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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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猴子,以她那種神速的輕功,萬無抓不到之理。

    那知他魯莽一叫,大馬猴受驚一躍,即折往一塊大青石後面。

     皇甫碧霞暗笑道:“憑你這付身手,也想抓得住猴兒?”她存心看别人笑話,仍然悠閑坐在石上,細嚼她還未吃完的荷葉餅。

     白剛也認為何通抓不到猴子,總會回來,與皇甫碧霞娓娓清談,不以為然。

    那知約有個把時辰,還不見何通回轉,白剛擔心起來,急道:“他這人莽摸得很,莫非又闖出禍來?你我快去察看。

    ” 皇甫碧霞也覺事出蹊跷,答應一聲,随即聯袂而去。

     青石後面,有一個斜陷下去的洞口,黑——看不見底。

    洞口四周,雜長有各種樹木;除了幾株松柏還留下扶蘇的綠葉之外,其餘都是光秃秃的枝幹。

     何通的一行腳印,到達洞口而止,料是已跟大馬猴跑進洞裡,甚至于迷了路徑,無法出來。

     白剛向洞口高聲呼喚,也聽不到有人回答,着急道:“姐姐在外面等候,我進去探看一下。

    ” 一個文弱書生竟敢為友輕身涉險,這份勇氣,使皇甫碧霞大為佩服。

    忙道:“你不可冒險,如果裡面有兇猛的野獸或大蛇,怕不把你吃了,還是由我單獨進去為妙。

    ” 白剛心裡十分感激,但讓别人涉險,而自己置身事外,豈是男兒大丈夫所願?所以仍然要争先進洞。

    皇甫碧霞強他不過,隻好由他先走,自己緊跟在他身後。

     入洞三五丈後,洞口折光已完全消失,白剛眼前一片漆黑,隻好扶壁而行。

    皇甫碧霞已練就“虛室生白”的本領,把洞裡情形看得十分清楚;但她童心未泯,見白剛摸索得象個瞎子,也覺十分有趣,存心看他的笑話,索性不出手相扶。

     但這深洞曲折黝黑崎岖,沒有多久,白剛腳下一絆,一個踉跄向前躍出。

     皇甫碧霞如再不出手,那怕不把他跌個頭破血流?笑了一聲,同時一步跨前,将他拉了起來。

    那知在好笑中不覺用力過大,竟把白剛拉得住她雙峰一壓,心頭一震,腳下一滑,兩人同時倒下,滾成一團。

     這時,她真個又羞又急,好容易将白剛由她身上推直起來,自己也嬌喘籲籲站起身子,嗔道:“你這人真可恨,要你守在洞口,你偏要來,害得人家跌了一交不算,還被你…… 呸!可惱!可惱!”她自覺那“壓在底下”的話,十分不雅,隻好嬌罵幾聲。

     白剛何嘗不是驚得心頭蔔蔔亂跳,被皇甫碧霞罵了起來,更加慌亂,急忙一揖到地道: “剛弟真是無能,反累了好姐姐!” 皇甫碧霞又“呸”了一聲,笑起來道:“還說哩!伸手過來,讓我牽你走!” 白剛被她牽着,走起來也覺得快了許多,約有半個時辰,出了另一個洞口,但見豔陽清憲,一處十多畝的谷地展現在眼前。

     谷地兩旁,許多三角旗形的小峰,一列一列向外延展。

    右面旗峰之間,伸出一道溪流,曲折蜿蜒,橫過前面,向左面的群峰流去。

    溪流對面,是一座樹林,樹木高大,結實累累。

     谷中溫暖如春,與危岩上相較,直是兩個不同的季節。

     兩人走往對岸,但見枝頭累累盡是熟透了的蘋果。

    皇甫碧霞一時興起,輕身一躍登技,摘下兩隻碗口大的蘋果,分一隻給白剛,自己捧了一隻,抹去皮上的凝霜,嚼了一口,即贊了一聲:“好香!” 忽見白剛滿臉焦急之色,才想及方才被身外景色所迷,竟把尋找何通的事忘了,不禁好笑道:“你别着急,何通定是跟那猴子進洞,來到這裡吃蘋果。

    ” 白剛苦笑一聲道:“那末,他又往何處去了?” 皇甫碧霞向四周一瞥,随道:“别處都是山峰阻隔,隻有這林子對面還有去處,想是他飽吃了蘋果,順步走往前面去了。

    這蘋果又大又香,帶幾個當作幹糧也好。

    ” 她當真躍身上村,摘了十幾個蘋果,和白剛分包好,立即穿林疾走。

     兩人跑了一陣,皇甫碧霞似有所覺地“咦”了一聲道:“那邊有猴子的叫聲,何通定是逗猴子玩,我先過去,你跟後來。

    ”她話聲一落,也不待白剛回答,身形一晃,已登樹而去。

     白剛聽說有猴子的聲音,側耳傾聽,并沒聽到有何異樣,但他相信皇甫碧霞說的不差,循着他的去向,拔足飛奔。

     經過一陣疾奔,白剛已感到上氣不接下氣,隻得停步,服下一粒“禦寒補神丸”,又向前奔跑。

    他跑跑停停,敢情已有個把時辰,仍然未通過這座果林,補神丸也吃了十多顆,精神雖有,可惜口渴,筋疲,無法再走,蘋果水份不多,吃了也無濟于事,隻得坐地歇息片刻。

     那知他略一定神,即嗅到一股清香,回頭一看,卻見一顆鵝蛋大小碧綠色的果子,結在一根藤端,伸手摘了過來,近鼻一嗅,果然就是那一種香氣,再見它裡面液汁流轉,十分可愛,忍不住放進口中一咬。

     果皮一破,液汁疾流進喉嚨,但覺滿口清香,饑渴全消,連忙帶皮吞下。

    不多時候,身上酸痛疲乏的感覺,也完全消失。

     白剛暗道:“這是什麼果子有此奇效?多找幾個也好。

    ” 他再看那根果藤,約有杯口粗細,蔓延一丈多長,藤身每隔尺許即長有一葉,葉形如掌,也鮮紅奪目,卻又漸漸枯萎。

    頃刻間,葉落藤枯,竟與一根朽木無異。

    白剛心下暗猜道:“此藤倒是奇品,藤長丈餘,隻結一果,果實被摘,立即枯萎,不知是何名目,虎叔的園裡就沒有這株異種,可惜已經枯萎,不然,在事畢之後遷它回去,定使虎叔喜歡。

    ……” 他獨自沉思片刻,又立即繼續前行。

     這時,他已發覺氣力十足,雖是奔跑如飛,仍無疲乏之感,心頭大樂,更加用勁疾奔。

     約有數裡之遙,已走到樹林盡頭,林外一條山徑橫過,到底該向左走還是向右走? 他正在歧路上徘徊,要找有無腳印,忽聽何通大嚷道:“找到了!他在這裡!” 白剛擡頭一看,見何通肩上頂着一口石壇,手裡提着一籃果子,由山徑奔來,不禁詫異道:“我們找得你好苦,你盡嚷找到什麼了?” 何通放下石壇嘻嘻道:“我和她都在找你,還以為你被猴子拐跑了哩!” 白剛聽他一說,猛可想起皇甫碧霞,忙道:“你可見到皇甫姐姐?” 皇甫碧霞恰也趕到,噘着嘴罵道:“你兩個淘氣鬼,找到這個又丢了那個!” 忽然瞥見白剛神氣充足,氣宇軒昂,不覺驚道:“我以為你必定跑壞了,怎麼反比方才還要健朗?” 白剛自己也不明所以,當将在果林裡的遭遇告知。

     皇甫碧霞思忖半晌,忽然驚叫道:“你吃的一定是朱藤翠果。

    我聽恩師說過朱藤翠果的模樣,正和你所吃的完全相同。

    據說幸獲此果服食,足可抵三十年面壁苦練的功力,你縱然未曾習武,想必已具有極大的勁道,不妨試上一試!” 白剛笑道:“但願如此,但又如何試得?” “你找一株小樹推推看!” 白剛走到一株碗口大的梅樹旁邊,使力一推,不料那株梅樹應手而折。

    他忽然失力,一個筋頭竟翻了過去,直跌成一個“四腳朝天”。

     何通拍手大笑道:“妙極了!妙極了!我也還做不到。

    ” 白剛推身躍起,拍拍衣裳,不禁苦笑一聲。

     皇甫碧霞笑道:“你嘴饞偷吃仙果,這一摔可就是報應!” 白剛心裡喜不自勝,笑道:“我這回不要何通背着走路了,你們在哪裡相遇的?” 皇甫碧霞眨眨眼,望了何通一眼,笑道:“别人說他傻,他才一點也不傻哩!你我在山頂喝西北風,他卻在那邊獨享美酒。

    我聽得猴兒驚叫的聲音,趕過去一看,即見蘋果堆滿一地,旁邊排列有許多石壇;傻兄弟偷吃了猴兒酒,醉倒壇邊,呼呼大睡。

    我踢他好幾腳才把他踢醒過來,還怪我不該把他弄醒。

    ……” 她頓了一頓,橫了白剛一眼,續道:“後來就和他回到原路找你,那知你更加讨厭,明明告訴你随後跟來,你卻躲着我去找朱藤翠果。

    害得我和他又分途找你,哎!淘氣呀淘氣!……” 三人閑聊一陣,将何通扛來的一壇猴子酒淺淺一嘗,果覺甜香可口。

    白剛詫道:“我曾經聽說猴子會釀酒,從未聽過猴子會做石壇,這石壇做得恁地光滑,厚薄和陶瓷酒壇一般,莫非是有人住過的地方?” 皇甫碧霞道:“我也有此懷疑,但又找不到人迹,何通在那邊邊醉倒多時,也沒有人幹涉,可見縱是有人住過,那人也早已離開,這時天色不早,我們快住五梅嶺去吧!” 白剛此時的腳力已大非昔比,撒起腿來,竟和何通跑個首尾相接。

     三人走了一程,又轉入另一處山區,因沒有正式道路好走,有時還得手腳并用,前進的速度自然遲緩下來。

    何通舍不得丢掉那壇美酒,扛在肩頭,走起來更是吃力。

     蓦地,一群梅花鹿由山上急竄而來。

    何通大叫一聲:“妙啊!下酒的菜也有了!”放下石壇,就要去趕。

     皇甫碧霞驚覺鹿群怆惶奔逃,定有别的兇物随後,急叫一聲:“别去!” 側耳傾聽片刻,又道:“嶺上有人厮殺,你兩人跟我上來,千萬不可跑散,我先上去看個究竟!”一長身形,騰空升起數丈,幾個起落,即隐入林中。

     白剛、何通,随後趕了一程,已聽到“锵锵”的兵刃交擊聲音。

    白剛擔心皇甫碧霞孤身涉險,也未想到自己不曾習武,招呼何通一聲,首先向上猛撲,仰望山巅,人影幢幢隐約可見。

     當他快到山頂,忽然一條人影由斜倒裡竄出,把他一帶,便身不由已橫飄往一座山岩下面。

    他見是皇甫碧霞,急道:“上面是什麼人?” “先别說話,在這岩後等我!” 皇甫碧霞回了一句,一晃身形又自走了,過了半晌,帶了何通同來,才道:“上面都是一流高手,咱們不是怕,但也少惹事為妙,我要探知雙方為甚厮打,由岩後左側可繞上去。

    ” 三個攀上嶺頂,覓地藏身,果見十幾丈外,有四條勁壯大漢圍住兩人厮殺。

    旁邊站有一位六旬開外的老道人,但見他一手撫須,一手下垂,神态甚是悠閑,好象對雙方厮殺有點漠不關心。

     被圍困的兩人中,一個是中年道人,一是十二三歲的小童。

    那小童年紀雖輕,武藝也還不弱。

    隻見他竄高縱低,手中劍忽挑忽削,身手十分矯健,中年道人有幾次遇上險招,還得賴那小童馳救。

     白剛和何通不谙武藝,隻算是着一場熱鬧。

    皇甫碧霞是個大行家,一眼看去,便知中年道人未曾盡量發揮,才被對方四人欺他無能。

     敢情那中年道人已是忍無可忍,忽然撤出一蓬劍光,但聞“當當”兩聲,立把當面兩名大漢震退,喝一聲:“師弟退下,讓我打發這些鼠輩:” 小童奮力刺出兩劍,倒步一躍,退出門場,叫道:“大師兄!他們天龍幫險些把我害死,别放他跑了半個!” 立又躍往老道身旁道:“師叔!你看鵬兒方才那招‘分光掠影’進步了麼?” “還算不壞!”老道漠不關心地随口答了一聲,忽然面色瞬息數變,就在這一瞬間,“當”一聲脆響,兩條大漢已被震退丈餘。

     中年道人哈哈笑道:“你們欺我嶽鵬師弟年小,今日就教你知道清風道爺分光劍法的厲害!” 但他話聲剛落,遠處一聲長嘯,四人又立即反撲上來。

    清風道人一聽嘯聲,知故人後援将到,也冷笑一聲,挺劍上前,但見劍光四射,把四名大漢迫得無還手之力。

    忽又聽到一聲呶哨,八條大漢由峰側轉了過來。

     嶽鵬大喝一聲:“你敢以多為勝!”小身子一閃而出。

     剛到門場的八條大漢吆喝一聲,分出四人奔向嶽鵬,另外四人又奔向清風道人。

     老道人這時也沉不住氣了,翹首向天,發出龍吟般一聲長嘯,敢情即要飄然而出。

     然而,就在同一時間,一條身影疾射而到,落在老道身前,大喝一聲:“大家住手!” 這喝聲威猛異常,十二位勁壯大漢各虛進一招,即倒躍出門場,垂手躬立。

     皇甫碧霞向那人望去,見他長得豹頭火眼,獅鼻熊唇,身材高大,喝退十二位大漢之後,接着又道:“今有峨嵋派丹陽真人在此,你們竟敢胡鬧!” 又向老道拱手道:“丹陽道長久違了,請恕我明沖來遲,手下幾個蠢材冒犯之處,并祈見諒。

    道長何事來此,能否見告一二?” 丹陽道長見他明知故問,不免有氣道:“你這隻火睛豹子别裝傻扮呆了,旗峰谷不是你天龍幫買下來的地方,怎不準我們進去?” 火睛豹明沖哈哈笑道:“道長你既然要問,也不妨老實告訴你。

    旗峰谷隻有一株‘朱藤翠果’此時尚未結實,不問你是否觊觎此果,任何人都體想進入谷中一步。

    ” 躲在岩石後面的三少年,聽對方說起“朱藤翠果”的事,全部征了一怔。

    白剛和皇甫碧霞對望一眼,各自掩口失笑。

     何通卻忍俊不禁,失聲道:“那果子早被人家吃了,還吵什麼勁啊!” 丹陽道長聽了火睛豹明沖的話,不免怒火上沖,突聽說“朱藤翠果”被人偷吃,又是暗地一驚。

     餘人也是吃驚不小。

     火睛豹明沖被派看管朱藤翠果,責任重大,更是驚叫道:“何方英雄藏身岩後,怎不出來相見?” 皇甫碧霞情知無法躲藏,向白剛兩人關照一聲,便挺身而出,面對明沖喝道:“朱藤翠果早已化糞,你們還要不要吃!” 各人被她這麼一罵,全都勃然作色,但又知來者不善,卻希望有人先他出手。

     火睛豹辨出方才發活的分明是男人口音,怎會忽然變成弱女?心知仍有人藏身岩後,先不理皇甫碧霞的譏諷,面對峻岩叫道:“是好漢就出來相見,何必成頭露尾?” 何通最怕夠不上“好漢”,一縱身子,狂奔而出,喝道:“你窮嚷什麼,我何通算不算好漢?” 一條臉如鍋底,身軀巨碩的壯漢驟然出現,确值得全場驚訝。

    但火睛豹久曆江湖,一聽對方開腔,已知是個揮人,反而和氣問道:“可是你偷吃了朱藤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