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同門藝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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鴨之類的東西,薛仇心中暗喜,這個小徒弟可真不錯,也虧他想得周到,要是自己何曾會想到這些? 二人走出西城,已是酉牌時分,暮色四合,天已暗了!眼看四下無人,二人立即招呼着怪鳥,施展輕功疾奔而去! 十餘裡地,也不過頓飯工夫,遠遠的在一山腳下,已出現了一座不算很小的城堡,城堡依山而建,十分雄偉! 薛仇遠遠一見,心中已自起了種難以言喻的情感,這可是他有生以來所從沒有過的。

    于是,他的腳下更快了,待他到得護城河時,卻已将白珠抛出老遠。

     河寬兩丈餘,卻已枯幹見底,薛仇一陣慘然,忽見堡門關閉,門上卻交叉貼了兩張大封條。

     薛仇大怒,這封條明明是官府封的,銅堡中人遇難,官府中人不偵捉兇手,居然連門也給封了。

     薛仇輕輕一縱,已越過護城河,擡手就将兩張封條揭了,用手一推,堡門竟沒被推開。

     不過,卻被他發覺這兩扇大門,竟是熟銅所鑄,因長年沒人打理,日曬雨淋,非但已暗無光彩,且已滿生銅綠。

     以薛仇這一掌輕推,雖是千斤銅門,必也應手而開,除非它裡面拴住了!若以薛仇如今雙臂之力,縱然拴住了,他也能推開,卻因為這是他唯一的家,他不願毀壞這原有的銅門。

     薛仇退了兩步,仰首上望,牆高不過三丈,薛仇沒怎作勢,雙足隻輕輕一點,一個身子已直線上升,雙臂再微一抖動,人已安安穩穩地端站牆頭! 薛仇眼過處,心中突地一怔,他本以為房子既經火焚,必是斷瓦殘垣,遍地殘燼,再經十餘年風雨濕淋,早已野草叢生! 哪知,事實完全相反,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既無斷瓦殘垣,也無殘燼野草,呈現在眼前的卻是個圓而大的墳墓,墳墓四周種着一株株青柏,全都是三丈來高了,而且,墳前還有銀紙殘灰,一把枯萎的花朵,除此外,四周更是幹幹淨淨,除非每日有人打掃,絕不至有這樣幹淨! 看到這種情景,怎不使薛仇驚訝莫名,對以往的家事,薛仇知道得非常有限,父親的朋友,他也隻知道有限的一二人,那還是恩公白雲叟告訴他的。

    白雲叟更關照他,除了這一二人外,餘人全都不能信任!如今,他看到這情景,他想不出會是什麼人每日來此打掃? 驚訝未已,身旁風動,他知道白珠也上來了,遂側首看了白珠一眼,他要看白珠心中有何反應,他自信聰明不及白珠,白珠定會有所感觸。

     果然,白珠在一陣茫然之後,說道:“薛叔叔,我們在此守它三天五夜,保證能知道此人是誰,但卻千萬不能顯露痕迹,因為此人定是薛爺爺的好友,或許是受過薛家恩惠的人,無力為你薛家報仇,隻得暗中如此做,為的是聊報友情與恩惠而已。

    ” 薛仇不解的道:“為什麼我們要隐藏起來?” 白珠道:“這人并不知薛叔叔還在人間,既能害死薛叔叔一家,敵人的本事也就夠大的了,他做這事也冒了很大的險,你不看,堡外一點痕迹也看不出來,那就是他做這事根本不願人知,而他最怕的就是薛叔叔的仇家,如若被他發現我們,他豈會再出現,這是我的揣想……” 薛仇一聽十分有理,忙誇贊道:“白珠,我佩服你,你真行,這事我就想不到!” 二人躍下城牆,白珠忙着燃燭點香,擺設供品,那兩個大紙包中,竟有一個豬頭,一隻全雞,還有一尾魚。

     薛仇卻早已跪下了!熱淚如泉水般狂湧而出!他口中隻叫得一聲: “爹!媽……” 喉中已哽咽不能成聲,随即伏地大哭…… 薛仇這一哭竟無休止,白珠在一旁跪着,也陪了不少眼淚。

     白珠勸慰半日,竟無法使薛仇停止悲聲,終于,白珠想到了那為薛家墳墓打掃的人,遂輕聲對薛仇道:“薛叔叔,那人或許會在夜裡來呢?你歇歇好嗎?他對我們有恩,别把人家給驚駭跑了……” 這句話居然收到了宏效,薛仇終于停止了悲聲!白珠卻已将供品收起,掃盡了殘灰,可說一點痕迹也沒留下。

     二人轉到墳後,擇一處較隐蔽的地方坐下,薛仇不想說話,白珠是不敢說話,于是,靜靜地坐着,白珠則乘機盤膝練功。

     五更敲過,天上忽然烏雲密布,漸漸瀝瀝的下起雨來了! 薛仇一陣悲傷過後,突然顯得十分萎頓,卻聽他道:“這下雨天,那人想必不會來了,我們先進城去,打聽獨腳神乞是否已經到此,别又雙方錯過了!” 白珠也認為很對,于是,二人轉至墳前,拜了兩拜。

     二人剛剛縱上牆頭,即見雨中一條黑影,如狸貓似的朝銅堡奔來,薛仇眼尖,當先發現,忙将白珠一把抓住,雙雙倒縱而下。

     白珠還不知何事,卻聽薛仇道:“那人來了,趕快藏回原位!” 二人也就剛隐住身子,一條黑影已出現牆頭,那黑影在牆頭停也沒停,毫不考慮的就躍了下來。

     從這黑影輕靈的身法上,薛仇已知對方武功了得,有這深厚的武功的人,武林中已可列入一流高手。

     薛仇心中奇怪,恩公白雲叟卻從沒提起過父親有這樣一位武功了得的朋友,然而,使薛仇驚奇的卻不止的,因為他随即又發現,這來人身裁窈窕,竟是個女的?薛仇心中更感茫然了! 恩公白雲叟口中,更是沒提到過女人名字,這女子會是誰? 那青衣女子謹慎的将花奉獻墳前,随即低首靜立,似在默禱,總過了好一陣子,方聽其幽幽一聲長歎! 雨不算大,也不能算小,在雨中淋個半響,可能連蓑衣也給濕透,薛仇見她在雨中默禱着,就像毫無知覺般!心中更是感謝不盡。

     突地,青衣女子雙眼看到了一串零亂的腳印,心中一驚之下,雙眼立即循着腳印望去。

     這腳印是薛仇與白珠,牆上躍下時,匆匆走避,遺留下的,雨後泥地,腳印特别明顯。

     青衣女子冰冷冷的一哼道:“什麼人膽敢到此,暗察于我,想必是活得不耐煩了吧!還不替我滾出來?” 薛仇與白珠倉促之間,竟忘了足下腳印,一旦被青衣女子發覺,本以為她定會急急奔逃。

     哪知這次白珠全料錯了,青衣女子非但不走,且出聲叱罵,聲音略帶沙啞,一聽就知是個已過中年的婦人! 青衣婦人這一呼喚,薛仇沒有理由再隐住身形,因為他原也想與對方見面,向對方緻謝的,又何必再躲? 于是忙應聲走了出來。

     哪知,相去還有兩三丈遠,雨點滴淋之下,根本還分不清對方的面貌輪廓,青衣婦人已一聲獰笑,揮袖撲了過來。

     口中并叫道:“好大的狗膽,我叫你來得去不得!” 薛仇一愕,正待申辯,厲風已然撲面,随着那厲風,那些雨點紛紛擊在薛仇的頭臉上,打得他好不疼痛。

     薛仇大吃一驚,這還隻是雨點,就有這段威勢,如若被其袖襟括中,怕不連臉肉也給揭了下來? 一驚未已,薛仇已晃身橫移半丈,他正待揚聲呼叫,雨點又已擊落頸脖,厲風有如附身影兒般,又已及背。

     若說是往常,薛仇早就出手了,然則,今日對方的身份不同,逼使他不得不強忍住,又往橫裡疾躍而出。

     這次他有心躍遠些,肩頭微晃之下,已出去三丈來遠。

     卻聽青衣婦人一聲怪叫道:“你自以為輕功了得,就能奈何我嗎?讓你知道厲害!” 語未畢,一個身子卻又逼到薛仇身後,猛然地雙掌交叉疾指,招式快若電閃般的,所指處正是薛仇的身後重穴。

     薛仇一語未發,卻已連連遇險,心中早已怒不可遏,但他仍然咬緊牙根,再度抽身閃躲。

     這次,身子未落,薛仇已自叫道:“前輩,我非歹人,請聽我一言……” 青衣婦人一聲怪笑道:“你不是歹人難道還是好人?是好人就不會這麼躲躲藏藏,我也不會相信這世界上居然還有好人!” 婦人說着,又追了上去! 薛仇既不願與好人為敵,他就隻好閃走,憑他的輕身提縱術,婦人要想追上他,可說不易。

     于是乎,一個追一個逃,繞着松樹墳墓兜圈圈。

     薛仇邊跑邊道:“前輩,我确非歹人,這銅堡是我家,我姓薛……” 這一說,青衣婦人突地一顫,怔住了,十分不解地問道:“這銅堡是你的家?你姓薛?” 青衣婦人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柔弱顫抖,仿佛一刹時間,變得十分害怕般的,連聲音也變了。

     薛仇見她停住了,遂也轉過身來道:“不錯!這裡就是我的家,我名叫薛仇,這墓中就是我的家人。

    ” 青衣婦人聞聽,忽發悲笑,聲音凄厲至極,聽得人毛骨為之悚然,笑聲久久方歇,笑罷方道:“大膽狂徒,竟敢來此冒名頂姓,騙得了别人,可騙不了我,有種别跑,接我兩招試試!” 薛仇一聽,不大對勁,這婦人說她瘋不瘋,說她癫不癫,可是自己所說她又不信,這可做難了。

     然則,事實急如燃眉,如此胡攪下去,卻也不是了局,自己一味的躲閃,又算是什麼? 尤其,對方究竟是什麼人?自己還莫名其妙,倒不如先接她兩招,看看她是何來路,再作定奪。

     隻要自己不下辣手傷她,就算是自己的大恩人,也沒什麼不可,倒自己要顯露兩手絕藝,告訴她自己并非怕她,也不是什麼冒名頂姓的狂陡。

     如此一想,薛仇遂不再猶豫,道:“既是前輩一定要伸量伸量晚輩的武功,晚輩說不得隻好奉陪,隻請前輩手下留情!” 薛仇說得謙恭十分,青衣婦人卻聽得哇哇怪叫:“我手下留情,一定留情,給你個全屍!我還替你掩埋,不至于像那賤人似的抛屍露骨……” 青衣婦人說着已撲了過來! 薛仇心中大為惱怒,縱然是我薛家恩人,也不該如此對我,可是那後面一句話,又複使他茫然不解! “賤人”指的是誰?為什麼抛屍露骨? 薛仇心中雖惱怒,既仍然沒敢發作,見青衣婦人揮袖撲來,為表示敬意起見,先行禮讓三招! 青衣婦人見他閃讓一招時,身法輕靈美妙,有如行雲流水,連避三招,竟沒越出三尺之地,心中也不由一驚! 然則,一驚之後,卻是暴怒,但聽她尖聲叱喝道:“原來你是存心而來的,那就看招吧!我倒要看是哪一派高人,訓練出你這樣一個出色的門人!” 青衣婦人說完,蓦地雙袖連揮,交叉疾指,前三招,她隻用一隻袖子,如今雙袖合拼,自是威力暴增。

     薛仇隻覺一股莫大的潛力,随着對方雙袖旋動,從四面八方浸迫而至,也不禁吃了一驚,忙運起“玄戈神功”護住周身穴道,接着雙掌翻飛,也自施展開“盤龍掌法”,沉穩地拆解對方的來勢。

     可是,也隻拆得數招,薛仇心中就不禁一凜,青衣婦人一甩長袖的招式,豈不與邊文惠的十分相像? 出手、撲擊、翩翩起舞,像煞怪鳥雙翅,難道這青衣婦人還與邊文惠有着什麼關系嗎? 薛仇真想出口相訊,然則對方一字一句,莫不如針似刺,問得不對頭,又被對方罵上兩句,才不劃算呢? 薛仇又想,偏偏這又是大雨天,那隻怪鳥不知藏到哪裡去了,如若将怪鳥喚來,就能判斷這婦人與邊文惠是否有關系? 瞬息工夫,二人已對拆了五六十招,薛仇可是守多攻少,雙眼卻一直在注視着對方的雙袖。

     青衣婦人一見薛仇武功十分了得,五六十招過去了,竟能沒占到絲毫便宜,薛仇招式毫不松緩散亂,她連一點上風也沒占着。

     這一份驚怒,當真無法形容,隻得加緊猛攻! 眼看一百招又過去了,青衣婦人依然沒能将薛仇擊敗。

     蓦聽她一聲尖厲長嘯,招式随嘯而變,一個身子更是騰身半空,淩空撲擊,一起一落,雙足無須沾地,隻借薛仇回掌之力,就能升落自如,盤旋進擊! 薛仇對這招式,熟識異常,他也曾以此戰法,擊敗過西藏紅教中的大國師,也是西藏的第一高手。

     薛仇此着,自認是偷自邊文惠,淩空兩隻怪鳥撲鬥的一點訣竅,加以演變,化在盤龍掌法中。

     如今,青衣婦人也使用了這一套,他哪能不一看就認出,于是,他再不猶豫,他斷定這青衣婦人定與邊文惠有着很深的淵源! 薛仇遂揚聲叫道:“前輩可認識一位住在百花島上的邊文惠,邊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