第一章 校場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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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如此驚贊? 當一位身着绛紫武袍,頭頂武冠,腳踏烏履,眉藏雄武、目含威毅的少年公子,在王誼、鄭譯、長孫覽等人的簇擁下,龍骧虎步地一路踏上衆人相聚的樓亭台階時,人群中的伽羅頓然呆住了:幾年不見,眼前這個楊堅,怎麼和兒時的那個那羅延哥哥,竟不似一人了? 雖說依舊緘默讷言,與兄長們談經論史言兵講武時,也多是默默傾聽。

    然而,偶有議論,便有雲斷高嶺之奇! 那天,最讓伽羅驚異的,卻是他的琴藝! 好友相聚,興緻甚高。

    衆人先請鄭譯來了一曲《廣陵散》,又饒了一曲《陽關三疊》後,接着便紛紛邀請楊堅也來一曲助興。

     楊堅推讓一番,因不好拂了衆人的雅興,隻得移身琴台,淨手焚香,微調了幾下弦軸,阖目稍頃,蓦地,隻聽铿锵玎咚的一串琶音過後,雄渾高亢的旋律竟如激流般奔瀉而出。

    一忽兒銅闆鐵琶、龍吟虎嘯,一忽兒細流幽咽、梨花溶月。

    抑遏那時霧月林花、燕啼莺啭,突發之際刀槍突出、鐵馬冰河…… 一曲結束,人群中的伽羅久久沉浸于泛音餘韻之中,不能自拔…… 又聽衆人此時議論,方才得知,原來,這曲《大風操》的琴譜,竟是楊堅自己親手所譜! 詩為心聲,音寄情志。

     伽羅從楊堅的一曲《大風操》音律弦韻聲中,領略到的絕不僅僅隻是他高超動人的琴藝,更是少年楊堅深藏于胸中心底的川壑江海、磅礴大氣。

     從那一刻起,伽羅驟然對少年楊堅萌生出了一種無法言說的情懷來…… 這也是伽羅執意要女扮男裝入太學讀書的緣故…… 然而,可氣的是,那個生了一副大額頭的楊堅,不知是看不上自己的原故,還是對女孩根本就不感興趣,好像從來就沒怎麼正眼看過自己。

     論說,父親獨孤信為掌領朝廷兵馬的大司馬,伽羅在自家府上見過的王公大臣和青年才俊實在不少。

    而且,無論門第品級還是爵邑功勳遠比楊家高得多,本人的文韬武略也遠在楊堅之上者,實在不乏其人。

     然而,他卻是令伽羅平生第一次砰然心動的少年公子! 長安帝京太學院的衆生,統是朝廷三品以上乃至皇室王公子弟。

    入學不久伽羅便發覺,在諸多同窗當中,無論是文經還是武緯,楊堅倒也沒有一樣算得上出類拔萃的。

     隻有一樣與衆不同——同窗之中,統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年郎,彼此取笑打鬧、戲狎輕浮是常有的事。

    然而,無論何時何地,何種境況下,楊堅總是抱臂靜觀或是背手伫立,從來不苟言笑。

    眸光沉毅,不肅而威,仿如石佛。

    就連好友親近,也少有人敢與他輕浮狎戲的。

     這點,着實令伽羅感到罕異…… 随着同窗日子的漸長,楊堅終于感覺到了獨孤伽羅對他的一份不同尋常的情誼—— 當今大魏皇帝不過一介傀儡,太師宇文泰實際掌領朝廷軍國萬機,伽羅之父獨孤信在朝中的地位僅次于宇文泰。

    貴比公主的獨孤伽羅不僅天生麗質,文韬武略上也處處不讓須眉,自家的門第遠遠不及倒也在其次,即令文韬武略上,比及諸多王公子弟,自己也沒有什麼太過人之處。

     他不明白:伽羅為何偏偏自己格外青睐? 如此,即使他無法不為美麗絕倫、才學過人的伽羅臉熱心跳,卻也不敢奢望能夠擁有這份情感。

     高傲自尊的禀性,使得他有意疏遠和冷淡伽羅。

     沒承想,他的冷傲,反倒越發激起了伽羅的執着來。

     太學季考詩賦功課的日子,是伽羅和鄭譯兩人最得意的時候。

    神思飛揚的伽羅一早便洋洋灑灑地将一篇詩賦完成了。

     她擱下筆,望了望坐在自己旁邊楊堅的卷子,見他正蹙眉凝神,紙上卻隻有寥寥數字。

     伽羅抿嘴一笑。

     楊堅雖生性沉毅不喜張揚,卻是極愛面子極自尊的性情。

    發覺伽羅瞅他的卷子,越發顯得窘迫了,大額頭上即刻浸出了細細的一層汗來。

     伽羅清知他一向不善此行,此時早已悄悄展開備下的卷子,轉眼之間,一篇琳琅绮麗的詩賦成了。

     眼瞅着講台上的先生揉眼哈欠之際,伽羅迅疾把詩賦推到了楊堅面前…… 楊堅打開一看:一篇抄錄得工工整整的詩賦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而且,還分明臨摹着自己的筆迹! *1北周官職名,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