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疑幻疑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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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自昔紅亭翠館,怅十載盟鷗,便教飛散。

    數遍亂山荒驿,甚時重見?鄉關此後多風雪,怕黃昏畫角吹怨,相思空記,寒梅一樹,和香同剪。

     ——吳枚庵 焦雲歎口氣道:“但願我是猜疑錯了,否則恐怕咱們不僅沒有報仇的機會,連性命也要賠在這裡呢?” 道士皺了皺眉頭,說道:“不管韓将軍是要獨自領功也好,願和黃總兵分享也好,朝廷将他從大理調來,他就非得攻打小金川不可。

    黃總兵縱然敗了一仗,也隻是小挫而已,我不相信小金川的烏合之衆,抵擋得了朝廷的兩路大軍!攻破了小金川,還怕孟元超跑得上天?那時咱們先殺了孟元超,再聯手對付段仇世,定必能報你的殺兄之仇!嘿嘿,剛才說我長敵人的志氣,如今我瞧你倒是滅自己的威風了。

    ” 雲紫蘿在破廟後面偷聽,聽到這裡,已經知道一個概梗。

    心裡想道:“原來段仇世已經殺了‘滇南四虎’之中的三虎,而這兩個家夥則是被派遣去和一個從大理來的‘韓将軍’聯絡,準備兩軍合作,夾攻小金川的。

    奇怪,他們說的這個‘韓将軍’難道不是給程新彥殺掉的那個‘韓将軍’嗎?我從大理一路來到此間,也從未發現官軍的蹤迹,這支官軍又是從哪裡來的?” 雲紫蘿當然不會知道,這個‘韓将軍’是李麻子冒充的。

    而焦雲的猜疑也的确是完全猜錯了。

     要知李麻子雖然擅于改容易貌。

    也會模仿别人的口音,但此事關系義軍成敗,畢竟還是要小心謹慎的。

    他又怎敢和曾經見過那個正牌将軍的焦雲過份親近,多說話呢? 不過在牆外偷聽的雲紫蘿,她最關心的還不是“将軍”的真假,而是她的兒子的下落。

    段仇世已經殺掉焦家三虎,他把徒弟搶回來了沒有? 大雨仍在傾盆而下,雲紫蘿繼續偷聽下去,不久,這個謎底也揭開了。

     隻聽得焦雲苦笑說道:“你可知道段仇世和蔔天雕那個姓楊的徒弟,其實并非場牧之子,而是孟元超的親生骨肉麼?” 那道士道:“早知道了,怎麼樣?” 焦雲說道:“你要是能夠把這孩子保全,帶來這裡,咱們就可以用來要脅孟元超了,即使報不了仇,也用不着提心吊膽,怕他加害。

    ” 那道士憤然說道:“你知道我為了這個孩子,如今已是不能立足于崆峒派麼?” 焦雲說道:“這孩子與你們崆峒派有何關系?” 那道士說道:“這小娃兒當然不會和我們崆峒派有甚牽連,但段仇世卻是我的師兄丹丘生的好朋友!” 焦雲吃了一驚,說道:“聽說丹丘生是你們崆峒派的第一高手?” 那道士苦着臉說道:“就是呀,所以他雖然不是掌門,掌門也得聽他的話。

    那天我搶了孩子先跑,本來想送到昆明去給石朝玑的,不料中途在紅崖坡就碰上了丹丘生,也不知怎的,他的消息這樣靈通,一見我就責罵我搶了他好友的徒弟,要不是苦苦求饒,武功都幾乎給他廢掉。

    ” 焦雲道:“啊,那孩子又給丹丘生搶去了?” 那道士說道:“我還敢抗拒他麼,當然是給他要回去了。

    不僅如此,他還擅自作主,替掌門人執行戒律,把我逐出了崆峒派呢。

    這件事我知道他一定會告訴段仇世的,我也正是為此,沒有第二條路好走,隻好跟着石朝玑跑來小金川。

    想不到在軍中碰見了你,更想不到石朝玑又失了蹤。

    ” 焦雲說道:“聽說石朝玑是前幾天和楚天雄一道去偵察軍情,就此沒有回來的。

    以他們二人武功之高,大概不會失事。

    失蹤之說,言之過早。

    ” 那道士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莫說對方的首領冷鐵樵和蕭志遠了,孟元超的武功依我看來也不會在他們二人之下,他們失事,又有什麼稀奇?” 焦雲說道:“要是石朝玑當真出了事,咱們也就是失掉了靠山了。

    我看留在這裡恐怕兇多吉少,還是溜之大吉,再去找個靠山吧?” 那道士道:“孟元超在小金川,你不想殺掉他報仇麼?” 焦雲說道:“小金川若給官軍攻下,官軍自會殺他,依我之見,韓将軍的信,咱們也不必帶回去了。

    ” 那道士道:“這不好吧,礙了朝廷的大事,咱們不是給小金川幫了忙了?” 焦雲說道:“我可以另外想個辦法。

    ”但他想來想去,仍是沒有好的辦法想得出來。

     雲紫蘿已經知道兒子的下落,可不耐煩再聽他們說下去了。

    當下身形一起,飛過牆頭,冷笑說道:“碰上了我,你們還想走麼?” 焦雲這一驚非同小可,慌忙跳了起來,說時遲,那時快,雲紫蘿的劍尖已是指到他的咽喉。

    焦雲霍的一個“風點頭”,判官筆使了一招“舉火鐐天”,往上招架,“當”的一聲響,焦雲左手的判官筆損了一個缺口,隻覺頭皮一陣沁涼,原來是給雲紫蘿的劍鋒從他頭頂削過,削掉了他的半邊頭發。

     崆峒派那道士喝道:“哪裡來的潑婦,膽敢行兇?”拔劍出鞘,劍招未發,先自飛腳踢起一根燃燒着的幹柴,雲紫蘿一側身,一團火光從她身旁飛過,恰好飛到了焦雲身上。

     雲紫蘿懶得答話,一領劍訣,吐出碧瑩瑩的寒光,立即朝那道士的胸前刺去,武學有雲:“刀走白,劍走黑。

    ”意思是使刀的應走陽剛的路子,宜于正面交鋒,明刀亮斫;使劍的屬于陰柔的路子,宜于偏鋒迸招,很少踏正中宮,向前刺擊的。

    雲紫蘿和對方一照面就用這個打法,這在武林規矩中簡直是一種藐視。

    那道士不禁勃然大怒,長劍猛力就磕下來。

    哪知雲紫蘿的劍術奇妙莫測,這一招竟是虛招,那道士磕了個空,雲紫蘿已是一個“拗膝摟步”,繞到敵人右側,劍招倏變,奇快如電,青鋼劍向上一撩,反挑敵人右臂。

    隻聽得“嗤”的一聲響,那道士的衣袖已是給劍鋒割開,在他的手臂上劃出了一道血痕了。

    這還幸虧是他閃避得宜,否則這條手臂隻怕已是要和他的身體分家。

     道士又驚又怒,叫道:“好狠的婆娘,你,你是誰?”焦雲在地上一個“懶驢打滾”,把火撲滅,此時才剛剛站了起來。

    說道:“這臭婆娘正是雲紫蘿。

    ” 雲紫蘿冷笑說道:“你死到臨頭,還要罵人!”青鋼劍向前疾刺,聲到人到,一招“白虹貫日”,劍鋒竟是向着他張開的嘴巴迳刺進去,焦雲雙筆遮攔,兀是遮攔不住。

    幸虧那道士來援得快,長劍刺向她背後的“風府穴”,這一招是攻敵之所必救,雲紫蘿反手一劍,蕩開他的長劍,焦雲趁那空隙,忙即竄開,這才能夠脫出險境。

    但他還未來得及還招,雲紫蘿一招逼退了那道士,第二招又已指到了他的胸前,當真是如影随形,他的腳跟都未站穩! 那道士長劍橫扳,雙劍一合,合力抵禦,方始勉強頂得住雲紫蘿的攻勢。

    焦雲大喝道:“好個臭婆娘,我與你拼了。

    ” 雲紫蘿的輕功比他高得多,這是他領教過的。

    他自知決難逃脫,把心一橫,索性就硬着頭皮和雲紫蘿拼命。

    那道士也是同一心思,他們兩人這一拼命,雲紫蘿雖不至于挫敗,急切之間,卻倒是難于取勝了。

     要知雲紫蘿是在産子之後,剛滿一月,卻又跋涉長途的。

    她從北方的三河縣來到了南方的小金川,路程數千裡之遙,一路奔波勞碌,産後還未曾調養得很好的身子,武功不論怎樣好,健康也難免多少受了影響了。

    焦雲和那道士聯手抵禦,三十招之前隻有招架之功,三十招過後陣腳穩住,到了五十招開外,己是漸漸沒有了反攻之力了。

    雲紫蘿劍法漸形遲滞,竟似頗有力不從心之感! 道士大喜叫道:“這臭婆娘氣力不濟了,咱們加一把勁,把她宰掉!”兩人轉守為攻,越攻越狠! 雲紫蘿咬了咬牙,心裡想道:“看來我也是非和他們拼命不可了!”劇鬥中焦雲判官筆左右一分。

    “雙風貫耳”,左筆虛點雲紫蘿面門,右筆便直指她的華蓋穴。

    雲紫蘿身形一晃,對方雙筆走空,她抓緊時機,唰的一劍就刺過去。

    這一招本來極為精妙,可惜她的氣力差了那麼一點兒,差了三寸劍尖沒有刺着對方要害。

    高手搏鬥,隻争毫厘,說時遲,那時快,焦雲的判官筆已是疾向她的“雲台穴”點來,那個崆峒派的道士長劍劃了一道圓弧,迅即把她的身形圈住。

    這一招有個名堂,叫做“玉帶圍腰”,乃是崆峒派獨門劍法的不傳之秘。

     這道士隻道她已是決計難逃,大喜叫道:“廢她武功,留她性命!”想要将她活擒,拿來要脅孟元超。

    不料就在這電光石火的霎那,倏聽得雲紫蘿一聲清嘯,身形平地拔起,弓鞋竟朝焦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