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錯譜鴛鴦難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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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嗫嚅道: “沒甚麼,孩兒……孩兒是說,不要吵……” 龍華園主詫聲道: “不要吵?” 司馬玉峰道: “是的,爆竹聲太響了,擾人心神……” 龍華園主神色一怔,眼皮眨了又眨,突似恍然大悟,臉上怒容頓時一掃而光,縱聲哈哈大笑起來。

     接着龍華夫人笑了,北天霸主羅谷笑了,在場的十多位一品武士和“北天十三仙”也跟着啞然失笑了! 那位剛才倒吊在松樹上修練瑜伽術的一品武士一黑袍老人——拍手大笑道: “嘻嘻,新郎官,你剛才是怎麼說的?你說你一點也不緊張?嘻嘻嘻……” 終于,那一串挂在禮堂外的爆竹鳴完了! 緊張的空氣也随之煙消霧散,場面又恢複了一片和祥喜氣,龍華園主遂恭請北天霸主羅俗重回禮堂,司馬玉峰也死心塌地的轉過身子,伸手掀開轎門—— 新娘子羅姗娜端端正正的坐在轎内,她看來是個嬌小玲珑的姑娘,挂在臉上的“紅紗巾”掩住了她的面貌,但司馬玉峰并不想知道她長得美或醜,他看也不敢多看她一眼,隻低着頭拿起彩帶的另一端,打算把她“拉”出來。

     蓦地,司馬玉峰感覺腳上被人輕碰了一下,他立刻明白那是卓媽在提醒自己别忘記踢新娘一腳——對,差點忘了! 于是乎,他毫不猶豫的擡起右腳,不輕不重的在新娘子的小腿上踢了一下! “啊喲!” 猝然受到攻擊的新娘子羅姗娜,脫口驚叫了一聲。

     在場衆人面色大變,北天十三仙方欲有所行動,北天霸主已由禮堂内疾躍而出,怒喝道: “子軒,你在幹甚麼?” 龍華園主随後趕出,他又驚又怒,嗔目厲聲道: “畜牲!你瘋了?” 司馬玉峰一連吓了兩跳,他不知道自己錯在那兒,擺頭看卓媽,隻見她正在連連頓足,似在氣自己不懂事,不由大感惶惑,回望龍華園主呐呐道: “沒……沒甚麼,孩兒隻是……踢了她一下而已……” 北天霸主大怒道: “踢了她一下?你為甚麼要踢她一下?” 龍華園主也怒喝道: “說!你為甚麼要踢她?” 司馬玉峰膽戰心驚,手指卓媽惶聲道: “這是奶媽吩咐的,她教我踢她一腳,說是這樣她以後才會怕我……” 龍華園主氣得面色鐵青,轉對卓媽厲聲道: “卓媽,你是這樣教他的麼?” 卓媽又慌又急,兩手直在身上揉搓着,哭喪着臉道: “唉唉,真是冤枉,我是教他踢轎門,誰知他沒聽清楚,竟踢起新娘子來了,這怎麼得了?這怎麼得了……” 司馬玉峰一聽,氣往上沖,大叫道; “奶媽,你明明教我踢她一腳,這會怎麼否認了?” 卓媽急得要哭,又頓足又甩手道: “唉,我的少爺,老身教你踢她一腳,意思是指轎門,你怎麼這樣傻?” 一個奶媽沒有理由要陷害自己養大的孩子,司馬玉峰情知确是自己會錯了意,頓感羞愧難當,漲紅了臉,恨不得一頭鑽進地下去。

     龍華園主哭笑不得,拂袖“嗨!”了一聲,轉對北天霸主苦笑道: “親家翁,小兒無知,誤把馮京當馬涼,希望親家翁不要見氣!” 北天霸主也是滿臉啼笑皆非,嘿然道: “你們中原人也有這套習俗麼?” 龍華園主道: “正是,女人家總有許多莫名其妙的陋俗,說來真是可笑!” 北天霸主皺了皺眉頭道 “當真令郎踢了一下轎門,我女兒就得怕他,這麼一來,我女兒豈非要吃虧了?” 龍華夫人搶着笑道: “這算不得吃虧,身為人妻,敬畏夫君總是應該的!” 北天霸主搖頭道: “不成,老夫不希望小女受到一點委屈!” 龍華夫人略現不悅,淡笑道: “一樣,我們也不希望小兒娶了一個——” 龍華園主喝道: “夫人,你住口!” 龍華夫人冷笑道: “怎地,我說錯了麼?” 龍華園主不理她,又回頭對北天霸主笑道: “親家翁,你我今天是在結親家,可别為了一點小事而變成冤家才好啊!” 北天霸主颔首道: “當然,可是事情是你們男方先鬧起來的!” 龍華園主哈哈笑道: “那種陋俗本不可置信,親家翁如不能釋懷,就請令嫒反踢小兒一腳如何?” 北天霸主一想不錯,咧嘴大笑道: “哈哈,這倒也是個辦法!” 說着,轉望花轎内的新娘子羅姗娜大聲道: “乖女兒.你快踢新郎一腳!” 羅姗娜紋絲不動。

     北天霸主眉頭一皺,焦躁地道: “聽到沒有?我的乖女兒,你踢他一腳,以後的日子才好過!” 羅姗娜輕輕搖了搖頭,表示不願。

     圍觀的十多位一品武士微微點着頭,面有欣慰之色,他們都在暗下贊許: 畢竟新娘子的個性與傳言大有出入,看來她還是一個明事理的女孩子啊! 北天霸主見女兒搖頭,頗感意外,驚詫道: “為什麼,你情願吃虧?” 羅姗娜又輕輕搖首,表示非也。

     北天霸主不禁大奇,怪叫道:“過樣也搖頭,那樣也搖頭,乖女兒,你說話呀!” 羅姗娜說話了,幹脆脆地,羞答答地道: “爹,女兒已經踢過了?” 北天霸主神色一愕,失聲道: “啊,你已經踢過了?” 羅姗娜點了點頭,顯得極是娴靜! 北天霸主大喜道: “哈哈,你甚麼時候踢的?” 羅姗娜輕輕道: “剛才,他拿開轎門的時候!” 北天霸主高興極了,又問道: “那是說,你先踢了他?” 羅姗娜又點了點頭。

     那十多位原在暗中贊許的一品武士面如土色,龍華夫人更是臉色大變,她緊張的向司馬玉峰問道: “軒兒,她真的先踢了你?” 司馬玉峰苦笑道: “嗯,大概是吧……” 龍華夫人怒道: “你怎不早說?” 司馬玉峰期期艾艾道: “我不知道那是她踢的,我以為那是奶媽在提醒我……” 龍華夫人氣極,兩手往腰間一叉,轉向北天霸主冷笑道: “好了,親家翁,鬧到後來,原來是你的寶貝女兒先踢了我兒子,這事你看怎麼辦好呢?” 北天霸主哈哈大笑,雙手往背後一負,搖頭便向禮堂走入,一面笑道: “胡鬧!胡鬧!都是胡鬧!哈哈,趕快叫他們小兩口進來行禮才是正經,哈哈哈……” “哼,打個‘哈哈’就算了?” 龍華夫人那肯甘休,跺足尖叫道: “親家翁,你出來,大家扯個直再——” 龍華園主一把蒙住她的嘴,附在她耳邊低聲道: “杏卿,小不忍則亂大謀!” 龍華夫人輕輕一哼,滿臉不高興的嘀咕了幾句,方始随着丈夫進入禮堂。

     這已不是一場愉快的婚禮,但司馬玉峰終于把羅姗娜扶出花轎,雙雙步入禮堂,然後行禮如儀,然後把她送入洞房。

     一輪皎潔的明月,由東方靜悄悄的升起,龍華園中的喜筵開始了! 一年之中,中秋夜是最美麗的夜晚,何況今天又是少園主王子軒完婚之日,在雙重值得慶賀的意義之下,先前的一場不愉快也就化為烏有,喜筵上鬥籌交錯,男女雙方親友相處至為融洽! 起初,當九壇葡萄酒擡入場時,司馬玉峰曾上前看了一下,發現自己用以進入龍華園的那支空酒壇已不在其中,這證明它已被飄萍奇俠沈鳳庭裝着少園主王子軒帶走了。

     但是,司馬玉峰對此并不覺得高興,他知道此刻在場的十多位一品武士中,至少已有一人知道他不是少園主王子軒,那就是“傳音”警告他“繼續冒充下去”的那人! 那人是誰呢? 他為何不揭穿我的秘密?甚至反過來護衛我? 酒過三巡,司馬玉峰逐席敬酒,當敬到醉和尚那一桌時,他特别注意醉和尚的表情,因為他懷疑醉和尚可能就是那個發話警告他之人! 但醉和尚卻仍是那付滑稽突唐瘋瘋癫癫的樣子,他看見司馬玉峰來到,一把抓住他的右腕,說道: “且慢,你少園主有無誠意敬酒?” 司馬玉峰含笑道: “怎說沒有?” 醉和尚臉容一整道: “那麼,新娘子怎不下來?” 司馬玉峰笑道: “啊,這個——在下代敬不行麼?” 醉和尚正色道: “當然不行,你去帶新娘子下來,就說我們要她敬酒!” 司馬玉峰一躬身,笑道: “禮俗無此前例,恕難照辦!” 醉和尚脖子一伸,朝正席上的龍華園主大聲道: “園主,新娘子出身武林世家,江湖兒女不應固守禮俗,請上來敬敬酒如何?” 龍華園主笑了笑,便向司馬玉峰道: “醉和尚說得不錯,子軒,你去把她帶下來吧!” 司馬玉峰無可奈何,隻得恭應一聲,但轉身欲行之際,醉和尚又一把拉住他,笑嘻嘻道:“你可一定要把新娘請下來,要是請她不動,你也别下來了!” 說罷,大笑着把司馬玉峰推了出去。

     就在這一推之間,司馬玉峰發覺懷中被塞入一物,心頭一動,乃不動聲色大踏步向樓上走去。

     登上第二層樓,四顧無人,立即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張折着的字箋,展開一看,隻見字箋上寫道: “以最快速的動作救下鑽天神偷金鬥山,他會帶你逃下山去!” 果然是醉和尚,正是他看出自己是假的了! 不錯,現在龍華園上上下下都集在廣場上喝喜酒,假如自己想逃走,此刻正是時候! 但是,自己好不容易進入這龍華園,如今竟又鬼使神差地被認為“少園主”這正可利用來查探父母的下落,為甚麼要逃下山去? 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