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傳音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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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情從中使壞,但卻想不出她是怎麼使的壞! 聽她如此尖聲而叫,裝得倒是十分像,不由嘿嘿一聲冷笑道:“貓哭耗子假慈悲,你裝的什麼蒜?” 薛仇口中說着,兩眼卻一瞬不瞬的往船後水面望去,水流甚急,波浪一起一伏的,什麼也着不見! 卻聽舒情叫道:“好呀!狗咬呂洞賓,我好心告訴你,你居然反冤我……” 薛仇理也沒理她,唯恐船兒越流越遠,要尋救白珠更不容易,忙牽起擊船的小繩,縱身朝岸上躍去! 河面寬僅十餘丈,小船處于河心,離岸不過數丈遠近,薛仇輕輕一躍,已到得岸上,将小船拖靠岸後,立即朝上遊頭縱去! 沿途看着河心,真奔出數裡之地,仍沒見到河面有什麼異狀,他也曾遇船隻相迅,都是一問三搖頭,什麼也不知。

     薛仇心中大急,立即縱身躍入水去,從上遊直往下蕩,他水中能耐,本就甚高,水中視物,更能遠出數丈!他必要從河心潛水而下,整條河底,全都在他視力範圍之内,要想躲也躲不掉! 再其次,急流的水,決不能太深,太深的水,永遠流不急! 薛仇從上潛水而下,眼看已接近小船停靠處,仍然沒見白珠的影子,心中不由大感奇怪不已。

     薛仇暗忖道:“莫不是根本沒掉下水去,再說,他小小年紀既懂駕舟,其水上功夫,定也不弱,何以如此一聲不響的,就失了蹤?遇敵被擄,他難道不會開口呼喚……”薛仇想了一陣,任怎也想不通! 在小船停舶處,薛仇萬不得已地爬上岸來。

    小船仍在,舒情卻不見影子,不知跑哪去了! 薛仇心想:“你原來也是存心冤我?下次遇我,看我不剝你的皮!” 薛仇一心焦念着白珠那孩子,怎肯就此離去?呆呆的站在小船上,雙眼不停的往上下遊水面望去,眨也沒敢眨一下,惟恐就這一眨之間,正好錯過白珠浮起的刹那。

     怔怔的,也不知在小船上站了多久!忽聽身後步履踏沙微響,猛然回過頭來,身後站着一個紅衣人影,不是舒情還有誰? 薛仇沒想到舒情會得去而複返,心中一愕,卻聽舒情道:“該歇歇啦!身上的濕衣也得弄弄幹,縱然不至于受寒,穿在身上,也怪難受的,我那邊生起了一堆火……” 舒情說時,臉上流露出滿是關懷之情! 薛仇哼了一聲道:“你稱心如意了嗎?” 舒情臉色微變,布滿委屈之色,道:“小弟弟,你千萬不能如此冤枉我,還有半天時間,明日午前,我們就可能追上那紅衣喇嘛們啦!” 薛仇一聽她提到紅衣喇嘛,又不禁想起了危難中的尚小雲。

    可是白珠呢?日後怎能向蒼海七友交代? 但是他始終不相信白珠已然遇難,除非是讓他看見了白珠的屍首。

    不過,若是不谙水性的人,落身此滾滾急流中,又怎僥幸進得一死? 薛仇仰首望天,天色已是酉牌時分,敢情時間已然不早,他站在這也有兩三個時辰之久啦! 回首後望,舒情一臉悲苦之色,這事果真不像她所為,薛仇漫步走到舒情身邊,看了她一眼,道:“你走了又何必回來?” 舒情一反往常的态度,皺着眉道:“我何曾走過,我隻是去取些食物,我心知你一時之間,絕不至于離去,所以大膽的離去些時!” 舒情說完,指着岸上林邊一堆猛烈的火道:“你瞧,那是什麼?” 薛仇順手望去,火堆旁一隻大籃子,裡有煮熟的一隻雞,還有一壺酒,幾個饅頭。

     這些食物,不知她什麼地方弄來的,薛仇心中煩惱的事情太多,哪有時間去追究這些? 薛仇依照夜裡白珠所說的訣竅,喝酒,吃食,過後,果真全無異狀,而舒情也沒驚訝之色,薛仇心想:“難道這次她沒使手腳,沒懷鬼胎?” 二人食畢,天色已暗,夜幕籠罩整個大地,河水仍然滾滾地流着,河面卻冒起了淡淡的白氣! 舒情食畢後沒再開口,就用頭靠在薛仇腿上,安安靜靜的睡去! 一夜間,薛仇惟恐舒情夜半搗鬼,再來這麼一下,他可吃不消,所以一夜沒睡,無時無刻不嚴加戒備着! 豈知,這一夜,果真安安靜靜的,直到天上已泛起魚肚白的曉色,舒情方始從甜夢中蘇醒。

     隻見她掩着小嘴,打了個呵欠,然後雙眼滿含深情的凝注薛仇,一臉幽怨之色。

    久久方道:“小弟弟,三天來,使我體會到什麼才是真正的人生,什麼才是真正的幸福與痛苦,以往的,我全錯了,昨夜,我才算拾回了我自己,也隻有昨夜一夜,是我這一生中,最無憂無慮,無所企圖,無所思念,一切全無的一夜,也是我最舒适,最安靜,睡得最甜蜜的一夜…… 這!并不是你薛仇給我的啟示。

    而是你喚白珠那小搗蛋所給我的啟示,我承認我對不起他,可是我相信他絕不至死,他的聰明穎慧,使我深為欽服,定然也能因此化險為夷,平安無事…… 小弟弟,我非常感激你陪伴我的最後一夜,現在你自己走吧!乘小船放下水,午時不到,就可抵達泾縣,離縣城十五裡地有座冷堡,那灰衣人與兩位大喇嘛,全在冷堡中…… 最後再告訴你,那灰衣人就是假裝死于大佛洞中的追風無影獨腳神乞。

    你趕快去吧!千萬别錯過今天……” 薛仇聽她如此說,心中也着實感動,遂問道:“姐姐你呢?” 舒情臉上忽露笑容,隻是這笑容已非以往的淫邪媚笑,而是純樸真心的笑容,但聽她道:“我的罪孽高與天齊,死已不足以贖我罪,既知日後也難免濺血荒山,抛屍露骨,倒不如及早抽身,以修來世,青燈黃卷伴我終身!” 說完,舒情再次深深看了薛仇一眼,回身就走,薛仇萬料不到舒情轉變這快,一時間也無從安慰起,眼送舒情的背影遠去,竟連一句祝福話也說不出來! 終于,舒情的背影,在林中消失了!薛仇的眼中也蒙上了一層淚光! 突地,一陣厲風,從樹梢飛落了,壓頂而至! 薛仇眼蒙淚光,一時間看不真切,趕忙側身而避,可是,身形未穩,來人又複對胸撲至! 薛仇倉促間也不管來人是誰?順手拍出一掌,将對方阻得一阻,因他不明對方是什麼人,手上功夫隻用了四五成! “嘭”的一聲,雙掌接下,薛仇趕忙擡眼去看,這一看薛仇心中不由又驚又喜,你道為何? 原來這來人竟是白珠那孩子。

     薛仇驚的是,白珠居然能接下他四五成功力的一掌,而毫無感應,如若于拼命中,那麼七成功力的一掌,他也必然免強接得下了! 喜的是白珠終如舒情所說,以他本身的聰明刁鑽,自能解除危難,化險為夷,平安歸來! 薛仇驚喜交集,雙臂一伸,白珠立即投入他的懷抱,二人緊緊擁住,好半晌也沒說話!薛仇惟恐耽誤時間,将吃剩的食物收拾上了小船,方問其故! 白珠這孩子他到底為了什麼,去了一夜呢? 原來,當白珠在船後搖漿掌舵時,忽覺一股香風飄來,他本還不知何事,突見舒情揚起了一條手帕,那香風就随帕飄來! 白珠一驚,趕忙閉住呼吸,卻已遲了,頭腦一眩,當場栽入河中! 白珠老家在鄱陽湖邊,自小嘻戲于鄱陽湖,水中能耐較陸地上隻強不弱,雖小小年紀,卻能于水中呆個三天兩夜,毫無問題! 這時栽入水中,雖于暈眩中,身手仍然未忘,落入水中,竟如遊魚般,毫無聲息,隻小船起伏了一下,以緻薛仇沒覺察到! 一旦入水,白珠已微感醒覺,但吸入腹中的毒氣甚多,一時間要全醒也不容易,于是仍然閉住呼吸,随水流去,暗中卻運功将毒氣逼散。

     可是,薛仇怎的又沒找到他呢? 原來薛仇船上岸後,如若立即逆水上遊,定能于水中将白珠接住,是他缺乏經驗,反沿岸上奔! 待他再從水中潛往上遊時,白珠已被急流帶出老遠了! 白珠一旦将腹内毒氣全部逼散,人也被飄流出十數裡地,鑽出水面,正是夜幕來臨之時。

     白珠一看水面,并沒船隻,究不知薛仇是在上面,還是已到下遊去了,不過,稍一思索,立即判斷薛仇仍在上遊,他相信薛仇絕不至于将他一人抛下,不顧他死活的徑自而去。

     白珠這麼一忖度,立即往回奔! 奔沒數裡,忽見一人影急縱而至,他以為是薛仇尋他來了,他立即藏身一石後,準備吓他一吓! 哪,臨近一看,卻是那斷了手腕的陰陽老怪,他曾見過陰陽老怪的武功,想到他捉住自己那一刹那,他就會報複! 見陰陽老怪漸漸接近,他頭腦立即電轉。

     倏地,白珠記起那紅舌女鬼,忙學着女鬼的聲音,叫道:“陰——陽——老——怪——拿——命——來——吧!” 紅舌女鬼的聲音,當初給白珠的印象極深,故此學來維妙維肖,簡直如同出諸一口般的。

     陰陽老怪一聽這女鬼聲,當場吓得掉頭就跑! 白珠一見,不由大喜而笑。

     這一笑,可笑出毛病來了!他學女鬼的聲音雖像,這笑聲可是個絕大的漏洞,這所謂喜極忘形。

     陰陽老怪掉頭跑得兩步,一聞笑聲,就知上當,猛轉身就朝石後撲去!陰陽老怪何等樣人,哪能不一聽就知發自何處? 白珠笑完,也知不妙,早已蓄勢戒備,見他撲來,猛然兜着巨石一旋,反躲到石後去了! 陰陽老怪恨恨地哼了一聲,道:“原來是你這小鬼,竟敢捉弄老夫,看我不生劈了你!” 陰陽老怪連續兩撲,白珠錯非“飛魚刺”救助,已然被其抓住,但也驚險萬分,白珠心知此非長久之計,要跑跑不了,要躲躲不過,怎麼辦呢? 忽見滾滾流水,心想:“好吧!我們水中比過,水中若鬥你不過,也是命該如此。

    ”白珠想罷,立即縱身朝水中躍去。

     哪知,陰陽老怪生平最怕水,他就不敢涉足水中一步,但他輕功了得,這十餘丈寬的水面,哪奈何得了他? 白珠躍入水中,見陰陽老怪沒随下水來,心中不由大定,露出水面,剛想開口,陰陽老怪已如老鷹捉魚般撲了下來!白珠大驚,忙又潛了下去,偷偷往水面一露臉,仍見陰陽老怪守在岸邊!白珠隻得仍潛入水去! 水流甚急,不進則退,白珠費了好大力氣,也隻遊上數丈,他心知如此下去,終将錯過與薛仇會面的機會,大急之下,不由露出水面,揚聲而呼…… “薛叔叔……薛叔叔……” 白珠心想,薛仇如在左近,定必聞聲趕來!豈料,叫聲未完,陰陽老怪己走得沒了影兒,他在天目山中,被薛仇追得屁滾尿流,他害怕薛仇,較之那紅舌女鬼更勝十倍。

     白珠将陰陽老怪驚走,立刻沿岸直奔,見到薛仇時正值午夜,他看到舒情的頭睡在薛仇的腿上,以為她又要施展狐媚之術,他想:“今夜你再搗鬼,我飛魚刺可不認識你,趁機也發洩發洩我胸中積憤。

    ” 哪知,一夜無事,晨間還說出這種話來,人既已知悔,白珠也不為已甚,待她走後方始現身。

     白珠說完,船也來至泾縣,二人棄舟上岸,飽餐了一頓,方始打聽去冷堡的道路。

    大白天裡,惟恐驚世駭俗,未敢施展輕功,可也走的不是大路,惟恐被冷堡中人放下眼線,有所準備,反不易得手! 傍晚時分,二人來至冷堡,名為冷堡,其實隻是個偏僻的村莊,薛仇因冷堡即能名聞江湖,絕非普通村莊可比,遂也不敢大意,直待交更後,方與白珠二人,掩掩藏藏入莊。

     薛仇倒并非害怕,他是謹慎,惟恐打草驚蛇,他們将尚小雲看制住,反為不妙,他要暗中先将尚小雲救了,才能找他們報仇洩憤! 在村中走了一遍,終于發現莊後,依山建立着一座規模宏大的房子,當中大廳中燈火閃亮,明如白晝。

    薛仇一打手式,雙雙落在廳外空場邊一株大榕樹上! 薛仇撥開樹枝一看,大廳中擺着兩桌酒席,第一桌上首坐的,赫然是那帶着人皮面具的灰衣人,左右六旬兩位老人陪伴着,另一桌上首坐首兩位紅衣喇嘛,也有兩位老人左右陪侍。

    隻是,這一桌上,另坐着窮家幫主及那秃子爺,其餘的全都是四五旬的彪形大漢,一個個聲音洪亮,精氣充沛,薛仇一聽就知全非庸手! 忽見那灰衣人雙眼亮如閃電的朝廳外一瞪,怒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還不現身受死?” 薛仇心中猛然一震,好厲害的一對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