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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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死氣沉沉地垂成一縷,紋絲不動。

     參與廷辯的佛徒衆僧一色的僧袍葛屦,個個阖目打坐、不出一言。

    他們雖已預感到将要來臨的滅頂之災,但仍舊寄着一線希望,等待朝廷的诏布和最後的結局。

     而參與廷辯的五百黃老之徒反應似乎遲鈍了一些。

    他們以為自己道教的頭目張賓一向與武帝和朝廷幾位大臣私交甚好,以為朝廷此番廷辯主要針對佛教而來。

     果然,三教義理分别宣讀完畢,張道士便搶先要過主持廷辯的朝廷内史、襄城公手中的玉如意,氣勢逼人地一種“笃笃笃”登上高座,率先高聲發言道:“大道清虛,淳一無雜;祈恩請福,上通天曹。

    白日升仙,壽同天地。

    乃我中夏自古相傳之國教。

    不似釋迦出自異邦,佛法虛幻,言過其實。

    客居中華,不服本土。

    憑借百姓之愚敦,惑其因果之詭說……” 大禅師的師弟、少林寺等行禅師聞言憤而起身、要過玉如意,準備上前奮起反駁。

    大禅師見狀急忙扯着等行禅師的法衣低聲勸阻:“師弟,大周皇帝在此,師弟雖佛法大海,但關乎佛門存亡大計,應對之間還須以辨才機智方可使人理服。

    ” 大禅師一邊說,一邊早已把等行手中的玉如意要了過來,與左右高僧低聲商議一番後,遞給素以辯才著名的秦蜀僧人智炫。

     智炫神色安定地登上高座後,轉臉詢問張賓:“請問張道士,道教誕生于何時何地?佛教又誕生于何時何地?” 張賓不屑地打量了他一眼:“聖人出世,有何定時?說教興行,有何定處?總之,我道教乃中國本來舊有之教,佛教則是近期從西域異國傳來。

    ” 智炫辯駁他道:“言說道教本來舊有,此話本身便是虛幻。

    聖人出世,竟然無時?說教興行,便無定處?盤古開天,女禍補裂,三皇五帝皆有定時,即令道教壽同天地,又豈能言說無始?” 張賓冷笑道:“此乃枝節,本道不屑與你解釋。

    但說自佛教傳入中夏,肆意剃度,廣蓄資财。

    金佛銀殿,極盡奢華。

    更甚者,近年來寺院之間攀比成風,繁盛無度。

    一次法會,動辄萬金。

    嘩衆取寵,糜費驚人。

    違背了佛教貴本清靜的教義,實乃罪惡之首。

    ” 智炫抗辯道:“修信者衆,絕非佛門之過,紅塵苦難才是根本。

    衆生迷茫,心無所依,佛教輔助朝廷安撫人心、教化敦民,使我百姓蒼生各自安運守命,遵奉王法,何罪之有?” 張賓指着智炫道:“佛教泛濫,遷累我道教深受其害,實在罪大難赦!你們這些和尚僧人,若是生在前朝魏國太武帝那會兒,哪裡還用得着和你們此此廢話?早就把你們全都殺掉了!” 見辯不過智炫,張賓憑着武帝平素與他的私交密切,竟以居高臨下口吻斥責起衆僧來了。

     武帝見張賓說話離了題兒,忙令人扶他下座,自己親自登上高座,質問智炫:“朕斷除佛教是為了以息虛幻。

    佛教中有三不淨,一是教主釋迦牟尼娶過妃子并生有兒子;二是經律中允許吃‘不見殺,不聞殺,不為我殺’三種淨肉;三是僧人多有犯法造罪者。

    而且即令釋迦在世時,弟子之間也是相互攻擊。

    還有,佛說衆生皆平等。

    可是朕在寺中,卻處處可見貴賤有别,尊卑不同。

    不僅有奴隸苦作,更有責打處罰。

    這便是你的平等圓融?朕據此以為,佛、法、僧有虛幻欺人和不淨。

    你若不能證明佛教無此三不淨,便是虛幻欺人。

    ” 智炫答道:“陛下,如果因佛門中有個别弟子違規犯戒或是虛妄不淨,便要取消佛教,那末,曆朝曆代凡塵世間的逆子、叛臣、**污吏層出不窮,陛下便因此而取消臣僚官吏麼?” 武帝道:“戰争、瘟疫、天災,乃天下衆生百姓三大災難。

    天災人禍,隻有王權可以放赈濟民;戰亂匪寇,也隻有朝廷國家可能率兵抵抗殺掠。

    佛門衆生口稱彌陀,言必普渡,果然能解救國家百姓諸如此類的燃眉之急麼?你若不能以此國家百姓三大憂患作出令人信服的釋辨,朕就要斷除佛法,決不姑息!” 坐在前排的洪遵此時“呼”地站起來,高聲辯道:“陛下,以貧僧之見,戰争的本質還是因為王權之争。

    正是王權之争給百姓帶來了最大的無常,而無常才促興了佛教。

    佛教雖不能為國家百姓解決燃眉之急,畢竟可以幫助朝廷安撫民怨,向善順忍。

    佛道泛盛,紅塵苦難乃是本源,并非佛門之過。

    陛下若為國家百姓計,削減佛法有情可願,我等願意擁贊。

    然而斷滅佛法,貧僧以為,實乃因噎廢食、舍本求末之舉。

    ” 武帝道:“佛道在中夏已呈泛濫,缁衣之衆、黃老之徒高達數百萬,奪我大周百姓竟達半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