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當世幾人堪白眼 快刀一戰獲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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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獨憔悴 齊世傑回到家中已經有一個多月了,時節早已是大地春回。

     從千裡冰封的北國回到繁華似錦的家園,從舉目無親的異鄉回到慈母的身邊,按說應該有一份溫暖的情懷的,但可惜對齊世傑而言,卻是剛好相反。

    盡管眼前春光爛漫,他的心底仍是一片陰霾。

    盡管是在自己的家中,他卻好像比起獨自被困冰窟之時,心頭的寒意還更濃重。

     回到家中的好像隻是他的軀殼,一個多月,他仍然一直是抑郁寡歡。

     楊大姑當然知道兒子的心事,也曾想方設法,希望兒子恢複如初,重享天倫之樂。

    她曾經遍托親友,替兒子說親,齊世傑最初兩次還敷衍她,後來就根本拒絕去,那一兩次他也故意裝作癡呆,結果是弄到不歡而散。

     俗語說得好:“心病還須心藥醫,兒子的“心病”既然是她一手造成,她又有什麼辦法去給兒子找來“心藥”? 令得齊世傑稍微欣慰的是:他的母親還算遵守諾言,沒有逼他去跟舅父楊牧做事。

     他知道舅舅已經做了大内侍衛,不過舅舅這個身份還是未曾公開的。

    除了他的至親和徒弟之外,别人根本不知道他是否還活在人間。

    他回來之後這一個多月,楊牧也未回過老家。

     母子之間,似乎都在道守默契。

    楊大姑沒逼兒子去做他最不原意的事情,齊世傑也不再提起冷冰兒的名字。

    不過做母親的當然知道,兒子的一顆心還是留在冷冰兒那邊,并沒有跟着自己回家。

     有什麼辦法可令兒子歡樂呢?她隻有盡量鼓勵兒子去跟同伴的朋友交遊了。

     齊世傑在故鄉的朋友不多,小時候和他常在一起的隻是楊枚的六個弟弟。

     楊牧的大弟子閡成龍如今己是禦林軍的軍官,在京供職。

     三弟子方亮、四弟子範魁前幾年離開了家,不知到什麼地方去了。

    有人說他們已經投入義軍,不過誰也不知真假。

     由于年紀比較接近的關系,齊世傑童年時代最要好的朋友是楊牧的五弟子宋鵬舉最小的一個徒弟胡聯奎。

     宋胡二人這次又是到回疆去尋找他,和他一起回未的。

    交情是更勝舊時了。

    但可惜他們要回到北京的震遠镖局當镖師,不能不和齊世傑分手。

     楊牧的六個弟子之中,在保定的隻有一個弟子嶽豪。

    他比齊世傑年紀大十多年,今年已有四十二歲了。

    他是保定的大紳士,良田千頃,家财萬貫,出師之後,就在家中享福。

     嶽豪最會巴結楊大姑,過年過節,總少不了送一份厚禮。

    平時無事也常來請安。

    在弟弟的六個門人之中,楊大姑最喜歡他。

     齊世傑對嶽豪既不特别讨厭,也不特别喜歡。

    由于他小時候,嶽豪常常送一些小玩意給他玩,也還算是比較接近的。

    所以這次回來之後,他們也曾有過幾次互相探訪。

     這天嶽豪又派家丁來請他們母子去赴宴了。

    名義是請他們賞花,說明隻請幾個至親好友,并無“俗人”。

    那是因為他知道齊世傑怕作無聊的應酬之故。

     嶽家有個很大的花園,從南方請來了幾個高手花王治理,從各處移栽奇花異卉,一到春天,滿眼花團錦繡。

    嶽家花園在保定算得是有數的名園。

     齊世傑本來不想去的,揚大姑道:“反正你在家裡也是悶着,陪我去看看花吧。

    他已講好并無俗客,無須你作應酬。

    ”齊世傑推不過母親的相勸,心裡想道:“嶽師哥雖然不是雅人,飲酒賞花也還算是雅事。

    ”同時也覺得這個多月來,自己對母親未免太過冷淡,不禁有點内疚,于是就答應陪母親去了。

     嶽豪好像接到寶貝似的,把楊大姑母子請入花園,隻見酒席已經擺好,有兩個人正在那裡等候。

     他們是一對父女,一見楊大姑母子來到,趕忙上前迎接。

     楊大姑和那男子似乎頗為熟悉,寒暄之後,便即笑道:“羅武師,我與令媛幾年不見,令媛可是長得越來越标緻了,有婆家沒有?” 嶽豪則在忙着替齊世傑介紹:“傑弟,你還記得我的表妹嗎?小時候你們曾經見過面的。

    ” 原來那個羅武師是嶽豪的姨丈,名叫羅雨峰,是保定數一數二的名武師,以前是和楊牧齊名的。

     這個女子名叫羅碧霞,是羅雨峰的獨生女兒,比齊世傑小兩歲,今年也有二十五了。

    小時候齊世傑曾經在嶽家和她見過三兩次面,談不上有什麼印象,隻記得她似乎很驕傲,很喜歡說話,喜歡差遣别人,自己小時候并不喜歡和她玩的。

     隻見她塗得厚厚的脂粉,抹得紅紅的嘴唇,媚眼斜瞧,抹嘴笑道:“我們鄉下女子,世傑哥那能放在心上,恐怕早已忘記了吧?”齊世傑礙着母親的面子,隻好稍微顧一點禮貌,說道:“記得,記得,多年不見,羅姑娘你好!” 羅雨峰在另一邊答複楊大姑:“唉,說來不怕大姑見笑,小女可還沒有婆家呢!” 齊世傑心裡說道:“你扮得妖怪似的,活該沒有婆家!”其實羅碧霞的打扮雖然稍嫌“俗”氣,可也還是有幾分姿色的。

    隻因齊世傑感覺得到,這次可能又是變相的“相親”,心情不大好,是以對羅碧霞也就更加沒有好感了。

     嶽豪連忙插嘴替表妹解釋:“師姑,你不知道我這表妹可是眼界太高,多少人家向她求親,她都不肯答允。

    不過,這也難怪她,她是文武全才,論武功,是家學淵源,論文才是琴棋詩畫件件皆能,你說沒有相當的人家,她怎麼看得上眼。

    ” 羅雨峰道:“賢侄,你太誇獎她了,好在楊大姑不是外人,否則可不給人聽了笑話。

    ” 楊大姑笑道:“羅姑娘文武全才,我是早已知道的了。

    更難得的是她人品好,有那麼好的武功,卻從來不出外招搖。

    不比有些稍微懂得弄刀舞棒的江湖女子,就号稱什麼女俠,不管什麼黑白道的臭男人,大姑娘家都敢和他們鬼混!”這幾句話自是暗指冷冰兒的,齊世傑如何聽不出來。

     羅雨峰忙道;“這倒是真的,文才武藝都在其次,人品最緊要。

    所以我自小就教小女要懂得三從四德,必須做個大家閨秀,不可有江湖女子習氣。

    ” 楊大姑笑道,“不知将來誰家兒郎有這福氣?我倒想替令媛做媒,就怕配她不起。

    ” 羅碧霞撒嬌作态:“楊伯母,你開我的玩笑,我可不依。

    我是不嫁人的。

    不過,表哥,你把我說得好像極為驕傲,那可也真是令我太難為情了。

    有齊大哥在這裡,我怎當得起文武全才四字。

    ”嶽豪與楊大姑相視而笑,正想說話。

    不料齊世傑卻先說了。

     齊世傑淡淡說道:“我識的大字不滿一籮,懂的武功也隻是幾招三腳貓架式。

    你們談文論武,可千萬别扯上我。

    今天天氣哈哈哈,倒是不錯,嶽師哥,你園子裡的花開得很好看。

    ” 羅碧霞不覺愕然,齊世傑不理會她,竟自看花去了。

     羅雨峰打了個哈哈說道:“齊少爺真會說笑。

    不過齊少爺也說得對,這麼好的天氣,是最适宜賞花,談文論武,倒是顯得俗氣了。

    ”嶽豪接着說道:“對,對。

    我本來是請師弟賞花的,難得師弟這麼好興緻,咱們就先賞花,後喝酒。

    ” 羅雨峰厚着面皮去陪齊世傑賞花,羅碧霞可是讪讪的不好意思過去,楊大姑挽着她的手,微笑說道:“我這孩兒不會說話,羅姑娘你别見怪。

    咱們都去看花。

    ” 嶽豪為了挽回尴尬的場面,指手劃腳的把他園中的名種花卉給齊世傑介紹:“這是雲南大理移來的茶花,一般人隻知道昆明的茶花最好,其實大理更勝。

    你瞧這“大瑪瑙”,這“青鱗囊”。

    “大瑪瑙”和“青磷囊”是茶花之名,前者紅裡參白俨若大紅瑪瑙後者青絲花蕊鑲着乳白花瓣竟有碗口般大。

    齊世傑雖然心情不快,也不禁啧啧稱賞。

     嶽豪越發高興,又再說道:“這報春花也是從大理移來的,報春花别處也有,不過像這種桃紅花瓣包着金絲花蕊的卻是甚為罕見,除了大理,隻有昆明才有的。

    啊,還有這種黑牡丹就更罕有了,這是從洛陽移植來的,今年才培養成功。

    ” 齊世傑心裡想道:“嶽師哥從天南地北移來這許多名種花卉,也不用浪費了多少人力和金錢。

    一朵黑牡丹培養成功,恐怕已不止是窮漢的半年糧了。

    ” 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孩子跳跳蹦蹦的跑過來纏住羅雨峰道:“羅公公,你說過教我玩鐵膽的,你的鐵膽帶來了沒有?”這孩子是嶽豪的兒子,名叫嶽宏,自小得父母愛寵,未免頗有少爺脾氣,不過他和齊世傑還算是比較合得來的。

    齊世傑雖然有時讨厭他的頑皮,卻也喜歡他的天真活潑。

    ” 羅雨峰道:“帶是帶來了,不過今天有客人,過兩天在教你吧。

    ”嶽宏說道:“誰是客人?楊婆婆,你從來都說是把我作小孫孫的,你和齊叔叔不能算是客人吧?” 楊大姑笑道:“我和你的齊叔叔當然不能算是客人。

    ” 羅雨峰道:“齊叔叔要賞花呢,你别打斷他的雅興。

    ” 齊世傑隻好說道:“沒關系,我也想見識見識羅老伯的鐵膽功夫!楊大姑因為兒子剛才‘失禮’,亦是頗感尴尬,趁這機會,便捧羅雨峰一下,說道:“羅家的鐵膽功夫堪稱武林一絕,傑兒,你應該多多向羅世伯請教。

    ” 羅雨峰眉開眼笑:“不敢,不敢。

    誰不知道齊楊二家是武學世家,世傑賢侄兼兩家之長,我這點玩意兒拿出來,隻是怕班門弄斧呢!” 齊世傑不能不給羅雨峰面子,說誼:“世伯如此客氣可是折煞小侄了。

    隻怕羅家的絕技小侄要學也學不來,還是請世伯先讓小侄開眼界吧。

    ” 羅雨峰越發高興,說道:“多承楊大姐擡舉,齊老弟謬贊,那麼老拙獻醜了。

    ” 說罷,拿出兩個鐵膽,一大一小,在手裡弄得嘩啷啷響,遞過去給嶽宏道:“待會兒我把這兩個鐵膽同時打出,打對面假山頂上那塊橫伸出來的石頭,你猜是那一枚鐵膽先到?” 嶽宏在手裡掂了掂輕重,兩個鐵膽都是實心的,小的大概比大的那個輕了一半有多,便道:“當然是小的這枚先到了。

    ” 羅雨峰笑道:“是麼?好,那我把小的這枚先打出去。

    ” 嶽宏說道:“那就更加是小的這枚先到了。

    ” 話猶未了,隻見羅雨峰把手一揚,果然是先發小的那枚,稍遲片刻,才發大的那枚。

     眼看小的那枚鐵膽就要打到假山上了,大的那枚忽地加速追上,轉眼便即超前。

    “轟隆、轟隆!”接連兩聲響,但見火花四濺,碎石紛飛,假山上那塊磨盤大的石頭給打碎了一角。

     登時掌聲雷動,大家都贊:“好功失!” 齊世傑心裡想道:“想不到這老兒還有這麼強的手勁,不過打碎石頭還不算很難,舉重若輕,後發先至卻是正宗的内家功夫,難得多了。

    ”因此也就衷心贊歎的拍起掌來。

     羅雨峰掀須笑道:“獻醜、獻醜,見笑了,見笑了!” 掌聲笑聲中,齊世傑卻好似隐隐聽見外面有人喧嘩。

     嶽豪眉頭一皺,說道:“李海,出去看看,外面在鬧什麼?”李海是一個仆人的名字,懂得一點武功的。

    嶽宏最喜歡趁熱鬧,說道:“爹,讓我出去瞧瞧。

    要是有人鬧事,我打架比李海在行!”不待他父親答應,一溜煙的就跑出去了。

     羅碧霞笑道:“誰敢到表哥府上鬧事,恐怕是你的下人驅逐登門強讨的叫化子也說不定。

    ”原來嶽豪為富不仁,他定下的規矩,即使是喜慶的日子,也不準叫化子登門讨飯,必須在村口排隊,他才叫家人出去派給冷飯殘羹。

    驅逐門前叫化子的事情,是經常發生的。

    羅碧霞見過也不隻一次了。

     花園和大門口距離頗遠的,但齊世傑内功深厚,聽覺比常人也靈敏得多,卻已隐隐聽見外面似乎是打架的聲音了。

     楊大姑也聽見了。

    不過隻片刻之間,喧鬧之聲便不複聞。

     楊大姑知道嶽宏年紀雖小,本領卻已學到他父親的幾分,等閑三五個大漢也近不了他的身子,是并倒不替嶽宏擔心,反而擔心嶽宏出手不知輕重,打傷了不知何故在外鬧事的人。

     嶽豪正想把兒子喚回來,剛才出去的那個李海卻已跑回來了!他一進花園,氣急敗壞的就嚷:“老爺,不好,不好了!” 嶽豪道:“什麼事不好了,這樣大驚小怪!” 李海嚷道:“少爺給他們擄去了!” 嶽豪這一驚非同小可,喝道:“誰,誰是他們?” 話猶未了,隻聽得有人哈哈大笑,人還未見,笑聲已是震得園子裡的人耳鼓嗡嗡作響!齊世傑不禁心頭一凜:“此人的内功倒是非同小可,但他有這麼好的功夫,必定是武林中大有來頭的人物,怎會欺侮一個小孩?” 心念未已,李海所說的“他們”已經踏進園門。

    隻見走在前面的是一個虬髯大漢,年紀約在五十左右,跟着一個中年婦人,年約四十剛剛出頭,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看得出是個美人胚子,年輕時候,一定是個十分美麗的姑娘。

     這個美婦人手裡拿着一條軟鞭,軟鞭的一頭套在嶽宏的臂上,嶽宏是給她拉進來的。

     嶽豪是雄霸一方的豪紳,平常隻有他欺壓别人,誰敢惹到他的頭上?想不到竟會碰上飛來橫禍,這一下火氣可大了。

     不過他總算是個有見識的人,明知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心裡想道:“這漢子的武功似乎在我之上,好在師姑和姨丈在此,多厲害的強盜他們也對付得了,何須我親自出手?且先看看他們來意如何?” 此時嶽家的人早已聞風而至,豪門奴仆慣會仗勢淩人,何況如今在這園子的,除了主人之外,還有揚大姑和羅雨峰兩位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在這裡給他們撐腰,他們自是不能容得外人登門挑釁,個個都想趁着這個機會,表示一下對主人的忠心了。

     這些豪奴可沒有主人的見識,隻知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