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插翅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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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擡起臉來向兩名總管莊容盲道:“老胡、老郝,你們兩個自小追随先夫,可說是唐家的老人,也可說是心儀這孩子的叔祖輩……”胡郝兩總管一緻惶然躬身道:“主母言重,奴才們不敢當。

    ”唐老夫人改了顔,接下去輕歎道: “四川唐家,有名的隻是擅于用毒和解毒,唐家的人,心地并不毒,别的不說,就像你們這兩條血性漢子,如唐家有虧待你們的地方,你們也不會呆到今天了,但是,扛湖上,一提四川唐家,唉唉……”郝總管不安地道:“奴才等本是老主人身邊一介僮仆,蒙老主人不棄,除授以一身武功,并賜傳唐家秘學,恩厚如天,殺身不足以言報,主母如今這樣說話,莫非奴才等近日有甚差錯,如有,尚乞主母明訓……”唐老夫人連連搖頭,笑道:“老郝,你誤會了。

    ”說着,手向四下一比,又接道:“你們這就去收拾一下,老人以及縱關外這一帶雇用的,一律予以遣散,今夜收拾好,明天我們便可以上路了。

    ”胡總管眼中發亮,興奮地道:“主母意思,是不是返回川中故居?”唐老夫人點點頭道:“是的,-個人上了年紀,常常會想到出生和長大的地方,老身這把骨頭,實在不願就在此埋骨關外石片風沙之中。

    ” 唐心儀喊得一聲“奶奶”,已激動得跪下身寺去,緊抱着祖母雙膝,失聲嗚咽起來。

     就在這時候,前面屋頂突然有人冷冷發話道:“回葬故土?哼,今生大概沒有希望了!”話發聲中,四條黑色身形,魅影般當空飛落,胡、郝兩總管一聲驚啊,雙肩一挫,便待迎向來人撲去。

    唐老夫人身子一挺,左臂護住心儀姑娘,右手壽拐一掄,沉喝道:“且慢!”胡郝兩總管連忙煞住身形,為首那名黑衣蒙面人嘿嘿冷笑道:“遲早難逃一死,何必多費周章?”唐老夫人一反素常之龍鐘老态,雙目中現出了遁人寒光,緩緩對來人道:“這位朋友說得不錯,唐家隻剩得一老婦、一孤女,不但逃無可逃,實際上也已經是不值得一逃的了。

    ”語音一沉,靜靜接下去道:“不過,閣下口音甚生,年事也似乎知之有限得很,老身離開中原武林,已将近半個甲子之久,實在想不出,四川唐家有誰曾在什麼地方開罪過像閣下這等年輕朋友們,所以,朋友,你們這次來,很顯然的,是受了他人差遣;既然朋友們對此行滿具信心,朋友們何不大大方方的扯下面罩,按江湖規矩,先對老身祖孫明白曉谕一番,然後再行動手?”黃衣蒙面人哈哈一笑道:“請将不如激将,佩服,佩服,到底姜是老的辣!”說着,反手一把拉去臉上那層黑紗,露出一張年輕而英俊的面孔,唐老夫人注視之下,眉峰微蹙,似乎仍然看不出來人是何來路。

    發話的這名黑衣人似是四人之首,當下一揮手,喝道:“統統以本來面目見過唐老夫人!”其餘三人,奉命唯謹,發号施令者随着面紗除去,豪然介紹道:“蔡分宮主、林護法、姬護法!” 介紹完畢,反指自己鼻尖,傲然一笑道:“區區在下,公孫長虹,在目前的神威宮中,亦屬護法之一,不過,将來從這兒回去之後,就要辭護法而接金錦統領之職了。

    ”唐老夫人喃喃道:“神威宮……”公孫長虹陰陰地道:“前此‘武林四美’中的‘鬼女’陰美華,便是敝宮的東官娘娘,這樣說,對在下諸人此行之任務,老夫人大概明白吧?”一聽“鬼女陰美華”幾個宇,唐老夫人神色倏然大變,回身以手中拐杖将愛孫唐心儀姑娘逼開幾步,又朝胡、郝兩總管緩緩掃了一眼,然後顫巍巍的,向公孫長虹一步步注視着走了過去。

    公孫長虹後退一步,锵然一聲脆響,長劍已經人手。

    唐老夫人腳下不停,沉聲道:“公孫大俠不必客氣了!”公孫長虹道一聲:“恭敬不如從命!” 腳下一滑,擰身左旋,劍劃半弧,斜斜點出。

    唐老夫人拐杖一挑,便向來劍格去。

    劍拐相觸,進出金星火花,雙方試過敵手功力,招式展開,兩條身形頓時卷入一片劍光拐影之中。

    胡、郝兩總管大喝一聲,雙雙撲出,立由林、姬兩名護法接住,那名蔡姓黃衣分宮主走回迷魂倩女唐心儀姑娘,嘿嘿奸笑道:“剩下本座,隻好陪陪姑娘了!”但聽唐老夫人厲喝道:“儀丫頭快逃!”庸心儀手無寸鐵,秋波滾閃處,突向西廂房頂縱身竄去,蔡姓分宮主嘿嘿一笑道:“跑?嫌遲啦!”足下一點,如箭射出,劍挾寒芒,徑奔心儀後心。

    四川唐家成名全在用毒解毒方面,如論其他方面之武功,實不足與各派抗衡,這位蔡姓分宮主,幼受那位神秘的神威宮主苦心調教,不但一般武功不遜當今一流高手,且于暗中習成“天地隐翁”之“大羅印”,連“白衣七儒”都占不了上風,唐心儀姑娘白然更不是這厮的敵手了。

     胡、郝兩總管瞥及小女主人身處危境,同時撒開對手,暴叱一聲,雙雙向蔡姓黃衣分宮主背後撲去。

    蔡姓分官主雖有刺中心儀姑娘的機會,然因身後勁敵已至,不願落個與敵皆亡,是以半空中一個轉折,借長劍橫揮之力,斜斜落去八尺之外。

     經此一來,立即産生了一個必然的悲劇。

    有如大風刮起千層巨浪一般,蔡姓分宮主追取唐心儀姑娘,胡郝兩總管追取蔡姓分宮主,而林姬兩護法,則又跟在胡郝兩總管之後,結果,唐心儀姑娘安然進入西廂房,胡郝兩總管雖然及時救了他們的小主人,然而在奮不顧身的情形之下,他們自己卻投有逃脫厄運,林姬兩名護法長劍所至,胡郝兩總管,一個斷腰,一個穿心,鮮血泉噴處,同時了卻兩條忠心耿耿的生命。

    唐老夫人睹此慘狀,五内俱裂,手中拐杖一滞,也險些被公孫長虹長劍所傷。

    不過,令唐老夫人差堪告慰的是,孫女心儀姑娘還算聽話,在目前,她隻要唐家還能留得一線命脈,也就死亦瞑目了。

    然而,實際上并不是那麼一回事。

    唐心儀姑娘進去西廂房,根本不是為了脫身,她進去隻是為了西廂中放着她的寶劍和暗器、革囊,當老夫人心情一定,正待一意舍命與敵相拼之際,西廂房中人影一閃,唐心儀姑娘已然手執寶劍,再度撲入鬥場。

    唐老夫人跺足-歎道:“要命的小冤家……”唐心儀挺劍縱出,忽然不見了胡郝兩位總管,剛剛咦得一聲,腳下突然踢着一件軟綿綿的物體,低頭一看,不禁駭然發出一聲尖叫。

     蔡姓分宮主一聲不響悄然掩去心儀姑娘身後,這時陰笑着一伸手,便向心儀姑娘背後秉風大穴并指戳去。

    唐老夫人,目光一轉,急急格開一拐,同時促聲惶呼道:“丫頭,背後……”唐心儀姑娘自小經老祖母刻意傳授,一身武功雖然無驚人之處,但因先天秉賦過人,蘭心意質,亦非一般泛泛武林人物可比,這時聽到老祖母出聲相謄,纖腰一擰,側内尺許,看電不看一眼,反手便向身後打出一蓬銀霧。

    蔡姓分宮主一聲驚啊,閃避不及,一把淬毒梅花針掃數射中面門!現在,四川唐家的淬毒暗器,在三十年之後,第一次又于武林中顯出它令人談虎色變的威力了。

    那位蔡姓分宮主心術不正,樂極生悲,他在中針後,已知事情有點不妙,掩面急退,連右手長劍都棄而不顧,隻覺滿臉麻癢難禁,以袖力拭之下,一隻衣袖立為血肉所化的黃色膿水浸透,睜眼四望,眼前已是昏黑一片--瞎了!黃膿下淌,淌到什麼地方爛到什麼地方,沒有絲毫痛苦,隻依稀感覺到肉蝕骨現,一陣夜風吹來,涼意陣陣鑽入骨髓……這種恐怖會使人發瘋的……終于,蔡姓分宮主一聲厲呼,一頭撞去牆壁,腦漿進濺,當場嗚呼。

    公孫長虹心頭一寒,退後數步仰臉大呼道:“統統下來,圍而殺之!”呼聲過處,四處屋頂,突如飛蝗般撲下二十餘條身形。

    怪不得公孫長虹會于先前顯得那麼樣的滿不在乎,怪不得自戰火點燃後前院始終不見一名家丁奔入救援,原來全谷早巳在死神掌握之中,神威宮這次來的,并不隻是第一次現身的四名高級頭目,刀劍縱橫,星月尤光,唐老夫人一身是血,拐招零亂,步履踉跄,迷魂倩女唐心儀姑娘,寶劍早已脫手,這時全憑着一袋暗器四下迎拒,但是,暗器畢竟是有限的,打出一把少把,打出-樣少一樣,而日在心急意亂之下,準頭欠佳,傷敵極微,這時,一袋暗器已漸告罄。

     在半個時辰之前,天山腳下那片無垠荒漠中,突于蒙蒙月色下出現兩條灰色身形,身形指向的,正是秘谷這一邊,兩條身形由小而大,由遠而近,有如春燕點水般飛掠而來,并肩起落,速度快極。

    看情形,二人似乎正在較量着彼此的輕身功夫;然而,一路下來,二人始終同起同落,根本無法分出誰先誰後。

    最後,出腳快到了,于六七丈之外,二人蓦地同時發出一聲長嘯,身形起處,箭一般雙雙一撲而前。

    身形着地,兩條身軀宛如風中擺柳,上身一陣搖晃,雙足卻不移動分亳,緊接着,二人同時扭頭望去對方的腳跟,兩雙腳跟,水線平齊,依然高下難分。

    一人大喝道:“不行!”另一接口喝道:“是的,分不出高下甯可重來過!”身軀一旋,四臂齊伸,同時互相抄起對方手腕,四腕互持,瞑目凝神,似正分别查察對方真氣運行狀況。

     片刻之後,先前發話那入突然哈哈大笑道:“這下還有可說的沒有?”另外那人緩緩啟目笑道:“是的,我的情況似乎差些。

    不過,我身上這隻葫蘆尚有斤半酒,你那隻葫蘆還有老酒幾許?”先前那人怔了怔,語為之塞,這邊這人話一完,已自腰間将葫蘆解下,旋開蓋子,仰起脖子咕碌咕碌的大喝而特喝起來。

    先前那人突然一聲大喝道:“我想起來子,酒是我出的錢!”-個虎撲,伸手一抄,已将葫蘆搶了過去,咕噜咕噜,長鲸吸水,一口氣吸得點滴不剩.擲還空葫蘆,二人相對哈哈大笑。

    搶酒喝的,是個帶發行者,這邊-人則是一個須發如載的弓背駝子,兩個不是别人,正是“百塵和尚”和“胡駝子”前此七星劍桑雲漢座下,名赫一時的白丁雙将! 白、丁二人笑了一陣,胡駝子四下望了望問道:“這刻離你住處還有多遠?”百塵和尚笑道:“遠得很!”。

    胡駝子勃然大怒道:“你開什麼玩笑?”百塵和尚笑道:“誰在開玩笑?你仁兄想不想喝酒,你先說!”胡駝子瞪眼吼道:“焉有不想之理?全是廢話!”百塵和尚笑道:“那麼,你想想看,值此深更半夜,如果去了我處,那個啞巴你知道,見了酒就頭痛,我将拿什麼待客?”胡駝于感然道:“難道站在這裡就有酒喝不成?”百塵和尚向谷中深處一指,笑道:“最多再走裡把路!”胡駝子咽着口水叫道:“那就快走啊!”百塵和尚笑了笑,轉身前導,胡駝子跟在後面,不住催快。

    百塵和尚腳下快是稍為快了點,但仍快得有限,胡駝子有點冒火,百塵和尚适時回過頭來笑道:“老白,别這麼猴急好不好,現在要去的并不是咱老丁的别墅,人家是有身份的,可不像咱這般吊兒郎當,尤其當家的又是兩位婦道人家,話說在前頭,就是到了,也得先忍住點……”胡駝子好像忽然想了起來似的,腳下一頓道:“對了,來時你隻說這兒隐居了一戶人家,要讓我知道了,一定會大吃一驚,剛才你诿稱必須守密,如今快到地頭,你怎麼還不說出來?”百塵和尚低低說了一個字: “唐” 胡駝子雙目一亮,正待要說什麼時,百塵和尚搖搖頭道:“不早了,快點走吧。

    ”二人繼續前行,不一會,箭栅在望,百塵和尚探手人懷道:”等我發個信号……”胡駝子凝神之下,突然驚呼道:“不好,快!”一語未竟,雙臂振處,突如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