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下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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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見師父人在何處? 過份的悲傷,使他哭不出聲來,落不下淚來,呆呆地站.在大殿門口,好象是木雕泥塑的一般。

     良久,良久,他的神智才逐漸清醒。

     清醒後他腦海的第一個字是恨! 其次是孤獨! 再次是絕望! 恨!孤獨!絕望!重重的壓在他的心上! 不!恨,孤獨,絕望,簡直占據了他整個的生命! 他恨自己的命太苦! 是誰奪去了他的爹爹? 是誰使他們師徒隔絕? 是誰?是誰? 天哪!他連自己的仇人是誰都不知道! 天哪!他行走江湖時,連自己的真實姓名都不能用! 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呢? 在他的記憶中,師父是他唯一的親人,可是,當他最需要師父的安慰與鼓勵時,師父卻拂袖而去。

     他感到孤獨,覺得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一個人來愛他! 他感到絕望,覺得世界上的事物充滿了醜惡與怆涼! 陡然間,平兒變啦,變得恨滿心頭,恨一切的一切! 假如他有力量,他恨不得一拳頭把地球打翻,毀掉這個罪惡的世界! 然而,他的力量畢竟太小,沒有毀掉世界的能力。

     于是,憤怒的箭頭,又轉而對準自己,他想: “也罷,我毀不了世界,就毀掉我自己,遠遠的離開這個世界吧!” 死念一生,豪情大發,舉掌當頭擊下。

     哪知,就在他掌招堪堪擊中“天靈”穴時,忽覺有一隻柔軟無骨的綿綿玉手緊緊抓住自己的手腕。

     這一驚非同小可,陸正平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顫,倏然回頭細看,腕上一松,人去如煙,他什麼也沒有看到。

     哎!求死不能,天下還有什麼事比這更悲慘! 陸正平希望已毀,死意堅決,抱拳施一禮,朗聲說道: “在下無親無幫,孤苦伶仃,實在了無生趣,請别多管閑事,讓在下痛痛快快的死去吧!” 說到做到,立時舉掌再度當頭擊下。

     不料,祥雲盤頂,馨香繞室,一股綿柔暗力縛住了手掌,但聞一個清脆柔和的聲音說道: “大丈夫之死,有重于泰山,輕如鴻毛之别,年青人不可自斷錦繡前程,辜負你師父一片苦心!” 陸正平聞聽之下,心頭猛一震,擡頭一望,依然毫無發現。

     這事異乎尋常,正平大感困惑,心忖: “奇怪,剛才明明聽到有人說話,并且出手相擋,怎麼一瞬間就會走得蹤迹全無,莫不是我心煩意亂,發生錯覺……” 心忖至此,異響突起,有一聲蒼涼的聲音飄飄而來,似是在呼喚一個女人的名字。

     這凄楚纏綿的呼喚聲,沒有得到絲毫反應,最後一聲長歎,悠然而止。

     儲正平遁聲辨向,覺得歎息聲可能來自大雄寶殿右側的騎樓上,心想: “這座殘破的廢墟上,怎麼盡是些稀奇古怪的事,這歎息之聲聽來令人好不酸楚,莫非是無敵老人他……或者是……” 還沒有想出一點頭緒,忽覺額頭一涼,滴下兩滴水珠。

     接着,一聲喟歎,起自,耳釁,漸小漸遠,終于完全消失。

     陸正平伸手一摸額頭,心說: “這不是水珠,而是淚珠,一個傷心女人的淚珠!” 自古同病相憐,斷腸人最同情斷腸人,斷腸人也最能感動斷腸人。

    陸正平雖不知這兩個神秘人的遭遇究竟如何?但從他們的聲音中聽得出來,認為定然飽經憂患,曆盡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人家能夠活下去,我為什麼不能?難道我是個懦夫? 不!絕不!我要堅強的活下去。

     我要手刃親仇,為爹爹雪恨! 要尋找生死下落不明的娘! 要技冠群豪,得到迷魂塔上秘圖! 要堂堂正正的重返九華門下! 此念一生,生機盎然,希望的火把又點燃了,複仇的火焰更熾烈,也想起了那位神秘的女人所說的話,他想: “師父他老人家對我一向慈愛有加,視同親生骨肉,武林中人珍逾生命的千年雪蓮讓我服下,不惜犧牲自身的真元之氣,替我打通生死玄關,師父絕無在最緊要關頭,把我逐出門牆的道理,更何況我出手封擋,并非有意,這一點,師父不會不明白……” 想來想去,總覺得事出有因,很可能應了神秘女人的那句話,師父别有苦衷。

     難道師父真有什麼苦衷? 哦,對啦,他老人家曾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準我說是九華門下弟子,更不許我道出真實姓名,大概是師父怕我年幼無知,一不小心暴露身份來曆,故而出此下策,以杜絕後患吧? 這一系列的推斷,确也順理成章,心忖: “師父一定沒有離開此地,可能隐身暗處,看着我和群豪一争長短,我要找到他老人家,向師父訴說奪冠稱霸的決心!” 說着說着,他像是一隻猛虎,忽的雙臂一抖,掠空而起,一陣風似的撲向寺院廣場。

     大雄寶殿右側的騎樓上,這時忽然出現一雙神秘的眼睛,瞪着他,一眨也不眨。

     武當一派掌門人無塵道長,率門下弟子已至廟門口。

     青城一派接踵而至! 塞北一派也已遙遙在望! 天下英雄從四面八方向這座破廟湧來。

     這當兒,寺門口黑暗閃動,黑壓壓地走進十幾個人來,這是武當、青城、塞北等各派的門下弟子,先行一步來準備各派掌門的拜墓較技事宜。

     惡戰已經揭開序幕,群豪為了争奪“迷魂塔”上的秘圖,無敵老人衣冠冢前的平台上将會有、連台好戲。

     但是,九華掌門人九華一叟林松濤,卻已在三十裡以外,他已經接到了死神的通知,要趕回九華山去料理後事。

     陸正平哪裡知道這些,揚目一望向寺廟湧進來的人潮,仍自四處搜尋。

     騎樓上那雙神秘的眸子,是那麼深沉、抑郁而詭秘,一直凝視不瞬,似乎是兩把鋒利的鋼刀,意欲穿透他的肺腑一般。

     陸正平眼不見,心不驚,正欲向騎樓走去,忽聞身後傳來一連串的異響,猛然回頭一看,那十幾條黑影早已不知去向,不由得微微一怔,拔腳回奔。

     疾奔十幾丈,陰風起處,撲鼻送來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定目一看,赫!隻見适才聯袂而來的十幾個人已全部倒地身亡。

     細細看去,其中僧、道、俗都有,十幾具屍體被人有計劃地排列起來,一律頭内腳外,形狀如球! 陸正平睹狀吓了一跳,倒退三步,差點驚呼出聲。

     怔怔神,壯壯膽,走上去詳細檢視一下,發現死者全身上下沒有半點傷痕,面部也沒有驚惶痛苦的表情,顯然是在不知不覺間,喪生在絕毒的陰功之下。

     乖乖,從陸正平發現衆人定,至他們魂喪命亡,這中間至多不會超過頓飯工夫,來人能在極短的時間之内,神不知鬼不覺的連殺十幾人,而不驚動陸正平,這份修為的确大得驚人! 這還不算,最令陸正平驚奇惶悚的是,他發現屍堆的正中央,用鮮血寫着十八個潦草的字迹,是: 謹以此獻給六大門派掌門人! 人魔陸守智留。

     天哪!“陸守智”?這不正是陸正平早已遇難亡命的父親嗎? 這事簡直不可思議,陸正平呆呆地望着那十八個血紅的字,如癫似癡,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良久,他上前三步,俯身一看,再看,三看,不錯,一點不錯,“陸守智”三字不少一筆,不多一劃! 父親早于十幾年前蒙難遇害,莫非他老人家又還魂複活? 他老人家畢生言忠義,行仁俠,即使當真再世為人,也絕不會動辄出手殺人! 那麼,是有人冒名行惡,破壞先父的清譽? 可是,細一思量,此事可能性又不大,蓋因他老人家乃是名滿天下的一代大俠,怎能一手遮盡天下人的耳目?想冒充恐怕也冒充不了。

     既然如此,事實真相到底如何呢? “難道……” “難道……” 忽然想起師父之言,心說: “師父曾說父親的死是震撼武林的一件大事,也是震駭武林的一大陰謀,更是近年來江湖上殺伐連綿的根本原因所在,這……” 心忖至此,夜空中響起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

     揚目一望,嘿!隻見迎面箭也似的奔來二三十人。

     來人快如星馳,眨眼間已至切近,當先一人身穿道袍,手拿拂塵,儀态肅穆端莊,面貌脫俗俊逸,飄飄然有仙人之風,年約六旬上下,正是武當派當今掌門人“無塵道長”。

     無塵身後,并肩跟着兩個道人,右面身材修偉的是師弟“無為”,左面赤臉濃眉的是師弟“無憂”。

     在師兄弟三人之後,另外有二十多個中年道人,一個個神充氣沛,精神飽滿,顯然都是内家高手無疑。

     無塵、無為、無憂,當先奔來,目光一掃地上死屍,不禁一呆,愣在當地! 不知是誰,忽然驚呼道: “毒郎君!毒郎君!” “毒郎君”三字似乎是死神的化身,此話一出,武當派所有的人沒有一個不心驚肉跳。

     大家像是躲避貓兒的老鼠,眼睛滴溜溜的一陣轉動,搜尋敵人的所在,好從而選擇退避的方向。

     武當門下弟子驚惶的瞥了陸正平一眼,面如死灰,倉惶而退。

     無為、無憂兩位道長,目光在陸正平臉上一掃,臉色雪白,拔腿連退十幾步! 武當掌門無塵道長,饒他望重天下,獨霸一方,望望陸正平也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一步。

     陸正平看在眼中,心中好不納悶,當下說道: “你們這是幹什麼?莫非在下有什麼地方不對?” 無塵道長一怔,話未出口,無為、無憂見陸正平久無動靜,相繼挺身而出,侍立掌門師兄兩側,昂首挺胸,怒目而視,眸光中充滿了驚懼與憤怒的光焰!無為道長冷然一笑,說道: “好說,你雙手血腥,殺人無數,武當派今天為天下英雄讨點公道。

    ” 說着話,暗将功力運足,就要出手發難,陸正平一怔,道: “這位道長請别信口雌黃,你說的話在下一句也聽不懂!” 無塵道長健步一探,前沖五尺,一揮手中拂塵,指着地上的死屍,聲冷氣壯的道: “毒郎君大名震驚武林,響徹雲霄,眼前死屍就是最好的罪證,難道你想抵賴不成?” 陸正平聞言莫名其妙,道: “你說什麼?在下是‘毒郎君’?” 無憂不等師兄開言,便搶先冷哼道: “哼,你就是再世投胎,貧道也認得出來,三月前你一口氣毀掉‘黃山五老’,前天晚上,貧道還親眼看到你殺人行兇……” 陸正平越聽越糊塗,忍氣說道: “在下和三位素不相識,更談不上有什麼仇隙瓜葛,三位道長最好看清楚了,别含血噴人,在下可不是好欺負的!” 話落躍身疾進三大步,昂首傲然卓立。

     他原意是想讓無塵道長他們看清楚他并非“毒郎君”,無為、無憂道長卻誤以為他要出手發難,忙不疊的向側一閃,好象晚了一步,就有喪命之虞似的。

     無為、無憂相互一瞥,默然失色,方待出手進招,無塵道長察言觀色,心中大感詫異,上上下下的打量一下陸正平,卻又覺得自己并未走眼,沉重說道: “姑且先别管你是不是‘毒郎君’,你且先說說你姓甚名誰?側身何派門下?來.自何處?要去何方?如有一句謊言,休怪貧道心狠手辣!” 陸正平不假思索地道: “在下姓陸……” 忽然想起師父告誡之言,不可将真實姓名、宗派告人,但一時間又想不出一個假名字來,說了一個陸字,随即住口不語,讷讷無法接言。

     無為道長眸目寒芒一閃,側身半轉,咬牙說道: “你姓陸名正平,人稱‘毒郎君’,不會錯吧?” 陸正平聞言倒抽一口涼氣,久久無話可答。

     這真是一件千古奇聞,天下有兩個同姓同名,相貌打扮完全一樣的陸正平? 那個“毒郎君”陸正平是誰? 群豪為什麼會那麼恨他怕他? 他為何要來冒充陸正平? 這是一串不可思議的謎,陸正平久思不解,如置身五裡雲霧中。

     無塵道長見他久不答言,引吭清嘯一聲,道: “娃兒最好别在貧道面前故弄玄虛,你如承認是陸正平,就準備伏誅!否則,必須将三代祖先的名号宗派交代得清清楚楚,休想要蒙混貧道耳目!” 陸正平見他們一口咬定自己是“毒郎君”,本已氣憤不已,再加無塵道長這一逼問,越發惱火,雖然師父交代他不可暴露真正的身份來曆,但陡然間如何能想得了三代祖先的那麼多假名号、假宗派?尤其眼前之人都是一代大俠的身份,耳目何等敏銳,想騙也騙不了! 再說,陸正平年青氣盛,早已被他們撩撥得心火大發,聞言昂首挺胸,一拍胸脯,朗朗清嘯,說道: “不錯,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姓陸名正平,但卻不是你們所想的那個‘毒郎君’,眼前這十幾條性命更不是在下所為,你們最好别不分青紅皂白……” 言未盡,一個中年道長忽然指着死屍堆中的字迹,大聲說道: “掌門師尊快來看這個!” 無塵、無為、無憂,聞言走過去一看,面色俱都一寒,無塵道長強忍住心中的驚懼與憤懑,冷森森的扭頭說道: “你父親叫陸守智是也不是?” 陸正平一怔道: “是,家父的确叫陸守智,但是,他老人家……” 無塵道長虎目一瞪,手指血字,沉臉說道: “你自己看這是什麼?” 陸正平道: “在下已經看過了,正自為此氣憤不已,因為家父他老人家……” 無塵道長一振手中拂塵,接道: “看到就好,你父子二人狼狽為奸,興風作浪,短短十幾年的時間,殺人何止千百,把整個武林搞得烏煙瘴氣,個個朝不保夕,殺人的兇手雖然是汝父人魔陸守智,但這筆血帳卻要從你身上加倍讨回,然後再找人魔……” 陸正平的父親遇難亡命,仇家至今不明,本已傷痛欲絕,現在居然有人冒名行兇,把陸守智的一生清譽破壞無遺,更不幸的是,無塵道長等硬一口咬定自己是兇手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