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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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為将,如何對待士兵?嚴治還是當寬厚?”太子問。

     “嚴而不厲,寬而不縱。

    将帥必與士卒同甘苦共安危,軍井未達,将不言渴。

    軍幕未辦,将不言倦。

    軍竈未炊,将不言饑。

    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張蓋。

    如此蓄恩不倦,方可以一取萬。

    ”翰成答。

     今晚,久久趺跏禅坐于山間的慧忍,面前蓦然重現一年前師父布于山門的陣法。

    月亮蓦地墜入雲層,山風驟起,山濤從千山萬壑一齊湧來,發出雷般的轟鳴…… 此時,衆位師兄弟們幻化成的陣法不期而至,巨浪狂濤般撲面湧來。

    禅悟中的慧忍竟似溺水者一般,他看到面前是茫茫無際的大海,看不到海岸,隻有無邊無際的洶湧之水一浪一浪地朝他劈面襲來。

     一定要闖出陣去! 他身不由己地緩緩起身,魂靈出竅一如喝醉酒的感覺,又能似在海面沉浮跌宕。

     他覺得自己快要被這蒼茫之海永遠淹沒了…… 苦海無邊苦海無邊…… “一葦渡江——!” 突然,師父那發自丹田的聲音來自雲霄之外、九重梵天,慧忍頓然醍醐灌頂!雖說一時仍猶如水中沉浮飄搖,可是腳下的步法分明已經堅實有緻起來,拳法也開始鎮定下來。

     形醉神不醉的少林醉拳便在這樣一個頓悟之夜,如明月破雲而出,廓然乍現…… 逢此機緣,得師父度化終于得悟山門玄機的慧忍,似乎看見禅宗達摩祖師正在怒濤滾湧的江面上,長風獵獵揚起他寬大的僧袍,而祖師腳下波急浪高,神情卻恁地超然而甯靜,慈愛而悲憫。

    祖師腳踏一莖五葉之葦竟穩如挺立船頭,飄飄逸逸終于漸臨江畔,荷杖北岸,背影漸漸消融于荻花如雪、紅蓼拂揚的青青大原…… 果然是闖破輪回天地寬啊! 慧忍突然珠淚長流起來! 師父的背影仿如一陣清風,于月下飄逸而去…… “師父——”慧忍一面叫着師父的名字,一面把臉埋在濃密的草叢間,淋漓恣肆地哽咽起來。

     回想這幾年裡,大禅師對自己格外教導,從親傳少林功夫到刀槍劍戟,還為他布置了曆朝兵書的閱讀研修。

    根據兵書,常常給他布置一些攻克防守的功課。

    在師父的教誨下,慧忍漸漸悟透了古今諸多的戰例兵法和布陣破陣的玄機。

     更要緊的是,這半年來,師父竟開始每日傳習自己将兵之術,逼他天天熟讀曆朝兵法。

    每篇筆記師父都要細心披閱、逐字修改。

    而關鍵之處的點撥,每每令慧忍撥雲見日、迷惑頓解。

     慧忍分明已經悟到什麼——師父對自己寄托了怎樣的厚望!他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師恩如山。

     然而,始終令慧忍百思不得其解的一樣是:大禅師年過古稀,又系傷殘之人,佛門修行迄今已五十餘載。

    每日裡誦經坐禅、治病度人,為何在兵事武功上竟有如此高深的造詣? 師徒相處越久,慧忍越覺得師父是他怎麼也讀不透、悟不徹的一部梵文大經,是他始終無法參透的禅機…… 太子在山下紅沙教場高築擂台、親自召募武将的消息傳到了少林寺。

     慧忍準備再次打出山門的消息一時傳遍了少林寺衆僧和少林寺各子孫庵堂旁院。

     其實,少林寺僧隻有打出山門後方可還俗的規矩,原是少林寺的一種智能。

    因為凡未經公開打出山門私自下山的寺僧,按寺規必得派人四下尋找,抓回寺來還要受到家法重處的。

    而打出山門則是對外界聲明:此僧功夫過人,山門攔擋不住,因而還俗入世後一切言行便與少林寺再無關礙。

     這樣一來,一是防止一些寺僧學了一二段本領便要離開山寺,到了俗世上再打着少林弟子的旗号亂惹是非甚至禍害百姓;二是即令能打出山門者,往往也是個人禅武修持達到圓融之境者。

    這樣的弟子無論出世為僧還是入世為人,一樣都是得道者。

     此時的慧忍顯然比一年前能沉住氣了。

     然而,他預感到,這次師父仍舊不會輕易放自己打出山門、闖過關口的。

    師父一定會在三道山門中暗設玄機,層層阻攔,再度點化自己的無明。

     果然,當慧忍和師父談起再次打山門之事後,師父并未答應他,而是說要和寺中衆位執事僧們商議一下。

     不想,第二天一大早師父便出門去了。

     當晚,師父沒有回來。

     第二天仍舊沒有回來! 慧忍在寺裡整整等了三天三夜! 明天是比武選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