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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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身後,雄霸本認為他已死去多時:步驚雲其實不用回去受雄霸的勞役,他為何毫不考慮,便再次踏上回天下會的漫漫征途? 更何況,似步驚雲一個如此桀骜難馴,冰冷不屈的死神,亦絕不應會馴服于雄霸之下,甘心當雄霸的二弟子,為其效命;步驚雲總是忙着趕回天下,那在天下會内,是否…… 有一些他很想得到的東西,例如…… 仇人的頭顱? 想到這裡,聶風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徐徐回望正于他身畔策馬的步驚雲。

     如果步驚雲真如聶風假設,是為了一段深仇,才會回到天下的話,那未,步驚雲這個男死神,便較黑瞳那個女死神,倍為可怕…… 黑瞳縱然仇深似海,她的人卻其實早已死了,不死的,隻有她永不熄的複仇火焰,然而,步驚雲還沒有死,他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活人! 任他擁有不哭死神那個令人懼怕外号,任他曾擁有摩诃無量的益世無敵,始終…… 他也隻不過是——一個人! 人有人的弱點,人有人的痛昔,人的心時會有内傷;如果他真的背負血仇,卻又能不向任何人洩矚,默默背負其複仇使命,那未,他的心所承受的悲痛,肯定比黑瞳更甚! 至少,黑瞳還有她的主人、雪達魔與及魔娘,會明白她的痛苦能夠默默承擔所有人留給他的痛苦,到頭來仍是械府極深、不動聲息、不哼一聲的,那這個人,必需具備鋼鐵一般堅定的心、不能不報的仇,這個人确實相當可怕…… 可敬! 與可憐! 甚至比老父失蹤、娘親棄他而去的聶風,更可憐! 聶風已不忍再想下去!也不想再忖恻步驚雲的過去與及将來的莫恻動機! 步驚雲至今既然不想說話,聶風也不想再騷擾他!二人就這樣默默的驅策着馬車前行,一路之上亦再沒任何交談。

     直至…… 直至黃昏,當二人的馬車飛馳至一條情澈的小河邊時,步晾雲突然勒馬! 聶風一怔,不明白步驚雲何以速地勒馬,唯有也一同幼馬! 他愣愣問: “雲……師兄,我們還要走一段不短路程才能投棧,你為何不走了?” 步驚雲并沒作聲,隻是靜靜盯着清澈的河水,眉頭深皺,似是有所發現。

     聶風不期然順着他的目光瞧去,卻見河面并無異樣,不禁又問: “雲師兄,你在看些什麼?” 這一次,一直不但說話的步驚雲終于張口,吐出一句令聶風極度莫名其妙的活,但聽他緩緩道: “我,在看一一”“水的感覺!” 水的感覺? 連水,也會有感覺? 聶風聞言當場失笑,心想他這個雲師兄定是悶得發慌了,居然說水有感覺;惟不消刹那,聶風再也笑不出來,緣于此時…… 就連他也感到,河水之中,有一股特别的感覺幽幽傳來! 那是一股很特殊的感覺,一股似有似無、疑幻疑真的高手感覺! 神話感覺! 神有神的感覺,魔有魔的感覺;在聶風與步驚雲所遇的神魔之: 中,都結人一種霸道無匹,唯我獨尊的蓋世感覺。

     然而,此刻從水裡散發而出的感覺,卻恍如一個神話傳奇一般,雖絕頂而不霸,雖豪情而不烈,一切恰如其分,不溫不火,淡然,完美,一如神話。

     神話,本就不是真正的存在。

     神話,本就因世人的渴望與景仰而生…… 但,河水原是請澈見底,一眼便能際出河下并無任何人或别物,甚至亦無魚蝦,感覺何來? 惟聶風不愧是聶風!他很快便明白過來,河内雖空無一人一物,那股神話般的感覺卻是真的存在,因為那是一股一一殘留下來的氣息! 習武的人大都明白,不同的人,身上都蘊含不同的“氣”、不同的感覺;尤其是内力深湛的高手,他們的“氣”更是無法掩藏。

     不過,亦有一些鮮為人知的事,便是不僅人有人“氣”,就連世上的一草一木、一石一花、一水一潭,亦有它們獨特的“氣”。

     故此,若一個擁有“神話”級氣勢的人路經這條小河,更曾于河邊洗臉的話,那麼,河水的氣,便會擁有神話的氣,甚至在此人離去之後,仍曆久不散。

     可見此人氣勢之無雨,功力何深不可測! 當然!尋常人家,又怎會瞧出河水留有特殊感覺!縱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亦未必能一眼看出留在河水内的氣息,但,超級高手使不同了! 步驚雲與聶風已能看出殘留在河内的神話感覺,是否表示,他倆,已是趕級高手? 神魔一般的超級高手? 也許是的!盡管步驚雲與聶風在對付紫衣老大時耗元氣,如今僅各餘半成的摩诃元量,惟半成摩诃無畢竟仍是魔河無量,畢竟仍是隻應神魔擁有的超級力量! 故此,步驚雲與聶風能發覺那股似有似無的神話感覺,原亦不足為奇,最奇的是,正當二人思忖之間,平靜的河面…… 驟起奇變! 著聽”蓬”的一聲!平靜的河面霍地暴起一道尺粗水柱,如劍朝天激射,直射上三丈高的半空,方才複再“碰”的一聲,如煙花一般爆開、飛散、淹滅,一時力奇觀! 好精彩!如果那個人隻是于河邊洗臉,即又能把自己的氣息留于河水之内,待上若幹時候,河水内的氣息竟會化為實質的力量,宛如山洪暴發,這個可能曾在河邊洗臉的人,想必是一個—— 神話一般精彩的絕世高手然而,這個神話般的高手,何以故意在河内留下會突然爆發的力量?此人究竟有何目的?是否…… 他故意以此驚人氣勢,警告所有已注意或想找他的人,快快收手,繞道而行,别再近他半步,别再阻他歸隐,否則……?剛才留在河内的神話感覺,其實隻是一種——溫柔警告? 聶風看着逐漸回歸平靜的河水,不由驚歎道: “雲師兄,雖然我們還有三天路程便會回到天下,但,如我們不繞路而行的話,相信在這三天的路程之中,一定還會遇上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這三天的路途,一定不會寂寞了……” 步驚雲聞言,依舊木無反應,倏地,他手中馬鞭一拍,便已再次策馬起行! 聶風唯有也揮動馬鞭起行,椎其上,卻不期然泛起一絲會心微笑。

     隻因為,步驚雲此刻策馬所行的路,并沒有繞道! 是他害怕路途寂寞?故才會刻意不改道?們要赴上一場熱鬧? 還是因為,他從不因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變——自己的路? 縱使明明知道是錯,他還是會一意孤行的走自己決定的路? 一直的錯下去…… 聶風當然不會了解,步驚雲此刻的心究竟在般算甚麼! 隻有步驚雲自己知道,他不繞道而行,全因為他很想再見一個人,一個他已沒見多年的人,一個他很想再見的人—— 黑衣叔叔! 黑衣叔叔,是當年僅得十歲的步驚雲,畢生首次遇見最強的一個超級高手! 也是最令步驚雲猜不透、也下知其過去的高手! 黑衣叔叔的超級風範,與及他的謎樣功力,絕對與黑瞳主人那種過于“明目張膽”的無敵功力背道而馳;他,永遠含蓄、内劍、滄桑、沉默,永遠像一個哀傷的神話,一個早已在江湖淹沒、卻又不死的神話…… 适才,也是那股淹于河内的神話感覺,令對任何大小事默不關心的步驚雲這然頓足,因為是泰山崩于前也不為所驚所動的感覺,他實在太熟悉了,他肯定河内那股感覺,确是黑衣叔叔留下! 也隻有他,才配稱為神話!也隻有他,才會在不哭死神的心内,留下無法磨滅的深刻印象!如果當年不是因為他與步驚雲複仇路上各持己見,到後來各走各路,相信今天,他已是步驚雲最敬佩、最口服心服的一一恩師! 然而無論二人能否成為師徒,他,仍是步驚雲今生今世…… 最敬重的一個人! 他很想再見他,他很想告訴他,當年矢志要獨自報仇的霍家最後一名幼子一一霍驚覺,還沒有死! 他要黑衣叔叔知道他還沒有死,并非要向他炫耀自己當年矢志複仇的信念絕對正确,而是…… 他想他安心! 他知道以黑衣叔叔的性情,當年盡管讓步驚雲自行離去,也一定會為他将要面對的遭遇而耿耿不安。

     所以,他隻想盡快再見他,讓黑衣叔叔看見當年冥頑不靈的步驚覺…… 如今己平安長大成人。

     可惜的是,黑衣叔叔的行蹤,仍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步驚雲與聶風盡管并沒繞道而行,唯一路之上,卻再無任何不可思議的發聶風但見步驚雲橫冷的一字眉幾已皺為一團,神情雖仍冰冷如昔,惟目光之中,竟似有點焦躁,不禁奇道: “雲師兄,我總感到……一路之上,你像在尋找一些甚麼對你異常重要的物事似的,你,到底在找尋甚麼?” 步驚雲并沒即時回應,良久,方才緩緩答道: “我,”“在找一個——” “神話。

    ” “一個一一一”“傳奇。

    ” 神話?傳奇?聶風一臉惑然!步驚雲今日怎地總是神秘兮兮似的?總是話中有話?令他也摸不着頭腦? 惟一值得慶幸的是,此刻步驚雲所說的話,卻是聶風至今所聽的“步驚雲語錄”當中,最接近人的一句“人”話。

     皆因步驚雲向來說話,語調都是冷冷的,惟此刻步驚雲的語調,有生以來第一次聽來并不冰冷,且還有點若有所失似的,可以說是有回“人”味,就像他已失去了一個他僅存在世、唯一一個至受親人的蹤影…… 誰是連不哭死神步驚雲也要念念不忘的親人? 恩人? 聶風向來都不清楚步驚雲在未加入天下會前的過去,此刻更是好生納罕,正欲相問,惟就在此時…… 步驚雲蓦地斜眼一掃他倆所策馬車左邊的草業,吐出三個字: “有一一一”“殺氣!” 聶風也同時感覺到了!他連随一個鯉魚翻身,便躍上馬車之頂,反應之快,絕不讓步驚雲專美。

     甫上車頂,聶風再朝步驚雲目光掃射的左邊草叢望去,由于居高臨下,聶風的視野較坐于馬上的步驚雲遠闊不少,可是極目眺去,聶風仍沒發現左邊草業内無任何可疑高手,而剛才那股殺氣,亦已一縱即逝。

     隻是,穿過這個草叢不的百丈開兒卻有一間簡陋的茶室。

     有人在賣茶。

     也有人在喝茶。

     如果步驚雲與聶風适才所感到的殺氣真的存在的話,那未,殺氣的主人,如今可能已身在…… 那個茶室亦未可料。

     聶風忽地回望仍泰山般坐于馬上的步驚雲,溫然笑問。

     “雲師兄,長路遙遙,你——” “要不要喝碗茶?” 步驚雲與聶風終于把馬車停在那個茶室之外,一起喝茶。

     那是一間極為簡陋,不!應該說極為破舊的茶室!一眼看上去例知道茶室日久失修,再看茶室的老闆及夥計們也是衣衫不整,便不能苛求這間茶室會給客人甚麼“絕世好茶!” 還有,那些茶客,亦盡是風塵仆仆的商旅,顯見也僅是藉喝茶稍作歇息,并不會講究甚麼極品好茶。

     幸而是風與步驚雲,也不是甚麼嗜茶的人,二人甫一坐下,夥計們例自行為他倆端上兩碗清茶,二人也毫不計較,一口一口的照喝。

     然而喝罷茶後,二人仍沒有立即離去的意思,隻因二人鬥地發現了一件事。

     那股殺氣! 剛才那股殺氣複再湧現! 步驚雲與玉風清楚辨出殺氣來源的方向,二人不期然暗暗朝殺氣來源一望,隻見茶室内其中一桌,正坐着四名商旅! 不!應該說,四名作商旅打扮的——-江湖漢子! 殺氣,正是來自此四人身上! 适才殺氣稍矚即逝,是因為此名年約四十的漢子,功力看來亦相當不弱,是一等一的高手,更已能把殺氣收放自如,惟是,如今步驚雲與聶風再次感到殺氣洶現,卻因四人似乎已在全神戒備,蓄勢待發,所以殺氣才會在四人如箭在弦之間,不自覺地表露無疑。

     到底四人在戒備甚麼人? 他們身上所被發的殺氣既是殺氣,那顯見他們正想殺人,他們想殺的人,又是何方神聖? 會否,也是一個…… 神話? 聶風與步驚雲見狀,仍沒造聲,聶風随即以“冰心訣”凝神一聽,竟給他聽得四人的密話: “二弟,你真的肯定,‘他’,一定會來?” “錯不了的!大哥,拒探子回抱,他每天都會前來這個茶室,風雨不改!” “但,二哥,三弟實在很不明白,當年……‘他’不是早就死了嗎? 為何仍會未死,再者,以他當年一世英豪,怎會甘心蟄伏于這個窮鄉僻壤?” “三哥,這次四弟倒比你聰明了!像他這種神話一般的無敵高手,當年怎會,如此輕易便死,他定必為着一些特别原因,才會借機遁隐,至于他為何會躲于這種窮鄉僻壤,嘿!可能大多數的絕世高手總是天生犯賤,有甚麼不如意的憾事,總是找個沒人到的地方折磨自己,顧影自憐……” “嘿!四弟所言非虛!不過無論他如何借死遁隐,今日既結我們‘隴山四君子’找至這裡,除非他不出現,隻要他甫一現現身,便勢難逃出我們的‘君子劍陣’!” “是呀!大哥說得對!縱使當年他武功蓋世,能以一人之力重挫我們十大門派的圍攻,如今亦已時移世易,爹當年縱使不及他利害,卻并不表示,我們四個不及他利害!我們所創的‘子劍陣’較諸爹當年的‘君子劍’,威力何止倍增?簡直已是天下間無懈可擊的劍陣,勢必把他手到拿來!爹的大仇,誓可昭雪!” 原來又是為父報仇的故事!然而聶風以冰心訣聽罷,卻有點不以為然。

     依這四個自稱為“隴山四君子”的兄弟所言,他們的爹當年亦曾參與甚麼十大門派對那個的圍攻,才會緻死;既然不顧廉恥以十大派之力,以衆淩寡,例是“打死無怨”,死也話該! 而那個能以一人之力重挫十大派的人,更是何等令人驚歎! 慢着!聶風想到這裡,猝地記起當年在雪地之上、風月門“風清鷹”兄弟一直追适鬼虎步台灣省,例是要找出鬼虎叔叔主人的下落;他的主人,也曹以一人之力重創十大門派,令緻武林一度蕭條。

     難道,眼前這隴山四君子話中的他,正是鬼虎叔叔已經死了的…… 主人? 當年十大門派的餘孽或後代,仍是對他窮追不舍,不放過任保一雪前恥的機會? 聶風不期然回望步驚雲,隻見他似亦陷于一片沉思,看來,他雖并沒修習聶風獨門的“冰心訣”.亦能從隴山四君子的咀已移動大概冶知他們在說些甚麼鬼話。

     此時,聶風又聽四君子中的老三道: “是了!二哥,那家夥每天前來這爿茶室,究竟于些什麼?” “他?嘿嘿,據探子給我的消息,他在這茶室所幹的事,可真是報應呢!他呀,他其實前來這茶室内是為了……” 話未說完,就見那老二臉色一變,繼而一陣振奮低呼: “啊!一說曹操,曹操便到!” “他……” “來了!” 來了!隴山四君子的老二能夠知道‘他’來了,緣于他已清楚聽見遠處傳來一些聲音。

     身懷“冰心訣”的聶風當然也聽見了,就連一直沉默的步驚雲亦同時聽見了!隻日為那陣從遠處傳來的聲音并不難辨認,那是一陣一一一胡琴之音! 一陣非常蒼涼寂寞的胡琴之音! 難以想恒,世上竟有能奏出如此蒼涼、如此寂寞的胡琴之音蔔那種蒼涼,仿佛天大地大,卻空餘他一人在邀恨,宛如一個薄命一生的滄柔客在詠噓遺恨。

     琴音中的寂寞之意,更令聞者心碎,宛如,”寂寞”,已成為一體令人心碎欲死的武器…… 然而,管琴音蒼涼蕭索,聶風與步驚雲卻并沒心碎,他倆隻是面色陡變! 全因為,他倆皆曾聽過這胡琴之音! 還記得,聶風在十一歲之年,也曾在鬼虎叔叔所樓身的蛇穴之内,以冰心訣隐隐聽見從漫天風雪中傳來的一些胡琴之音,當其時,小小年紀的他,亦一度認為鬼虎叔叔的主人可能未死,可惜到後來,其主人始終沒在小聶風的眼前出現。

     不過令聶風始終印象猶新的,還是那些若隐若現、似有似無的胡琴之音,當年雪地上所傳來的琴音,它的曲調,正好與現下從遠處傳來茶室的琴音—— —模一樣! 怎麼可能?聶風深深納罕:那種胡琴的蒼涼曲調,并不民間的一般樂曲,而是經人悉心編排;故如今奏此樂章的人,定是當年于雪地操琴的人無疑,難道…… 鬼虎叔叔的主人真的未死? 這個曾叱宅一時、名動江湖的一代豪傑若然未死,那,已借死不間世事多年的他,如今又是何生模樣? 一念至此,聶風的好奇心更是大起,益發想一睛這個曾令鬼虎叔叔忠心不二的主人,霎時之間,聶風的心頭充滿熱切的期待。

     惟聶風的期待,猶不及此際藏于步驚雲目光内的期待之深,因為那首胡琴樂章對于步驚雲來說,甚至比聶風倍為熟悉! 步驚雲怎能忘記,多年之前,他曾在黑衣叔叔居處暫宿的那段日子?他怎能忘記,那柄拒他千裡、令他這暴戾的死神咯血的英雄劍?他又怎能忘記,他偷學自黑衣叔叔的“悲痛莫名”? 還有最令他難以忘懷的是,黑衣叔叔每夜所奏的胡琴樂章那篇樂章,他一連數晚聽了多遍,隻要拉出首三個詞子,他便會立時認出! 故而,如今他比聶風更快認出了這篇胡琴之音,也更肯定目下操琴奏曲的人,必是當年的黑衣叔叔無疑! 隻有他,才會奏出那樣沉雄悲痛的樂曲“唯有他,才會比“長天久地”更滄桑,…… 驟然間,不獨隴山四君子掌心全在冒汗,蓄勢待發,就連聶風與步驚雲,掌心亦在冒汗,他們想見多時的人,終于與他們愈來愈接近…… 就連茶室内的其餘商旅,矚然不知就裡,亦悉數被這蒼涼無限的胡琴之音吸引.紛紛同琴音傳來之處瞥去。

     操琴的人影未現,琴音已然頓止,一個低沉無限的漢子聲音卻嘎地自遠處隐約傳來,徐徐輕歎道: “說英雄,歎應雄。

     人生命運巧相同; 隻恨一個英雄,一個應雄,鬥盡半生歲月,本欲黯然引退,靜過此生,蓦然回首,方才驚覺…… 命運從沒在他倆自己手中!” 聲音蕭索無奈,步驚雲一聽便全然認出,那正是黑衣叔叔的聲音! 來人真的是黑衣叔叔! 但,黑衣皮叔為何會前來這個茶室?他不是已不想再見任何人的嗎? 步驚雲井沒思索多久,一條魁梧的漢子身影,已随着聲聲歎息,一步一步的自遠處級級接近。

     乍見這條漢子身影隴山四君子以在袍内握劍的手,握得更緊; 聶風,亦是一臉期待,期待一贍這絕世英雄的風采! 而步驚雲,卻是一臉凝重,然而臉色凝重,并不表示他不想再見當年的黑衣叔叔;他是極為凝重地期待着! 來了!步驚雲還依稀可辨正從遠處步近的身影!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一頭下經意的散發,一身素色長衣,他的裝束,還是與多年前二人相遇時沒有兩樣! 還是一樣的軒昂、偉岸。

     遼是那樣配給千人萬人俯首崇拜! 這個于死神有恩、本可一世稱雄卻不想一世稱雄的神話人物。

     終于來了! 當神話與死神重逢之時,他,會否還認得步驚雲這個當年極應倔強不屈、膽敢違逆其安排的一一霍驚覺? 他不認得! 當這個萬人期待的人步進茶室内的時候,他與步驚雲與聶風所坐的桌子已極為接近,可是,他居然沒朝兩人望上一限,就象他完全沒有認出已長大成人的霍驚覺! 他沒有即時認出他,非因步驚雲的容貌變遷太大,而是因為他根本便不認識步驚雲,步驚雲也不認識他! 他根本便不是一一他! 步驚雲期待再見的黑衣叔叔! 但見來人是一名已不再年青的漢子,可是也和黑衣叔叔一樣。

     總是難從他的臉上瞧出其實際年紀這名漢子,也如黑衣叔叔般一頭散發,卻是如雪般白的白發。

     他也和黑衣叔叔一樣一身長衣,然而他的衣衫卻并不是黑素衣,而是一襲白衣! 正因衣白,所以更見侵塵,更覺他僚倒。

     衣白漸侵塵…… 惟是,這名漢子與黑衣叔叔也并非毫無相之處,他的臉,反與黑衣叔叔的容貌有五六分相似,是那種耐看而不令人讨厭的臉;還有,他的聲音,正如步驚雲先前所聽見的歎息聲,亦與黑衣叔叔幾近一樣。

     最難得的是,他臉上所流露的滄桑、疲倦、竟與黑衣叔叔當年的沉默神情,沒有兩樣,仿佛,他和黑衣叔叔,都曾擁有相同的命運,都曾可以成為舉世矚目的英雄,到後來卻又不想成為英雄,悄然而退…… 除了衣衫及發絲之色一黑一白,稍有分别外.這名漢子與當年的黑衣叔叔,簡直像是同一個模子造出來似的;驟眼眺去,還以為是同一個人。

     而最令步驚雲感到驚異的,還是這名白衣滄桑客的身上,隐然流露的無上氣勢,可能尋常人家、甚至那隴山四君子也無法感覺。

     但身負摩何無量的步驚雲,卻清楚感到,這漢子身上也同樣散發着黑衣叔叔那種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神話氣勢! 他更可肯定,适才在河内所殘留的無禱氣息,也是此人刻意留下,他在暗暗勸告想找他的人,别要騷擾早已隐退的他,别再找生不如死的他…… 這根本絕不可能!步驚雲的心陡地涼了一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