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雙神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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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語方出,經王突然手中發勁,在其手下的紫衣老大登時“啊”的慘叫一聲! 叫聲慘絕人,就仔一狗被人宰殺前所發出的慘叫,又似是一個人的靈魂遭撕裂似的”而這聲慘叫不單撕裂靈魂,更撕裂了今夜黑暗的長空,閃電飄去! 良久。

     良久……一漆黑的樹林内,僅餘下了經王“呵呵”的邪笑聲…… 還有紫衣老大“嘿嘿”的狩笑,啊!在經王的重手之下,他…… 還能生存? 經王既然沒有下手殺他,究竟在他身上—— 幹了什麼可怕的事? 鏡後的世界,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步驚雲如今終于明白,鏡後的世界,原來是一個這樣的世界! 步驚雲扶着已無法使用真氣的黑瞳,才躍進那面界門之内,滿以為鏡後一定是另一個虛無飄渺的世界,定睛一看,呈現眼前的,竟然是…… 竟然是另一個廣闊的異常的山洞! 在這個山洞之内,不獨布滿昏黃的油燈,于其中一面洞壁之上,居然有三十多個洞口之多! 步驚雲還是生平首次瞧見如此衆多的洞口,登時眉頭緊蹙。

     聶風與香雪老早蹤影沓然,步驚雲已心中有數,極有可能,他已被香雪帶進眼前數十個洞口的其中之一,可是,他此刻該向那洞口追去? 一直被他夾在懷中的黑瞳,盡管無法使出半分真氣,卻還氣力笑,但聽她笑他道: “怎麼了?不哭死神步驚雲,我早對你說過,我們的世界絕對不容你如此輕易揭破。

    眼前數十個洞口每個洞口之内又有數條能道,每條通道盡頭又有十多個通道入口,滿布歧路。

    變化無窮,如迷宮,隻要你錯踏其中一條通道,便會在這裡永遠迷失:步驚雲! 我勸你還是與我一起回到鏡外,乖乖帶孔慈直上少林吧!” 她說着一望那面界門之鏡的背面,隻見鏡背已然紅火盡失: 不過黑瞳似乎有能力可以再令驚雲與她穿過界門之鏡,回到鏡外的世界。

     面對眼前數十多條歧路,步驚去除了暗暗佩服黑瞳的主人的心計,為防會有外在誤打誤撞下撞進他們的秘密世界,不借建成此龐大的神秘迷宮外,他的面上仍是沒有表情。

     倏地,步驚雲想也不想,一把取下洞壁上的其中一盞油燈,挾着黑随便向其中一條通道人口走去。

     黑瞳不虞他真的有膽走進其中一個洞口,不由破口大罵道: “他媽的蠢木頭!你幹嗎亂來,難道你不怕永遠迷失于這個迷宮之中?” 步驚雲面上此時反似笑非笑,目光神秘地看着黑瞳,在昏黃的油燈掩映之下,他那張冷峻的臉恍如在說: 難道…… 你認為我會怕? 他真的不怕!因為就在他冷望黑瞳之際,他終于已挾着她掠進那條通道了。

     隻見通道之内,反而比外面那個地洞黑暗,幸而步驚雲有備在先,早已取下一盞油燈,還可勉強在通道之内前行。

     黑瞳蓦地道: “好!果然不愧是不哭死神步驚雲!你果然有種敢于向前走自己愛走的路!” 步驚雲突然亦回她一句: “你也……” “有種!” 黑瞳一愣,沒料到冰冷的步驚雲會這樣形容自己,故作鎮定的問: “我有種?呵呵!步驚雲,你敢情是害怕得瘋了?居然贊你的敵人?” 步驚雲從來不補充自己的話,這次不知為了什麼,卻罕見地補充: “因為……” “你也敢向前……” “走自己的路!” “而且是……” “不歸路!” 黑瞳聞言,随即定定看着步驚雲的臉,雖然步驚雲的面上沒有流露什麼蛛絲馬迹,惟黑瞳已隐隐感到,步驚雲的目光,有一種深深認同她的路向之意! 想不到一代死神也會認同她這個萬惡魔女的路,她又故意出言試探: “不錯!我一直矢志複仇,複仇的路,本就是不歸路!也隻有相同痛苦的人才會感同身受,步驚雲!你可他媽的有同感?” 步驚雲一直無大反應,乍聞此語,竟是一愣,像是明白什麼似的,問: “我的事……” “你已知道……” “多少?” 黑瞳狡猾地笑。

     “不多!由你出生至今,你的事,我們全部知道!” 什麼?她與她的主人早已知道步驚雲的際遇,看來她們很久以前已在注意步驚雲的一舉一動,深謀遠慮,她的主人似乎早有一套相當全面的部署,此時黑瞳又道: “你的娘玉濃,表面上對你雖然很兇,但恨之愈深,愛之愈切,她隻是一個平凡的女子,不知怎樣和一個獨特不群的兒子相處而已,可憐的女人,她至死仍不知她唯一的獨子對她的一片孝心……” “你的繼父霍步天,是一個頂天立地,宅心仁厚的真丈夫,他一生光明磊落,絕不偏袒自己所出的兩個不肖兒子,最後卻死在雄霸那老匹夫的私心妄欲之下,多麼可惜!遺憾的是,當年仍是香雪,未是孔慈的我欲加以援手,可惜抵達霍家之時,你們已經家破人亡……” 原來當年黑瞳亦看不過眼,想一救霍步天,黑瞳說這番話時,語氣相當遺憾,似乎也為步驚雲的悲哀命運而稀噓,又似在為自己也有相同的際遇而啼噓。

     她向來蔑視神佛,侮辱天地,此時當然不需佯裝什麼,剛才的話,步驚雲亦沒必要不信,他向前行的步履雖急,惟仍不忘向黑瞳一望,一雙如謎冷眸,似在感激黑瞳稱許他的繼父霍步天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真丈夫,又似在感激黑瞳同情自己的娘親…… 黑瞳還在續說下去: “還有,除了霍步天,你一生中也曾遇上一個薄命紅顔,她愛你之深、不比你的仇恨更深,可惜,最後她不得不為神州蒼生犧牲自己,忍着撤骨痛苦舍棄了你……” 黑瞳說至這裡,更是搖首歎息;連素來目中無人的她也為這個女子歎息,可知她如何得女死神敬重! 然而步驚雲驟聞這個女子的事,卻陡地一怔,隻因這是一個他完全沒有、己憶的人,他随即想到,這個女子,大概便是聶風一直隐瞞他的事,他問: “女子?” “是我失憶五年間的事?” 喜歡逞強的黑瞳,第一次向步驚雲露出一個苦笑的表情,拼命搖首: “對不起!步驚雲!雖然我黑瞳很同情你與她的一段緣,不過,她曾央求聶風别要告訴你關于她的事,我盡管暗中查知,也想尊重她的意願,她與你的繼父霍步天一樣,是一個值得我魔女黑瞳尊重的一一“絕世奇女子!” 黑瞳既然三緘其口,步驚雲亦知道絕對無法令這個魔女改變主意。

    驟聞那個女子的事,他私下縱然有點患得患失,惟亦不再追問下去,他隻是突如其來的對黑瞳道: “你一一一”“也值得尊重!” 不哭死神步驚雲,居然出言尊重自己?黑瞳心頭為之怦然一動,不過她反應尚快,很快便己掩飾自己那份乍驚乍喜之态,汕笑: “嘿嘿!怎麼了?怎麼今夜的不哭死神,會說了這樣多無聊的話?我們本來不是勢不兩立的嗎?嘿……” 不錯!步驚雲自己也不知為何,自己今夜會對黑瞳說了那麼多話? 是因為黑瞳稱贊他一生最敬重的霍步天,所以他才會還她一句? 抑或,還是因為他與她都是背負着悲慘命運的死神,同樣都是義無反顧地踏上一條不歸的複仇死路,他與她其實早應——惺惺相惜? 尤其是,複仇的血路如斯孤單,她卻僅是一個女子,生生世世,也活得那樣堅強,活得那樣勇敢,活得那樣狠?所以她比他更值得一一一敬重? “步驚雲!雖然我黑瞳與你一樣,從沒為滅門之禍流過半滴眼淚,但你我心中自知,大家的淚流在哪兒?不過——” “即使你與我有相同的複仇之路,你也别要奢望自己可憑一兩句話左右我的心!我對我主人的忠心與敬重永遠不二,絕不容許你如今在這裡找出我們的秘密!你還是快點回頭,與孔慈上少林好了!我黑瞳也沒有興趣與你這個他媽的渾蛋聊下去!” “我!走!了——” 此語一出,步驚雲立見被自己挾在懷中的黑瞳,蓦地雙目一翻,便地昏了過去! 是的!既然她的靈魂隻是惜孔慈的肉體再生,她可以随時來,也可以随時走,再次回到孔慈體内! 隻不知,黑瞳此去,是因為真的不想與步驚雲聊下去?還是因為…… 她向來被正道唾罵、抿棄,如今竟有一個人如此認同自己,她感到……畏羞? 連無畏天地的女死神,也感到畏羞? 看來,所謂至邪至絕至惡至毒的惡魔,或許亦不比人情冷暖、世态炎涼——更惡? 然而此際的步驚雲,已無暇再細思黑瞳的心。

    黑瞳既暫時消失,孔慈的面上頓又回複一片平靜,再沒有那樣邪惡,而她自身的靈魂,似乎還需要一段時間,方可蘇醒過來。

     步驚雲心知自己眼前當務之急,還是須盡快求回聶風,故此亦不再遲疑,挾着仍昏迷的孔慈,益發加快腳步,在縱橫交錯的雨道之間馳騁而去! 然而,正如黑瞳所言,這個地獄迷宮内的通道複雜非常,一條通道盡頭,總有數條至數十條的通道人口,峰回路轉,變化萬千,步驚雲一直向前進發了半個時辰,依然未至這些通道盡頭,看來無論如何,他絕不可能找到黑瞳主人的地獄了。

     隻是,當他掠進第一百零六條通道之時,他忽地有所發現——-有聲! 是的!是聲音!步驚雲的聽覺縱不如聶風“冰心訣”般靈敏。

     他亦可以肯定! 在眼前無數的通道之中,似乎正遙遙用來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音,而且…… 還是一個相當低沉的男子聲音! 步驚雲一聽之下,心中不由一陣忐忑,因為這個男子的聲音,他像是似曾相識,而這個男人亦在吟誦着一些他似曾相識的東西: “花兒燦爛的開, 如不觀,如不賞。

     如不采,如不折, 花自凋零。

     無奈傷春逝……” 啊!這是……? 步驚雲差點便可沖口吐出,這個男人的聲音到底是誰?這首,又是誰曾吟過的傷春詞兒?可是話到唇邊,他的腦海卻又像是什麼也記不起似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究竟何以這個男人的聲音會如斯穩熟?他曾在那兒聽過這首詞兒? 步驚雲已無法細想下去,這個男人的聲音己逐漸遠去,他深信,男人的聲音現下所去之處,極可能便是黑瞳主人的地獄所在。

     也可能是聶風被擄所在,于是再次加快身法,循聲追去。

     而當步驚雲愈來愈向深處馳進之時,他又發現一件事! 他适才可以封鎖黑瞳穴道,隻是因為他體内那股他不了解的什麼“摩诃無量”愈來仍是暢順所緻;忙在這一刻,他愈向深處奔馳,他便愈發覺,自己體内的那股力量更是自行運轉不息,愈趨強烈,似被随時爆發……” 仿佛,在這帶的某一深處,正有另一道絕世無敵的力量在呼喚着他體内的力量,仿佛,正有一個天下無敵的人在呼喚着他…… 這股絕世無敵的力量…… 到底是什麼力量? 它,又為何要呼喚—— 步驚雲? 這樣又追了一盞茶的路程,步驚雲終追至一條十分狹長的通道之内。

     這條通道不單狹長,且還向上傾斜,步驚雲私下已逐漸懷疑,何以黑瞳主人的地獄不是在下,而是在上? 惟此時已不容他多作考慮,聲音似乎已飄至此通道盡頭,步驚雲不由分說,惟有沿路而上。

     約弛騁了數百丈後,在通道盡頭的聲音終于冉冉消失,通道之内霎時死寂起來,步驚雲正猶豫應否再向通道盡頭走時,可幸的是,他蓦然發現一一一前方有光! 那是否表示……這條通道的盡頭,正是他要我的地方——魔的所在? 不! 當步驚雲挾着孔慈掠至這透着微光的通道盡頭之時,他方才驚覺,那裡并非地獄! 而是與地獄完全背道而馳的—— 少! 林! 眼前不獨出現一個園林,更有一堵異常高闊的石壁,上刻“少林”兩個大字,簡直叫瞎了眼的人亦可一眼知道,這裡己是少林! 步驚雲造夢也沒想到,原來那些縱橫交錯的通道,其中一個出口,竟然在少林的庭園之内! 剛才那個似曾相識的男人聲音,原來是一個陰謀!那男人的目的,是刻意引步驚雲自行走上少林! 但,那個男人是誰?他這樣做,是否亦為要實行黑瞳主人那個魔渡衆生的計劃? 步驚雲已經無心再想這個問題了,因為眼前還有一個很匪夷所思的問題! 隻見在他眼前的那堵石壁,不單上刻着少林兩上大字,少林二字之下,還刻着一些畫像! 而其中一人的畫像,令冷靜自若的步驚雲亦異常咋舌,那赫然是一一一步驚雲自己! 步驚雲隻見自己正坐于這幅壁畫的中央,身釁還伴着四個人像一一一名豔色無雙的白衣美女、一名俏麗可人的青衣婢女、一名神情憂愁的紅衣漢子,還有一名法相壯嚴的和尚! 這幅壁畫,步驚雲驟看之下,總感到不知像在什麼地方看過似的;尤其那名白衣美女,更令他有一陣刻骨銘心的感覺;而那名青衣脾女,亦給他一種如母子般的親切感覺! 步驚雲完全不明白自己問以會有這種感覺,那個坐于正中的男人,真的是他自己?可是、為何那男人卻沒有他那像的沉冷,相反更有一股脾肮天下蒼生萬物、唯我獨尊的嚣狂霸氣? 步驚雲當下滿腹疑團,也同時記得,江湖之上,曾有一個關于少林的可怕傳說。

     自從少林閉關不納之後,當年有一雙喚作“蜀山雙鯉”的兄弟。

     欲夜闖少林偷取武功神本,最後落得老大命喪,老二變瘋的下場…… 據聞雙鯉中的老二,是看見了一些詭奇物事,才會被唬至瘋瘋癫癫;然而,此際在這個偌大的少林庭園之内,除了這幅似曾相識的壁畫,看來并無甚可以唬人之處! 不過,步驚雲如此快下定論,未免武斷一點,因為就在此時,他身後突人聲鼎沸,翟地有成千上萬、如夜鬼般的聲音向他同聲一呼。

     “世情跌宕,動蕩多變;千秋流轉,唯有你仍然不變……” “你終于來了!求你為我們——” “解!除!咒!詛!” 成千上萬夜鬼般的聲音在步驚雲背後同聲一呼,即使步驚雲如何冷靜,這次亦不得下吓了一跳! 咒詛?什麼咒詛?咒語向來比綿綿情話更永恒!到底是什麼人在其身後求他替他們解除咒詛? 步驚雲連忙轉身背向那面壁屯,他要看看究竟有多少人在他身後,究竟是什麼人的聲音如同夜鬼般令人心寒?他們,為何需要他為他們解除詛咒? 他終于看見了…… 啊! 那……那是……? 那是一堆…… 步驚雲本為救聶風而入此迷宮地獄,卻在誤打誤撞丁誤上少林,那,他欲救的聶風,此刻又在何處何方? 會否,已被帶至——地獄? 聶風是被一股異常火熱的感覺弄醒的,那股感覺,仿佛他真的已身處群魔亂舞的地獄! 他猶記得:他被香雪帶進巨鏡之内後,香雪可能為防他會記下鏡内的路,即時己把聶風擊昏,故聶風完全不知道自己經過多少的路,才會來至這裡。

     而當聶風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他便發覺,自己似乎已經—— 被打進阿鼻地獄! 赫見聶風如今所處之地,是一個滿布焦土的巨大山洞,面積少說也有一頃之廣,想不到在嵩山之上,會有一個如斯巨大的山洞! 再者,洞内擺滿無數火鼎,熊熊烈火不斷從火鼎之内噴出:難怪這裡熱如地獄! 然而最令聶風訝然的是,還是此刻橫躺在距聶風不遠的一尊巨佛! 一尊黑色的睡佛! 這……不正是孔慈曾在夢裡看見的黑佛? 啊!這裡……原來就是孔慈曾夢見的——地獄魔境? 聶風連随奮力站了起來,方才知道,自己的穴道已然解開。

    可以再次行動自如。

    奇怪!為何香雪會為他解穴?難道不怕他伺機逃走?或是,她認為聶風已無法逃出地獄? 眼前的黑佛碩大無比,阻礙着聶風的視線,他連忙展身一掠,掠至黑佛之後,接着,他便看見一些令他喜出望外的東西! 一個人! 斷浪! “浪?”聶風大喜過望,當下縱至斷浪身前,問: “浪,原來……你被囚在這裡?你……沒事吧?” 聶風雖是一番熱誠,惟斷浪卻茫無反應;聶風這才發現,斷浪的神情一片癡癡呆呆,渾沒半點生機,就象是一個活着的——死人! “浪,你……怎麼樣了?你……答答我!”聶風拼命搖幌斷浪,此時,他身後猝地有一個聲音勸道: “沒有用的!聶風!” “斷浪已被我主人以其‘六大魔渡’中的‘失心渡’封了思維,在一個月内,他都會完全沒有思想、沒有記憶,直至一個月後……” “方可回複正常!” 說話的人,聶風一聽便已聽出,隻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回頭朝說話的人望了一眼。

     她,是香雪!又是香雪! “香雪?”聶風忿然: “你們為何把浪弄成這樣?” 香雪無奈的答: “隻因他被我們擄來這裡後,一直皆在破口大罵我們的主人,說什麼為了他的好兄弟聶風,他一定會想辦法對付我們主人;主人不勝其煩,便在他腦内施了失心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