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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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臉大漢,不禁好笑起來,喝道:“你這笨蛋!想是活得夠了,跑過這邊來做什麼?若不好好說來,看我不一掌把你劈死!” 原來何通因白剛久去未回,放心不下,順步出門尋找,忽聽隔牆那邊有說話的聲音,便翻牆而過,不料一腳踏空,登時滾跌。

    待他爬得起來,見火睛豹明沖氣勢淩人,站在自己面前,明沖身側,又有一個身材瘦小,雙手特别長的人;隻不見白剛的人影,不由得東張西望哺哺道:“奇怪!他跑往哪裡去了?” 火睛豹見這位傻大個子并未把他放在心上,不禁怒火上沖,但因看對方神情,象是過來找人,急忙喝道:“你找什麼人?快說!” 何通圓眼一瞪,大聲道:“二爺偏不告訴你!” 火睛豹擔心方才的話被另外一人聽去,見何通是個渾人,故意笑起來道:“笨蛋!你要找的人,已經被人毒死,難道……” 何通這一急豈同小可?蓦地一縱身子,一把抓住火睛豹的前襟,厲喝一聲:“是誰毒死的?” 火睛豹能夠為一堂之主,藝業怎會大弱?因他早知何通不堪一擊,是以過份大意,被何通一把扭住衣襟,吃驚之下,急骈指如戟,疾點對方“少府穴”。

     以火睛豹的功力來說,他這一戮之力,直可穿破堅碑,那知何通練了好幾個月的“熊翻”,比起前時更加受得重擊,這一點之下,隻使得他覺得被點的部位一麻,雖然把手放松,還是屹立不倒。

     白剛原是倒挂檐間,竊聽對方談話,正到了緊要關頭,忽聞“嘭”一聲響,情知定被敵人震覺,忽一翻上瓦,見是何通由院牆跌了下來,本要過去扶他,又怕兩賊撞見,日後更難搭救胡豔娘,索性伏在瓦上,靜觀變化。

     火睛豹被何通當着黃山熊老三面前,抓住他的前襟,端的是掃臉已極,一指點出,隻使對方一震松手,更令他莫測高深,急倒躍丈餘,然後厲聲罵道:“好小子!你居然敢先動手,大爺隻好打發你了!” 但他雖是喝罵,心下已不敢小觑對方,暗運功力以防萬一,腳下緩緩向前移步。

     白剛居高臨下,對于雙方舉動,一目瞭然,起先還怕何通吃虧,待見何通施用“猿抓” 掌法,一出手就教火睛豹吃癟,才放心下來,索性暗裡察看何通的藝業。

     熊老三起先也未将傻大個子放在眼上,後來見對方閃身之間,竟擒住天龍幫的堂主,不由他不另眼相看,但他見火睛豹凝神運功,如臨大敵,又免不了發笑道:“明兄以一堂之主,對付這渾小子何必小題大作?這般裝模作樣,未免過份謹慎,太看得起那小子了!” 火睛豹被說得滿臉發熱,停步下來,嚅嚅道:“兄台有所不知,這個……兄弟自有道理!” 熊老三一聽便知火睛豹以話遮羞,冷哼一聲道:“明兄的道理太多,還是讓兄弟代勞吧!”不待火睛豹的同意,猛一縱身,自火晴豹身側掠出,即向何通撲去。

     他這出手,快捷異常,而且身手腿三者并用,滿以為一擊即中,手到擒來,那知将撲及對方,但見眼前一花,敵蹤已杳,還想回頭尋找,忽聽那粗嗓子嚷道:“你這厮是什麼人? 怎麼不講道理就動手打?” 熊老三定睛一看,對方仍然站在原地,未曾移動半步,不禁暗叫一聲:“慚愧!” 但這一奇迹落在白剛眼裡,心頭卻是狂喜,暗道:“想不到他死學不會的猿抓和蛇遊步,在對故時卻能使用出來,眼下隻剩一套鳥飛的輕功,那是無能為力了!”靈機一動,急急趕回住所。

     熊老三一擊落空,登時羞得紅雲繞頸,冷冷地“唔—”一聲道:“原來你這渾小子還有這樣一套,總算熊某沒有白白山手。

    ”這時,他也不知不覺氣納丹田,準備以内家掌力,一出手便将對方擊斃。

     何通見對方不理會自己的問話,氣憤道:“你再不說明你是誰,我鐵羅漢就要打你了!” 熊老三一見對方亮出“鐵羅漢”三字,以為他是武林中後起之秀,仔細打量下來,但見對方濃眉環目,臉黑頭秃,身材高大逾常,伊然象一座小鐵塔,禁不住暗暗喝采,但又冷冷道:“你既然有個萬兒,老夫也不妨告訴你,好教你死得甘心,你若知道黃山三熊裡面,多臂猿熊厚,你也不敢輕易說話!” 何通忍不住哈哈笑道:“分明是一隻瘦皮猴,說是猿,還有幾分像,說是熊,怎麼都不像……” 多臂猿被何通調侃得怒火大發,冷哼一聲,欺身疾上,一招“龍鳳雙飛”雙手夾一腿,同時發出。

     說起黃山三熊乃是黑道上有名難惹的人物,兄弟三人,各有一套驚人的本領,闖蕩江湖,少逢敵手,老大熊武曾和四大煞星聯手,圍攻鐵膽狂客,所以被淩雲羽士器重,特命火睛豹敦請他出山。

     他開頭一招被何通輕易避過,也不敢估低對方,所以,這一出手即以變化最奇,威力最大的“龍鳳雙飛”。

     何通被對方這一招攻來,頓覺眼花撩亂,摸不清對方的虛實,情急之下,大吼一聲,手一格,腳一掃,朝前猛沖。

     “嘭”一聲巨響,何通一條龐大的身子立被熊厚一腳踢翻。

     多臂猿先見他神乎其技地閃開自己一招“偷桃換李”,以為他武功确有獨到之處,尚未料到一招“龍鳳雙飛”便把他打得四仰八叉,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你這小于原來不堪一擊,老夫索性做點好事,給你一個痛快!”正在悠哉遊哉,緩步上前,那知何通大吼一聲,一躍起,罵一聲:“且看我的五禽掌!”雙臂猛揮,身驅遊走,但聞拳風呼呼,威力兀是不小。

     多臂猿一腳之力,不下五百多斤,一腳踢中對方小腹,見他不曾斃命,已感詫異;這時又見他一躍而起,立即搶攻,而且招式之奇,來勢之猛,确不愧稱名道萬的高手,微愕之間,但覺腦後生風,急向前躍出丈餘。

     那知剛把腳步刹住,又見人影一晃,一股強勁已達胸前,驚得又橫裡躍開數尺。

     何還把對方打得手忙腳亂,也喜得哈哈大笑道:“你這瘦皮猴跑的倒是頂快,别害怕,我不打你就是!”身法一停,又轉向火睛豹叫道:“我那同伴怎樣死的?不趕快說來,二爺非打死你不可!” 火睛豹見黃山三熊的老三還被打得手忙腳亂,自己也覺幾分膽寒,但以堂主身份來說,又不便人前示怯,厲喝一聲:“渾小子,看本堂主打發你!”正待縱步上前,忽聽熊厚叫道:“明兄請遲!先讓兄弟來發個利市!” 火睛豹心知熊厚已經惱羞成怒,勢必要扳回面子才肯甘心,自己正好趁機收帆,随即後退兩步,說一聲:“恭敬不如從命,就讓熊兄活動一下筋骨吧!” 多臂猿明知他話裡帶刺,因無暇計較,隻好白他一眼,立即對何通雙臂齊推,劈出一股勁疾無俦的掌風。

     何通不過是天生異禀,新近又學了幾手妙招,所以表現得身手不凡,怎能消受得起多臂猿半個甲子修為的劈空掌? 但他面臨危境還不自知,看對方裝腔作勢,禁不住好笑道:“瘦皮猴你……” 那知一語未畢,霎時狂風卷到,胸前壓力奇重,身不由己,被那股勁道沖得一個跟跄。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忽自他身後起了一股勁道,将他往側裡一托,同時“嘭”一聲巨響,但見那多臂猿象箭一般的倒射丈餘,被牆根一擋,才跌坐地上。

     這時場裡忽然多了一個身着黑衫的蒙面客。

     多臂猿曾經聽說鐵膽狂客臉部被毀之後,經常以黑巾蒙面,方才這一掌下來,對方除将黑臉大漢托過一側,并以餘力将自己震出一丈開外,這份功力委實非同小可。

     因此,他認定來人必是鐵膽狂客無疑,一股為兄複仇之火,登時急劇上升狠狠一咬牙關,躍身起來,喝道:“丁豪兄久違了!我們不期而遇,算是不必再欠來世債了?” 蒙面客似乎怔了一下,詫道:“彼此素昧平生,有何來世債可欠?” 多臂猿突然臉色一沉,厲喝道:“鐵膽狂客!你莫要裝癫賣呆,黃山一戰,家兄熊武喪命你手,不應該忘記吧?縱使熊某不是閣下對手,但你我誓不兩立,今日有你無我,請賜招吧!” 火睛豹聽說那蒙面客竟是當年橫行江湖,傲視群雄的鐵膽狂客,委實吃驚不小,見多臂猿以卵擊石,不禁替他暗暗擔心。

     蒙面客沉吟半晌,忽然縱聲朗笑道:“原來為了這一樁舊事,兩人交手,生死存亡均非始料所及,區區當時險象環生,迫于自保,才下煞手,倘若那時區區失手,豈不也死在令兄掌下?往事已矣,追悔無益隻望熊兄見諒才是!”說罷,竟然深施一禮。

     這一個舉動,使熊厚大感突然。

    他曾經聽說丁豪傲慢成性,目無餘子,并且不計生死,所以得“鐵膽狂客”之名,怎料倒是一個勝不驕,敗不怯的人物?他想到對方剛才一招,足見功力非凡,若果真打了起來,隻怕難接半招,然而,對方不但不傲氣淩人,反而低頭下氣,這一種風度,就不說打,已經是冠蓋武林。

     熊厚這一轉念,立即想到自家三兄弟原與對方無冤無仇,當年老大也無非聽信皓首蒼龍的唆使,才結夥向他尋釁,對方所說,确有幾分道理,若以藝業來說,決非對方敵手,不如暫時收蓬,徐圖良計,因此,随口答道:“家兄喪生之事,是否如丁大俠所言,尚須再查明白,今日就此罷休,若有不實,以後一并結算!” 熊厚話聲一落,立時轉身披步。

     蒙面客忽又叫一聲:“熊兄且慢!” 熊厚回身問道:“閣下有何指教?” 蒙面客邁前兩步,拱手道:“但願熊兄擇友而交,珍惜黃山三熊令譽而已!” 熊厚心頭一震,注視半晌,默默無言而去。

     何通忽然大吼一聲:“慢着走!” 熊、明二人聞聲止步,火睛豹回身道:“你要怎麼的?” 何通趕前幾步,氣呼呼道:“誰把我那夥伴毒死的?你怎麼不說?” 火睛豹懾于蒙面客的虎威,狂傲盡斂,先望蒙面客一眼,才說道:“方才隻是開你玩笑,誰見過你的夥伴?” 此話一出,何通登時心火大發,怒吼一聲,掄拳欲汀。

     蒙面客趕忙攔勸道:“你那夥伴的下落,我可以替你尋找。

    ” 又轉向熊厚兩人道:“二位盡管去吧!” 兩人得此一語,如奉綸音,連客棧也不再進,一躍登瓦,徑自奔去。

    蒙面客望着兩人背影,不覺一聲長歎,何通大為着急道:“你不替我找人,還要歎什麼氣?” 蒙面客俊目一掃,見經過一場厮鬧客棧各處已有不少人憑窗偷窺,忙低聲道:“不準你亂叫亂嚷,我們回房裡再說!” 蒙面容聲音一低,何通立即聽出是誰,不禁“咦”一聲道:“原來是你!” 原來那人正是白剛,他聽熊厚和明沖的談話,知道熊厚還有幾分骨氣,欲替鐵阻狂客化解一段冤仇,才轉回房間,穿起何通的衣服,蒙了面孔,冒充一時。

     兩人在房間裡說起前情,何通直笑個不已,白剛接着把當時交手的錯處指點一番,然後說一聲:“睡吧!從明天起,我們要盡快趕往龜山了!” 何通詫道:“不往西湖會合上官大哥?” 白剛劍眉緊皺道:“還是救人要緊!” 何通一驚道:“救誰?” 白剛将要救胡豔娘的情由,詳細告知。

    并叮囑他不可亂嚷,免緻救人不成,反而害人速死,何通為人雖愣,但對于這位三弟卻是百依百順,當下一口答應。

     淩晨,兩人一騎沿江而上,剛越過一處市鎮,忽聽有人高叫一聲:“白小俠!” 白剛回頭一看,即見柳鳳梧如飛追來,趕忙駐馬下鞍。

     柳鳳梧氣喘籲籲,跑到近前,頭一句就問道:“兩位小俠何時南下?家父是否同來?” 白剛歎一聲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們本想再趕一站才打尖,既在這裡遇上柳兄,索性回頭找一家酒樓……” 柳鳳梧急道:“小弟的姑丈就住在本地,不如就往他家裡歇息!” 白剛略一忖度,覺得在人家裡打擾雖是不便,但說起話來可要方便得多,也就答應下來。

     這是一家镖行模樣的門第,一進大門,便是一處大院子,院中設有石鎖、石擔、抄坑、樁木等物,看來象是練武的場所,偌文一處院落,并不見有人走動,那些練武的器械,俱已積土生苦,顯然長久未有人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