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迷魂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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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動,好似閻王殿裡的牛頭馬面,令人望而生畏。

     陸正平細細一數,共八個,再往前看,有一架樓梯,通往第二層塔上。

    當下環目掃望一周,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

     霍然,異聲突起,怪事陡生,八個銅人好似活的一般,每當他向前邁一步,八個銅人也随着邁一步,陸正平快,銅人也快,陸正平慢,銅人也慢,陸正平停下來,銅人也跟着止步不進。

     陸正平見此情景,呆了一呆,心道: “怪,我快它也快,我慢它也慢,莫非這石地之下乃是機關的樞紐所在……” 沉思良久,覺得自己的想法不錯,霍地縱身一躍,淩空橫飛過去。

     不幸,他挺身縱起之初,八個銅人已成四面包圍之勢,手中兵刃平舉,布下一道刀網劍頂,欲飛不能。

     萬般無奈之下,陸正平隻好沉住氣落在地上。

     雙腳一着地,觸動機關樞紐,隻聽呼呼的響了幾聲,八個銅人一齊電撲而來。

     銅人來勢好快,刹那之間已把陸正平包圍起來。

     陸正平見左右一面三個銅人,相距隻有一尺多遠,正前面的一個銅人又軋軋的迎面沖來,不禁大吃一驚,忙将功力運足十二成,全力一推。

     銅人高丈許,腰圍三尺,重逾千斤,陸正平推不動事小,反而沖勢又加快了一倍以上,兜體壓近過來。

     陸正平此時已如驚弓之鳥,吓得魂不附體,急忙一轉身,拔腿就跑,可是他那裡能跑得了,猛一轉身,身後同樣也有一個銅人擋住去路,情急事危,再用力一推,同樣兜體壓迫過來。

     前後的兩個銅人來勢極快,眨眼間已相距尺許,把陸正平擠在中間。

     同時,前後左右的八個銅人,還在繼續不斷地,緩緩地向前推進,陸正平眼看連活動的餘地也沒有了,心中大為焦急,猛提一口真氣,筆直的沖了上去。

     通!頭頂早被刀斧槍劍封了起來,逞強的結果,換來了更大的痛苦,挺身一躍,撞在刀斧之上,但覺頭腦一暈,又滑落在地上。

     忽然,面門上滾下兩行腥熱的東西,伸手一摸,原來是鮮紅的血水,再往頭上一摸,頭頂已有數處被刀斧所傷,雪白的儒巾瞬間便變成鮮紅的顔色。

     這點傷不能算重,最重的是傷了他的心。

     不是嗎?他前來迷魂塔,抱着多麼大的希望,現在,剛到十二層塔迷魂塔的最下一層,便陷身絕境,怎能不驚惶萬狀?怎會不心碎腸斷? 進不了迷魂塔倒也算啦,偏偏,前後左右的八個銅人一直在不停的向前推進,陸正平漸感移動困難,呼吸急促,眼看就會擠成肉餅。

     果然,前後左右的八個銅人,這時隻有八九寸的距離,陸正平全身上下的骨節“喳喳”作響,痛如刀割,小腹被壓得扁扁的,平平的,呼吸急促得幾乎要窒息,臉色變成鐵青之色。

     “天哪,我陸正平親仇未報,滿身是恨,難道要就此葬在迷魂塔内?” 想至傷心之處,滾下兩行熱淚來。

     也不知是他凄楚悲戚的話語、眼淚,感動了蒼天?還是建造這機關的人巧妙安排,正當陸正平骨碎肌裂,呼吸困難的時候,八個銅人忽然一齊停了下來,一動不動。

     八個銅人不再前進,固然可以免于擠成肉餅而亡,可是,銅人卓立不動壓力絲毫未減,一陣陣的劇痛,像針紮,更像劍刺,比立時擠壓而亡還要痛苦三分。

     良久,良久,陸正平實在支持不住了,心說: “這樣太痛苦,生不如死,既然不能闖過銅人的攔阻,深入迷魂塔的藏寶腹心所在,也不能脫身而退,倒不如幹脆死在這裡好了。

    ” 死念一生,不再猶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右臂拔了出來。

     正待舉掌向自己的“天靈”穴劈下,忽見面前銅人的肚臍上帖着一張白紙,上面寫着幾個紅字,是: “朋友别自殺,迷魂塔上的武學冠絕天下,獨霸武林,快上呀!” 陸正平看罷,黯然一笑,自言自語道: “設計迷魂塔上機關的人心胸未免太狹窄,字裡行間遍是冷嘲熱譏之言,真正豈有此理!” 嘶!心中惱火,伸手撕了下來。

     撕去白紙,下面是一張藍紙,藍紙上面也有四個杏黃色的字,是: “錦囊妙計!” “錦囊妙計”四字,大大地引起陸正平的興趣,定目細細一看,卻絲毫也看不出任何妙處,撕下來再看,隻是一張薄薄的單紙,除“錦囊妙計”四字外,再也沒有半個字。

     正感氣憤不過,發覺藍紙下面有一個銀色的小鈕,銀鈕上鑄着幾個小字,是: “要想活命,按鈕即可!” 陸正平看在眼裡,正想舉手去按,忽然靈機一動,心忖: “從這八個字裡的意義來推斷,是退路,而非進路,我陸正平既來之,則安之,甯願埋骨此地,也絕不無功而退!” 既而一想,銅人身上既有退路樞紐,也必有前進的機關。

     如此一想,精神大振,眸光滴溜溜的在八個銅人身上掃來掃去。

     他冰雪聰明,所料不差,終于在一個銅人的腋下發現一個金色的小鈕,上面的字迹是: “恭喜你化險為夷!” 陸正平一看此字,心中大喜,伸手在金黃色鈕上一按。

     手指剛剛按下,八個銅人一齊後退,霎眼之間便恢複原狀,退立至壁腳下。

     陸正平長長的喘了一口氣,心說: “好險好險!”舉步向樓梯走去。

     他為人極端聰明穎慧,武功又高,更早已下了隻準成功,不準失敗的決心,曆盡千險萬難,費了一日一夜的時間,總算勉勉強強的連闖五層迷魂塔,登上第六層的樓梯。

     走完最後一階,眼前是一間四四方方的房子,房門上有一付對聯: 上聯是: “危機四伏回頭是岸” 下聯是: “一入此門永淪九幽” 陸正平逢兇化吉,多見不驚,心說: “管它是危機四伏,或是永淪九幽,反正是福不是禍,無論怎樣危險,隻要我陸正平還有一口氣在,一定要登上迷魂塔的最上一層。

    ” 心忖間,大模大樣地走了進去。

     一走進房門,迎面撲鼻送來一陣花香,揚目一望,見地上擺着三行花盆,每行三個,共是九盆菊花。

     花盆外,壁腳下,端端正正的放着四口棺材。

     菊花高有兩尺,正當盛開之時,幽幽馨香,充滿全室,令人心曠神怡。

     陸正平心想: “奇怪,這樣妍麗芬芳的盆景,偏偏配上四口棺材,簡直是不倫不類,大煞風景。

    ” 心中思忖,腳步不停,忙裡偷閑,緊張中找輕松,他居然進入花盆之中,欣賞起盆内菊花來了。

     欣賞片刻,興猶未盡,忽又想起此行任務艱巨,不敢多所逗留,忙舉步向斜對面樓梯走去。

     他立身之處距樓梯不過一丈三四,豈知,走來走去,足足走了頓飯功夫之久,卻依然在九盆菊花裡打轉,休想接近樓梯一步。

     這一來,陸正平才晃然大悟,心說: “糟,這九盆菊花看似美麗芬芳,原來卻是一個迷魂的圖陣!” 心裡這樣想,他卻不甘就此服輸認敗,猛一跺腳,飛身撲了出去。

     也不知他胡沖亂闖的飛奔多久,總之,這時已是汗下如雨,衣褲全濕,臂上的箭傷,頭上的刀傷,本已不輕,再經汗水一浸,痛不堪言。

     陸正平在原地轉的太久,已經開始頭暈目眩,但見面前花盆縱橫,菊花争妍,一重重,一片片的,好像進入萬花之中,怎麼也走不完。

     再過片刻,陸正平真力已盡,頭腦轉得暈暈沉沉的,神智已亂,通的栽坐地上不起。

     呆呆地靜坐半個多時辰,神智真力逐漸恢複,又挺身一躍而起。

     眸光四掃,眼前依然是九盆菊花,四口棺材,斜對面的樓梯清晰可見,心忖: “邪門,面前明明隻有九盆菊花,樓梯又近在眼前,我怎麼就硬是過不去?哼,我就不信邪,先把這九盆菊花劈爛再說!” 猛然一用力,掌出如電,呼地一聲,勁風呼嘯似濤,疾向其中的一盆菊花劈去! 陸正平挾憤出手,少說點也有五百斤以上的勁力,沒料到嫩弱的花枝僅僅搖擺了幾下,便又恢複原狀,分毫未傷。

     陸正平還是不服氣,再度揚掌猛攻,連劈八掌。

     八掌快攻,勢如海嘯山崩,石壁受震,石粉簌簌而下,九盆菊花,四口棺材,卻依然如故,毫末未損,空自累得氣喘籲籲,内力大傷。

     至此,陸正平大感氣餒,黯然長歎道: “罷了罷了。

    ” 頹然的盤膝坐在地上,閉目行功起來。

     行功畢,一切依舊,脫身不得,功力精神雖複,卻感饑渴交加,暗想: “我已有一天多點水粒米未進,饑渴難忍,看來如無奇迹出現,我隻有活活的餓死在這裡……” 心想至此,有一股酒香肉味撲鼻而來,流目四下一望,不知何時,身後的一口棺蓋業已揭開,從棺材裡伸出一隻粗壯結實的手來,手上托着一個長盤,盤中放着一壺酒,一隻酒杯,一大碗飯,飯上面還擺着幾塊雞鴨魚肉,粗壯結實的手臂上有幾個字是: “餓了吧?喝一壺酒,吃一碗飯,再往上爬,别做餓死鬼!” 美食當前,又當饑腸辘辘之際,眼見心饞,伸手就取。

     忽又心中暗暗想道: “迷魂塔内危機四伏,一片陰森之氣,這酒食中說不定早已下了巨毒,餓死總比毒死好!” 當下爽聲說道: “盛意心領,在下消受不了,拿回去吧!” 奇怪,棺材之中似有活人,陸正平話音一落,粗壯結實的手臂立刻縮了回去,棺蓋随即蓋下,與早先一般無二。

     陸正平看得一呆,心道: “怎麼?棺材裡有人?我倒要看上一看!” 轉念一想,自己已陷身迷魂陣中,寸步維艱,隻好作罷。

     過沒多久,呼!左面的棺蓋揭開了,伸出一隻骨瘦如柴,上面生了一層黑毛的手臂,幹枯如鷹爪的手掌上托着一個盤子,盤子裡面放着四個鮮美可口的蘋果。

     陸正平決心不吃迷魂塔上的東西,看都不看,轉臉向别的地方看去。

     不大工夫,黑手又自動的縮回棺中。

     呼!右面的棺蓋又揭開了,伸出一隻瘦削纖細,長滿了雞皮疙瘩的手,手中長盤裡放的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陸正平心說: “送一把匕首出來做什麼?難道是要我自殺?” 定目細一端詳,果見盤子的正中央寫着十幾個字,是: “請你吃飯你不幹,那就送你一把刀子自殺吧!” 陸正平看完朗聲說道: “哼,簡直是活見.鬼,我就不信邪門歪道!” 探手抓住匕首,噗!刺透盤子,在那隻纖細的手掌上穿了一個大洞。

     令他大惑不解的是,手掌上穿了一個大洞,卻沒有絲毫反應,也不見流下半滴鮮血,心說: “哼,我差點上了當,原以為棺材裡面有人,現在看起來可能都是機關在搗鬼……” 想到這裡,正欲把手掌抓住看個究竟,纖細的手臂已适時縮回。

     銀虹一閃,嗖!陸正平将手中匕首擲了過去。

     以陸正平此時的功力,這一擲之勁,至少可以擲出四五十丈遠,不料,隻見匕首在菊花叢中一轉,畢直的掉了下來,距陸正平不過一尺多點。

     呼!正對面的棺材開了,伸出來的手臂格外嬌嫩、細膩,而又光滑,活像是一條剛剛出水的鮮藕,十指纖纖,好似玉琢一般,手中沒有盤子,掌心裡卻赫然放着一個小磁瓶,瓶上橫寫着三字,是: “斷腸丹” 豎寫着兩行字,是: 三轉攻心 九轉亡命 陸正平早已下定決心,要看看棺材裡搗什麼鬼,見狀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一抓,用力往外拖。

     呼!棺蓋完全揭開,随着陸正平的拉勢,沖出一個披頭散發,血口大張,舌頭伸出三寸多長的女鬼來。

     這女鬼有血有肉,舌尖上的鮮血點滴不停,口中說道: “你好沒良心,人家送你仙丹,你卻這樣無禮!” 陸正平耳聞目見,大吃一驚,見女鬼直向自己的身上撲過來,不禁吓得暈死過去。

     女鬼沖力太猛,收勢不住,壓倒在陸正平的身上。

     奇怪,女鬼在陸正平的身上溫存了很久很久,才直起身來,脫去血衣,取下面具…… 當陸正平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躺在牆腳下的棺材旁邊,身旁的窗口吹進一陣清涼的微風,頭腦陡地一清,這才看清眼前棺材上還坐着一個人,正是在迷魂塔外所遇的綠衣姑娘。

     綠衣姑娘的身側棺上,放着一件血衣,一副面具,陸正平一看已經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道: “哼,原來是你在這兒搗鬼,在下簡直倒黴透啦,處處和你碰頭!” 這丫頭生來與衆不同,聞言不怒乍喜,嬌滴滴的笑道: “姑娘我在這迷魂塔上住了十幾年,今天還是破題兒第一遭看到有人能登上第六層迷魂塔,恭喜恭喜!” 陸正平一骨碌挺身站起,心說: “哼,有什麼喜事可恭賀,曆盡千險萬難,才上了六層迷魂塔,要不是你把我救出來,說不定會葬身菊花陣中……” 想到此處,怒氣頓斂,正想說幾句稱謝的話,綠衣姑娘适時說道: “不過,你大可不必高興,十二層迷魂塔,一層比一層艱難,你連一個簡簡單單的‘九宮菊花陣’都出不來,以後六層,簡直比登天還難,最好死了這條心吧。

    ” 陸正平見她的臉色忽又變得冷冰冰的,早先想好的感謝言詞,複又咽下肚去,探首窗外,望着黑沉沉的夜空。

     香風一掠,入鼻神醉,綠衣姑娘大大方方的和他擦身站在一起,探懷摸出一個小磁瓶,送至陸正平的面前,道: “呶,這瓶靈丹送給你!” 陸正平見是“斷腸丹”,冷哼道: “哼,在下消受不了,留着你自己用吧!” 綠衣姑娘鳳目一瞪,道: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人家好意的送你一瓶仙丹,你卻當真以為是斷腸毒藥,真是傻蛋一個……” 陸正平聞言一怒,大聲說道: “在下說不要,就不要,你還羅嗦些什麼?再唠叨不休,别怪在下對你不客氣!”綠衣姑娘嘴一撇,道: “說你沒有良心,你實實在在是沒有良心,你不相信這裡面裝得是萬靈仙丹,不妨看看你臂上的箭傷,頭上的刀傷,都是瓶中的仙丹醫好的!”說話中,打開瓶塞,吞下一粒。

     陸正平聽畢,看看左臂,箭傷已愈,摸摸頭頂,刀傷複元,口中還殘餘着一股子清香之氣,饑渴也已解了一大半,心說: “嗯,這話倒是不假……” 心語至此,綠衣姑娘又說道: “仙丹珍貴,價值連城,不過,你用不着謝我,這是我們塔主訂下的規矩,凡是能夠登上六層迷魂塔的就要送一瓶仙丹,略表寸心,并資鼓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