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同門藝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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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不一看就知之理,疾撲之下,一招未滿,已将劍奪過,再補上一掌,立将陰陽老怪擊成重傷。

     年前,陰陽老怪像個二十來歲的書生,自斷腕後,數日工夫,他已變成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如今再經重傷吐血,瞬息工夫,陰陽老怪臉上已是深紋畢露,像煞一個古稀老人。

     鬼伯莫大頭将劍奪過,瞅也沒瞅他一眼,立即回身疾撲薛仇,揮舞開“飛魂劍”,但見一團碧虹滾滾而去! 薛仇一看他所使招式,正是他用以傳授給幸克繩的“七絕劍法”,隻是仍然有這麼些微不同,就是臨到一招之末,也就是一招的颠峰處,始終未能盡善盡美地發揮出十二成的威力。

     換句話說,鬼伯的這套“七絕劍法”,就也與盤龍掌法一般,是個半瓶油,搖起來“叮當”響,卻不會往外溢。

     薛仇豈會怕他這劍招,雖說他用的是削金斷玉、鋒銳無比的“飛魂劍”,他也不懼,他對這劍招更是熟之又熟,一招遞出,第二招尚未發,他已知你是什麼招式,所謂“知已知彼,百戰百勝!” 在這種情況之下,鬼伯也已瞧出情況不對,他心中大感驚訝莫名,他看薛仇金蓮花的一招一式,卻看不出半點名堂。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原來,鬼伯數十年前,于天池冰天雪地裡,偶然發現了一座石室,石室中就有這麼本書。

     這本書中記載的,就是“玄戈神功”,與‘曲陽指”的一些訣要竅門,另外則記載着一套劍招與掌招。

     隻是,書中記載的俱都不全,每一樣中總是失去最後關頭的精要處沒記下來,大概是當初記載此書之人,尚未鑽研出這精要之點,或是覺得這制勝機先之處發生了問題,所以沒記下來,旋即卻與該書分别了,以緻遺留下這本不完全的書。

     鬼伯是識貨的,他得獲此書,一看就知是罕世絕學,恨隻恨其中殘缺不全,但他豈肯如此輕易放棄? 于是,鬼伯耗費了數十年的精力,深深鑽研此書,數十年的功夫,他總算沒白費,将“玄戈神功”與“曲陽指”研究出來了,掌招劍招的殘缺也被他彌補上了,他自以為憑這上占奇學,返回中原後,定能打遍天下無敵手。

     不想,首次相遇這麼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竟破除了他自以為天下無匹的劍掌絕藝,他哪得不恨滿心頭? 尤其,對方所使,竟也與他一般無二,威力且較他的強猛十分,他怎不悔恨交加,這數十年的功夫,若用以研究他本身所學的藝業,相信也有一番驚人成就,還不至于如此丢人現眼。

     劍掌既已無功,他不得不從“玄戈神功”與“曲陽指”中發揮威力,他相信對方雖懂得他的掌招劍法,不可能抵抗得了他的“曲陽指”與“玄戈神功”。

     于是,在一聲大喝之下,鬼伯劍式突變,左手更是曲指猛彈,他這劍式的演變,不是攻而是守,最主要還在輔助“曲陽指”的威力。

     前面說過,薛仇曾見過鬼伯的“曲陽指”功力,較他為弱,見他突然旋展“曲陽指”襲敵,這豈非班門弄斧,關公面前耍大刀! 薛仇嘿嘿一笑,蓦地曲指一彈,也回敬了一指,但覺厲風如劍,“唰”的一聲,已穿透了鬼伯的大袖。

     這還是薛仇手下留情,因為他從鬼伯的所學中,已體會到對方或與自己天池恩師師門有所淵源,要不他這一指彈出,要不能說定能将對方傷了,最少也能使對方驚出一身冷汗。

     就這樣,鬼伯也驚駭得無以複加,因為薛仇這一指之力,在他的觀察中最少也有一甲子以上的功力。

     可是,鬼伯仍然不死心,因為他的“曲陽指”功力遠不及他所練“玄戈神功”的功力,來得深厚! 鬼伯突地抽招撤式,躍退半丈,道:“畜生,你敢接我一掌?” 薛仇聽他開口就罵,心中好不惱怒,适才手下曾一再留情,對方竟如此不識相,遂也沉重重地哼了聲道:“大頭鬼,誰還怕你嗎?” 鬼伯生就大頭,難看得很,自幼就恨别人罵他大頭,而他又取了名字叫大頭,偏偏的他就不準别人叫他大頭。

     薛仇這一順口叫出,可正沖犯了他的忌諱,隻見他臉色,煞時間鐵青一片,雙睛突然睜開,發出綠綠的慘光,白森森的牙齒,緊咬着下唇,仿佛要把那下唇歎穿似的那麼用力。

     薛仇見他那兇相,誠然可怖,雙眼竟不由自主地避了開去,就在這避開的刹那之間,鬼伯已悄沒聲的一掌拍了過來!掌出緩慢,無聲無息,連一絲風聲也聽不到。

     薛仇雙眼雖避開,鬼伯的一舉一動,仍難逃過他的視線,他見鬼伯如此卑鄙的悄然出掌,心中更火。

     他一見對方出掌,就知對方也練了“玄戈神功”,這“玄戈神功”潛力極大,雖出掌緩慢,一旦被其接近,綿綿潛力将不斷湧至,功力相若的對手,千萬不能落了下風,若被對方接近後再出掌抵禦,必然吃虧。

     薛仇自服過參王後,功力驟增,但在鬼伯面前,他也不敢自高自大,惟恐一時疏忽鬧了個手忙腳亂可劃不來!于是,沒待對方掌風襲至,立即也推出一掌! 雙掌相觸,響聲微弱,可是蕩回四面八方的潛力,卻将空氣震蕩得呼呼有聲,而且,立在兩旁包圍薛仇的人,也被這股潛力逼得不由自主地後退數步,敢情他們這股潛力威猛異常,使人窒息難以忍受! 一招接下,薛仇心中已然有數,對方“玄戈神功”的功力,依然不如自己,如若再沒什麼别的伎倆,那他可是輸定了! 鬼伯呢?心情的激蕩,使他當場說不出話來,眼看對方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縱然他得眼參王功力驟增,又能高到哪去,怎能與他數十載所修相提并論?總以為一掌之下,就可出了這口氣! 豈知事不盡然,對方非但功力深厚,内家真氣更較自己充沛許多,他怎能不舌短目呆啞口無語。

     薛仇道:“大頭鬼有什麼本事盡量施展吧!……” 忽聽鬼婆叫道:“老不死的,與他比内力,硬拼,我替你掠陣保駕!” 鬼伯莫大頭一顫蘇醒,擡掌就欲拍出,突地腦中念頭一轉,想到:薛仇所學,俱與自已相似,且是自己數十年深究而又未能達到的地步,瞧眼前情景,仿佛他是孤身而戰,如若自己倒轉助他脫險,略施恩惠,再向他求教,相信他定能指點一二,若能将他的學全,再施以毒計将薛仇害了,到時自己豈不是武林稱尊?如此一想,他又不由心花怒放,忙将擡起的手臂放下,回首對鬼婆道:“娘子,你們集這多人,可是專為對付他?” 鬼婆一愕,道:“是呀?你問這怎的?” 鬼伯哈哈一笑道:“你們竟不顧江湖道義,也不怕武林中人恥笑,做出這種寡廉鮮恥的事,我豈能與你們同流合污!” 鬼伯說時,一臉正氣凜然,回首對薛仇道:“薛小俠,我們藝業相同,師門定有淵源不是?我來助你!” 此語一出,全場震驚不已,鬼婆更氣得臉上紅紅殷紅如血,這當真是大出她意料外之事。

     反而薛仇,心中大喜過望,白珠卻不以為然,縱前拖了薛仇一把,輕聲道:“薛叔叔,人心隔肚皮,謹慎為上,隻能利用,不能信任!” 薛仇一笑沒言語,沒說白珠對,也沒說白珠不對,這可使得白珠心中大起恐慌,這究竟非同兒戲! 他這心中忐忑不甯,卻已聽兩聲慘嗥,劃破寂寞的夜色,循聲看去,無極派中兩位不知怎的已被鬼伯擊翻,鬼伯更是獰聲笑道:“薛少俠與我乃是同門中人,誰要與他作對,就是與我作對!” 鬼婆隻氣得銀牙咬碎,罵道:“你這殺千萬的,從今起我與你絕交!……” 鬼伯一笑,看也沒看她一眼,他如今雖是僞裝協助薛仇,但卻不能裝得不像,多殺幾個人,在他毫無所謂,縱然殺盡天下的人,他也不在乎,鬼婆所說,他便是聽如不聞理也不理! 如果他是個憐香惜玉、顧念舊情的人,數十年前他就不該輕易離去,也不會這麼數十年不歸。

     如今,雙方年紀都這麼一大把了,他更不在乎了!這可把鬼婆的心肺氣炸,再也忍不住蓦然一聲怪叫,鬼婆帶上了鹿皮手套! 鬼伯嘿嘿怪笑道:“你這一身毒藥暗器,留着吧!别糟蹋了,要想傷别人可以,對于我,那些暗器可不管用!” 鬼伯雖如此說,卻回首對薛仇輕聲道:“薛少俠千萬要當心,她那鬼毒藥宇内聞名,絕不能讓它在皮膚上沾上一點,也不能讓鼻子嗅進一絲!” 好心的關照,薛仇哪有不懂之理?忙道:“謝謝莫老伯的關照,也謝謝莫老伯的鼎力相助,假若莫老們能阻住鬼婆,我這就要先去救人!” 鬼伯一拍胸膛道:“放心去吧,我定然将她阻住就是!” 薛仇一聽大喜,忙向白珠一打招呼,往人群中沖去!首當其沖的卻是薔薇夫人與兩位少女。

     這也是薛仇有意沖向這廂,他還不知蒼海七友如何?究竟是否被擄,他要先抓住薔薇夫人問個明白。

     剛轉動身子,薔薇夫人也已帶上了鹿皮手套! 一陣紅雲罩頭而至,薛仇早知厲害,急急一掌拍出,将紅雲震散,閉住呼吸,仍往前沖。

     薔薇夫人哪敢與薛仇正面沖突,隻用雙手不斷的往外揮撒,雙手出處,不是煙霧,就是雲氣,再就是藍汪汪的細小暗器。

     薛仇一概不管,雙掌交叉疾拍,來什麼給震飛什麼,身子依然不停的往前移,薔薇夫人則步步退後。

     倏聽一聲駭人悲笑,沖天而起! 薛仇聞聲一震,猛回首,場中鬼婆印婵娟擡掌平伸,手中一隻大不盈寸的小蟲,背有甲,頭有角,五彩缤紛,不知是隻什麼小蟲? 而鬼伯呢?卻已萎頓倒地,就這眨眼工夫,竟爾臉上手上全部長起了一個個大瘡,就像大麻風病似,且較大麻風更厲害的是,他已魂遊地府,一命嗚呼,轉眼之間,那些大瘡破口,流出一股股惡臭的黑水。

     這份驚人的程度,簡直沒法形容,他根本就像一招未發,就着了道兒般的,使人難以置信。

     然則,事實擺在面前,不信又待如何? 憑鬼伯一身能耐,場中可說無人能及,就在自己轉身的刹那之間,發生這種事,除非這隻有甲有角的小怪蟲作怪外,再也想不出什麼? 忽地,人群中縱出一個獨目少年,薛仇一看就認出是雄風劍影熊東海之子熊念青,他之縱出,不是撲向薛仇,也沒有理由撲向鬼婆,而是朝地下的鬼伯撲去,原來他的目的是鬼伯手中那把“飛魂劍”。

     随在熊念青身後的是苗山雙屍程大程二,他二人緊随熊念青身後,當然是為了保護熊念青的安全。

     熊念青将劍從鬼伯手中拔出,剛隻看得一眼,臉上也就泛起一絲得意歡欣的笑容…… 猛然間,熊念青臉上笑容倏變,閃過一絲驚人的駭怕之色,獨目中暴射出恐怖、憂懼、散淡之光。

     “嗆啷”一聲,“飛魂劍”跌落在地,熊念青瘋狂般地喊了一聲,立即朝鬼婆印婵娟撲去,身形剛剛縱起,還未超出半丈,身子已經淩空落下,雙腳連站也站不住,軟軟的往地下坐去。

     身後緊随着的苗山雙屍一見大驚,趕忙縱前,将熊念青攙扶住,也就剛剛扶住他,已見他臉上手上,如驚虹電閃般地長出一個個大瘡,再看熊念青時,卻已氣絕人亡,一命嗚呼! 神風劍影熊東海一見,魂飛魄散,他以為是鬼婆印婵娟不準他兒子取劍,又用那手中的怪蟲,将他兒子害死了。

     這是他唯一的愛子,一見他魂遊地府,怎不心痛神蕩?撥下肩頭寶劍,就朝鬼婆撲去,口中并叫道:“老鬼婆,我與你拼了!” 鬼婆嘿嘿一笑,蓦地裡手掌微擡,那怪蟲雙角間立即如驚虹般,射出一線白氣,這氣既是細如線,又快如電閃,當然不易發現,尤其是正面敵人,更是不易看到,待到你發覺時,要想躲避,已然來不及了! 神風劍影熊東海于心痛神傷、暴怒之下,更是難以顧及,長劍尚未近得鬼婆,已一顫栽倒,沒再爬起。

     這些個都是瞬息間發生的事,薛仇看得這廂,忽略了那廂,筆者一支秃筆也難寫兩頭景。

     待薛仇收回眼光,再看場中時,場中除了鬼伯及熊念青外,又多了兩具屍首,正是苗山雙屍,死狀與前二人一般無二。

     薛仇一陳驚駭,真是無以名狀。

     卻聽鬼婆沉重地哼了聲道:“誰要反叛或不服我,這就是榜樣!” 夠驚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