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萬裡遠來異鄉尋老母 卅年重會逸士鬥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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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玄機逸士并肩而立,甚為驚異,他本來是受張宗周之托,怕上官天野誤傷了張丹楓,請他來關照的。

    而今見此情形,想是兩家已言歸于好,心中放下一塊石頭,轉眼一看,隻見被逐出師門的烏蒙夫與師妹林仙韻相依相偎,站在師父身旁,狀極親熱,澹台滅明更是奇異萬分。

     澹台滅明是張丹楓自幼即和他在一起的人,張丹楓神志本來就恢複了六七分,一見了澹台滅明,幼年情事,一一在心頭湧起,也記起了自己的身世與國恨家仇,跑上前去拉着澹台滅明道:“澹台将軍,我的父親沒事麼?”澹台滅明道:“他正盼望你回去。

    ”上官天野道:“你們早就認識的?”澹台滅明道:“禀告師父,他是我的小主人。

    ”上官天野哈哈大笑道:“玄機老兄,看咱們門下早就是一家人,咱們還争鬥什麼?” 上官天野将澹台滅明招到跟前道:“我已決意離開此地,仙韻跟了我這麼多年,這間石室,我就留給她作嫁妝,讓她與烏蒙夫在這裡靜修。

    從今日起,由你做我派的掌門弟子,你要好好督促師弟、師妹們勤練武功。

    ”林仙韻眼圈一紅道:“師父在這裡住得好好的,何必要走?讓我們多服侍你幾年,以報師恩吧。

    ”上官天野一笑說道:“三十年前,我因為打不赢玄機老頭,逃到此地,現在恩怨全消,我還不回到中原去做什麼麼?你有了伴兒,我也要找個老伴啊!”澹台滅明跪下領命。

    林仙韻給他說得臉泛紅潮,忸怩笑道:“隻要師父晚年快樂,我也就放心啦。

    ”與烏蒙夫一同跪下謝恩。

     玄機逸士道:“看來我也要交代一些事情了。

    ”将門下弟子都招到跟前,說道:“董嶽老成持重,跟我最久,此後本門一切事情,都由他執掌。

    天華與盈盈,資質最佳,各得我的半套劍法,從今以後準許你們互相傳授,劍可合璧,人亦可以合璧,就由你們的大師兄主婚好了。

    ”謝天華與葉盈盈十幾年的心願得償,自是歡喜無限,但在小輩面前,卻不好意思表露出來,隻是淡淡地相視一笑。

    董嶽上前向師弟、師妹道賀,心中極是高興,卻也微感到一點辛酸。

    原來他對師妹也早有心意,隻因知道師妹心向天華,所以二十年來,從無表露。

    今日見師弟、師妹雙劍合璧,确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這一點點辛酸也就升華,好像淡淡的輕煙,在陽光之下消失了。

     玄機逸士又言道:“雲澄在我門下日子最短,武功亦未練成,本身又曆盡劫難,若說我心中還有未了之事,那就是記挂他了。

    我走了之後,你們都要好好地照顧他。

    董嶽,你可以将本門的内功心法,代我傳授給他。

    隻要勤奮苦練,将來還可有成。

    ”雲澄不禁嚎啕痛哭,張丹楓難過非常,竟不敢向雲蕾再瞧一眼。

     董嶽道:“師弟死裡逃生,而今父女重會,又蒙師恩,苦盡甘來,不必太傷心了。

    ”玄機逸士輕撫雲蕾的頭發道:“你有這樣一位如花似玉的孝順女兒,比我強得多了。

    人生一世,隻求問心無愧,便來得安樂,去得安樂,你是忠臣孝子集于一身,又有佳兒佳女,雖然際遇坎坷,細想起來,亦無缺陷,不必再哭了。

    ” 雲澄收了眼淚,雖感師門溫暖,心中的悲憤仍未稍減。

    想起自己仇人的兒子又正是自己的師侄而且是師父最贊許的人,這仇恨不但不能報,而且不便在師兄們的面前說出來,心中抑郁更甚。

    隻聽得玄機逸士又笑道:“最令我歡喜的是咱們一代強過一代,天華的弟子張丹楓将來定能光大我門,隻要慎戒誤用聰明,成就不可限量,你們要好好看待他。

    ” 日影西斜,天漸黃昏,那老婆婆手持竹杖,輕輕揮了半個圓圈,道:“推開塵世事,跳出五行中。

    偏你們有這麼多交待不清的事!”上官天野拍手笑道:“說得好,說得好!從今野鶴閑雲伴,不悔情癡不悔真。

    玄機老兄,正是咱們該走的時候了!”玄機逸士向衆弟子揮手一笑,也朗聲吟道:“參透華嚴真妙谛,菩提非樹鏡非台!”三人一同拍掌大笑,健步如飛,在黃昏殘照之中,飄然而去。

    兩派弟子都跪下送行,隻見這三個老人羽衣飄飄,倏忽之間,沒了蹤迹。

     董嶽心中暗暗歎息,澹台滅明也有許多感觸:想不到這兩個大對頭竟是如此這般的言歸于好,比将起來,世上有多少事情都隻是雞蟲蝼蟻之争。

    猛一擡頭,忽見張丹楓跪在後邊,兀未起身,目光呆滞,凝視前山,眼淚似欲奪眶而出卻又哭不出來,一副失神落魄的樣子,如癡如呆。

    澹台滅明吃了一驚,走過去将張丹楓輕輕扶起,問道:“你怎麼啦!” 張丹楓此時正是悲從中來,不可斷絕!他眼見烏蒙夫與林仙韻、自己的師父與雲蕾的師父都已了卻心願,隻是自己與意中人卻是咫尺天涯,可望而不可即,這其間就像隔着一道無形的門戶,門外的人走不進去,門内的人沒勇氣走出來。

    澹台滅明連問兩聲,張丹楓忽然仰頭吟道:“難忘恩怨難忘你,隻為情癡隻為真。

    枉你是老魔頭的弟子,這兩句詩都不懂得,問我作什麼?哈哈,你是誰?我是誰?她又是誰?天若有情天亦老搖搖幽恨能禁。

    我欲問天天不應,你來問我我何知?”張丹楓被觸起了心事,忽覺一片迷惘,神志又漸失常态。

     這霎那間,雲蕾也是傷心無限,隻見張丹楓的眼光慢慢地移動,凝視她的面龐,這目光中含有多少幽怨,多少愛憐!回頭一瞥,隻見父親的眼光也在盯着自己,這目光中又是含有多少憤恨,多少傷心!父親憔悴的顔容漸漸在面前擴大,遮過了張丹楓的影子,雲蕾在張丹楓的目光與她接觸的那一刹那,幾乎要叫出聲來,然而迅即又壓了下去。

    她回避了張丹楓的目光又回避了父親的目光,這兩人都是她最最心愛的人,她不忍令這兩人傷心,然而她又不能不令他們傷心。

    她咽下了自己的眼淚,她不敢看這兩個世上最愛惜自己的人,她不敢想象這兩人的心中感觸如何,她自己的心卻先自碎了。

     此情此景不說自明。

    董嶽、謝天華和葉盈盈都低下了頭。

    這種難以分解的恩怨,即算師徒之親,也不知如何排解。

    山風吹來,每人都覺得一股冷氣直透心頭。

    正是: 這般幽怨難分解,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