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生死之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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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閻君孫道明,人魔孫奇和毒郎君孫明,一見是大鬧紫金谷,救走鐵掌何修與陸正平,紫金谷外旅店中把孫道明戲耍個夠的胖和尚,俱都倒抽一口寒氣,毒閻君望了師父攝魂仙子一眼,欲言未言,人魔孫奇搶先說道: “赫!想不到你這個瘋和尚也來了,難得的很!” 胖和尚呲牙一笑,道: “怎麼,你不歡迎?” “歡迎歡迎!”說話時目光一瞥棺木。

     “哼!歡迎也好,不歡迎也好,反正這一頓吃定了!” 話音一落,人已來至酒席附近,一瞥桌上菜肴,不禁垂涎欲滴,伸手撕下一隻雞腿來,三口兩口的吃個精光,又提壺咕噜咕噜的喝起來。

     無敵老人狼吞虎咽,肉屑酒沫四濺,吃相不堪入目,笑壞了天下英雄,氣煞了毒閻君孫道明與人魔孫奇。

     呼!毒閻君孫道明忽的挺身而起,射來兩道憤怒的眸光,本來就很兇惡的嘴臉,變成鐵青色的顔色,越發難看,令人望而欲嘔。

     人魔孫奇的臉色陰沉沉的,一片殺機。

     冷面狐狸怒目而視,躍躍欲試。

     隻有攝魂仙子一直笑而不言,靜坐未動,偶爾投來驚鴻一瞥,蹙眉若有所思。

     無敵老人仍然自管自的喝酒,間或沖着攝魂仙子扮一個神秘的鬼臉。

     毒閻君孫道明忽然沉喝一聲,道: “秃頭太性急了!” “不是我胖和尚性急,是怕老檀越下毒,故而……” 人魔孫奇臉色一變,毒閻君孫道明說道: “有嗎?” “阿彌陀佛,還好還好!” “那就住口,别在此活現眼。

    ” “哦!敢情是你饞得緊,也想嘗嘗滋味,好極好極,我老人家借花獻佛,你接着啦!” 嗖!十根雞腿骨應勢電射而出。

     嗖!酒壺跟着脫手擲了出去。

     無敵老人功力深厚,豈可等閑視之,出手奇準奇快,好似閃電劃空,饒他毒閻君孫道明了得,躲過雞腿,卻躲不過酒壺,直向面門打去。

     突聞蓬的一聲,酒壺已撞在額頭之上。

     陸正平一怔,心說: “怪!在紫金谷外旅店中時,他老人家和毒閻君的功力似乎不分軒轾,現在卻又略勝一籌以上,這是怎麼搞的?” 既而一想,忽然恍然大悟,暗道: “對啦對啦!昔日之事可能是一因孫道明藉骷髅劍之助,憑添三分威風,二因他來曆迷離,不願和攝魂女妖公然為敵,免得給他口柄,為害天下……” 心忖此,異事忽生,就在酒壺剛剛打中毒閻君面門的那萬分之一瞬間,冷面狐狸一探手,已将酒壺操在手中。

     動作迅逾疾電,身手輕靈曼妙,在場之人全都一呆。

     雖說冷面狐狸動作雖快,毒閻君孫道明依然吃了大虧,額頭上一片紅腫,好像是生了一個血瘤一般。

     忽見銀虹一閃,滿室生寒,毒閻君孫道已将骷髅劍握在手中。

     孫道明怒氣沖天,方待一躍而出,攝魂仙子忽然從從容容的道: “明兒坐下,坐下,别和瘋子一般見識!” 師令如山,不敢不遵,毒閻君孫道明縱有一千一萬個殺人之心,也不得不将滿腹怒氣硬咽下肚去,擦身坐在攝魂仙子的身旁。

     冷面狐狸玉面一寒,大不以為然,嬌叱一聲,道: “瘋和尚接着!” 玉臂一揚,手中酒壺電射出去。

     無敵老人見狀一愣,忙伸手一操,堪堪接在手中。

     冷面狐狸好深的功力,無敵老人那麼深厚的功力,也被震得一歪。

     在場群豪不由皆心頭一顫,暗暗吃驚不已。

     陸正平手握琵琶,來至無敵老人身後。

     人魔孫奇父子斜進五尺與二人遙遙相對。

     雙方調兵遣将,情勢登時緊張起來。

     無敵老人卻蠻不在乎的說道: “喲!我胖和尚有意敬你一杯春酒,你偏不喝,好!還是讓我老人家自己來喝吧!” 舉壺連喝三大口,忽的一揮身,對群豪說道: “來來來!快坐下,快坐下,今日這一頓不吃要領情,吃也要領情,索性吃個痛快,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一撩破袈裟,起桌而過,在半空中蜷腿沉臀,端端正正的落坐在攝魂仙子旁邊一席的首位上。

     陸正平豪情幹雲,英武超群,霍地一閃身,坐在無敵老人身旁。

     群豪相互觀望,迄未入座,無敵老人沖着攝魂仙子嘻嘻一笑,道: “仙子,久違久違,你把我胖和尚想得好苦啊!茶不思,飯不想,輾轉不能成眠,不知道為你流了多少相思淚,如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咱們應該有幾十萬秋沒有……” 攝魂仙子聽至此,玉面一寒,道: “你是誰?竟敢在老娘面前胡言亂語!” “我是誰?哈哈哈!你好沒良心啊!” 攝魂仙子翠眉一颦,怒氣升而複斂,倏然提壺斟了兩杯水酒,舉起其中一杯,道: “老和尚休逞口舌之利,來!讓老娘敬你一杯絕命酒!” 無敵老人毫不客氣,大咧咧的說道: “好極好極,美人厚賜,卻之不恭。

    ” 舉杯廣晃,二人的酒杯微碰即分,同時一飲而盡。

     别看這分普通的飲宴禮貌,實則在二人舉杯一碰的時候,已以内力拼了一招,當無敵老人把酒杯放在桌上時,微風起處,一隻上好磁杯竟變成粉末,瞬間四散飄飛不見。

     攝魂仙子的酒杯放在桌上時,同樣化作萬點磁粉,随風而去。

     乖乖!這是什麼功夫? 直看得在場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認為二人功力相差極微,應在伯仲之間。

     “仙子年逾花甲,風韻猶存,功力不減當年,失敬!失敬!” “好啊,原來是你這個老鬼,什麼時候剃度當起和尚來了?” “啊!你真的沒有忘記我?還算有良心,我老人家的相思淚沒有白流!” 說着,起身站起,從褲裆掏出一件皺在-起的灰袍,立待穿着,攝魂仙子忽然伸手抓過扔在一旁,道, “無敵老鬼,你别再裝模作樣了,你就是換骨投胎,老娘還是認得你!” “無敵老鬼”四字一出口,好似晴天一個霹靂,毒閻君孫道明、冷面狐狸、人魔孫奇父子,俱都霍然變色,面有驚容,心頭寒氣直冒。

     無敵老人沉吟一下,呲牙咧嘴的說道: “仙子,你在西域住得好好的,跑到中原來作甚?敢是六根不淨,凡心忽發,千裡尋春,要找我……” 攝魂仙子玉面一寒,叱道: “老鬼休再胡言,老娘正要問你何故離開衣冠冢,跑來紫金谷做什麼?” “好說好說,咱們心照不宣。

    ” “此話怎講?” “咱們有約在先,不問江湖是非,我老人家怎敢明知故犯,是來看熱鬧的!” 神秘地一瞥攝魂仙子,又道: “仙子,你呢?” 這話絲絲入扣,攝魂仙子暗罵一聲: “老滑頭!”當下冷冰冰的說道: “我老婆子也是來看熱鬧的!” “那就好,那就好!” 順手抓來兩個灑杯,斟滿,舉起其中一杯,道: “仙子請!” “老鬼請!”杯到酒幹,點滴不剩。

     群豪見二人吃得津津有味,這時也依次入席。

     隻有身為東道主的人魔孫奇父子,和神尼妙常師徒,仍然卓立原地不動。

     神尼妙常臉色凝重,青一陣,白一陣的,偶爾向人魔孫奇投去恨恨的一瞥,幾次欲言又止。

     人魔孫奇同樣臉色陰沉沉的,忽喜忽怒,忽驚忽悲,一雙賊眼溜溜的眼睛始終不離神尼妙常師徒左右, 一幕纏綿悱恻的往事,登時展現在二人的面前……。

     幾次,神尼妙常很想帶着霜兒離開紫金谷,但卻基于更重要的理由,沒有那樣做。

     幾次,她很想讓霜兒獨自離開,但又放心不下,她似乎在恨自己為什麼把霜兒帶來紫金谷。

     毒郎君生性好淫,不時色迷迷的望着霜兒姑娘,恨不得把她吞下去。

     當霜兒姑娘和人魔孫奇四目相接時,二人都有異樣的感覺,但,這似乎是一種潛在的意識,究竟為什麼?二人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

     無敵老人這時酒過三巡,醉眼惺忪的望了神尼妙常一眼,道: “老尼姑發什麼愣,先飽餐一頓,然後再決勝負生死不遲!” 神尼妙常聞言恭身一諾,如夢初醒,拉着霜兒向最偏遠的一桌走去。

     人魔孫奇嘿嘿一笑,道: “想不到你也竟和老夫作對!” 神尼妙常寒目一揚,切齒說道: “貧尼恨你入骨,今日不死不散!” 話完,人已落坐武當無塵、無為的身邊。

     人魔孫奇臉一沉,道: “哼!隻怕未必!” 必字落地,父子二人已手攜手的入位歸座。

     于是,酒宴開席,賓主開懷暢飲。

     席間,雙方詞鋒銳利,針尖相對,竭盡其刻薄尖酸,冷嘲熱諷之能事。

     尤其,無敵老人和攝魂仙子,表面上雖嘻笑自如,實則卻潛伏着無窮殺機。

     不過,格于昔年約言所限,誰也不曾輕舉妄動。

     當夜幕淹沒了一切,窗前射進一縷月光的時候,雙方才酒足飯飽,飲宴方終。

     廳外院内廣場上,早有人放好兩排桌椅,狀似八字,遙遙相對,中間是一個十丈方圓的較技場,兩旁各有一個兵器架,是從廳内移出來的。

     原來擺在廳内的二十多口棺材,這時已整齊的排列在較技場的旁邊,又增三分陰森恐怖之氣。

     此刻,攝魂仙子、毒閻君孫道明、人魔孫奇、冷面狐狸和毒郎君孫明等人,已相繼來至院中,分别坐在靠東面的一列桌椅上。

     無敵老人、九華掌門人陸正平、青城掌門人馬宏達、少林明性、明理、武當無塵、無為,以及何修、施雪玉等人,則分别坐在西面一列桌椅上。

     雙方的坐椅,面南背北,身後正是白如銀所居的那間靜室。

     靜室的後面是一大片亂石雜草,和連綿不絕的山峰。

     霍然,靜室中傳來一陣鐵鍊叮當之聲,大家轉頭一望,隻見塵封的窗口,出現一個蓬頭垢面、花容憔悴、受盡煎熬毒打,被囚禁起來的女人的人頭。

     陸正平知道,那是他親生的母親。

     可是,他覺得他和母親之間的恩情早斷,空餘一身仇恨,一瞥之後忽又揚目望向别處。

     毒郎君孫明簡直沒把她當母親看待,一直留意着霜兒姑娘的一颦一笑,始終未曾回頭看母親一眼。

     陸梅吟見弟弟神色有異,道: “弟弟,那個女人是誰?” 陸正平一聞此言,忍不住落下一串眼淚來,道: “我不知道!” 陸梅吟更加困惑驚奇,道: “弟弟,你怎麼哭了,難道她是媽?” “不錯,她正是我們的母親,不過,她和我恩情早斷,做下了對不起我們陸家的醜事,我們不應該有這樣的一個母親。

    ” “哎!”陸梅吟喟歎一聲,淚下如雨。

     陸正平長歎一聲,淚下如雨。

     “哎!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 這是鐵掌何修、施雪玉以及無敵老人的心聲。

     突然,又是一陣鐵鍊叮當之聲,白如銀随即消失在窗口。

     顯然的,靜室之内有人監守,由不得她。

     陸正平隻覺得心中有一股子怪戾之氣淤塞不散,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沉寂片刻,人魔孫奇首先起身說道: “承諸位看得起,準時赴約,銘感五内,簡慢之處老夫在此一并緻歉。

    ” 臉色一整,忽又陰沉冷漠的說道: “今日之約,我們心照不宣,孫某人隻問是單打還是群鬥?” 陸正平早不耐,一瞥無敵老人,爽聲說道: “悉聽尊便!” 話音一落,人已越桌而過,來至較技場上。

     “孫奇,不管單打也好,群鬥也好,你先滾出來和小俠我拼上一場,今天陸正平如果殺不了你,甯願血流五步,亡命當場。

    ” 說來慷慨激昂,字字咬牙,句句切齒,清秀的俊臉上一片殺機。

     陸正平出聲叫陣,人魔孫奇不能不理,當下嘿嘿一笑,道: “好極,孫某人敬陪末座就是。

    ” 說着,呼的一躍而起,大踏步的走過去,步履沉穩有力,臉色陰森兇狠。

     陸正平等他至切近時,不等他開言答腔,便恨聲說道:“孫奇,咱們之間仇深似海,沒有什麼好說的,拼吧。

    ” 呼!手中鐵琵琶淩空疾掄三匝,“空谷傳音”呼嘯而出。

     “小子好快的動作!”人魔孫奇右掌伸縮間,劈出一道如山勁氣。

     二人都存下不死不散之心,這一招都用了八成以上的功勁,掌風琴風排空四湧,威力大得驚人。

     瞬間,二人已對拆三招,陸正平全力施為,人魔孫奇拼命撲擊,招緊式密,殺機重重,随時都有倒地亡命之可能。

     蓬!二人硬拚一招,左掌互撞,陸正平的右手琵琶,和人魔孫奇的右手長劍,…也同時撞在一起。

     登時,場中揚起一陣旋風似的狂濤,黃塵滾滾不歇,場外的十幾盞琉璃燈也随着搖擺起來。

     定目處,陸正平面不改色,腳不移位,僅僅身形微微向前一俯,手中鐵琶震斷一根絲弦。

     而人魔孫奇同樣面不改色,腳不移位,身形卻是向後微微一仰,手中長劍被震得斷去三寸多長的一截。

     一俯一仰之間,雖然相去極微,卻是勝負強弱分明。

     群魔和人魔孫奇看得一憂。

     陸正平和群豪看得一喜。

     人魔孫奇一招失風,怒氣橫生,沉臉喝道: “半年多不見,想不到你小子的功力倒是進步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