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幡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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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口。

    那杜鵬已歎了口氣叫道:“怕你那位乖孫子拿了去,那大夥兒可慘啦。

    ” 百裡千秋愕道:“憐雪?他怎麼啦?” 玉珊兒一歎,方把百裡憐雪的事說完,那百裡千秋已仰天縱淚,喃喃道:“不配啊──,百裡世家不配再擁有聖劍以昭天下武林……” 玉珊兒急道:“老前輩──,百裡世家義名猶在……” 百裡千秋搖了搖頭,站起來道:“女娃兒──,跟老夫到庭園走一回……” 玉珊兒一愕,恭敬道:“是……” 每個人都知道,百裡千秋是要把聖劍所藏之所告訴玉珊兒。

    然而,在場諸人沒想到的一個問題是,百裡千秋為什麼不等李北羽回來時再告訴他? 原本,聖劍就屬于李家之物。

     黑笑一直沒說話。

    他看着百裡千秋和玉珊兒出去;又隻見玉珊兒一個人回來。

     黑英才突然道:“百裡前輩呢?” 玉珊兒一愕,道:“百裡前輩想自己一個人在院子裡靜一靜……,不好!” 一句“不好”,所有的人已經沖了出去。

     院子,夕已垂于西山外;而人,仰首而立,猶叫晶瑩淚珠映夕紅。

     動的是風、是葉,人立如山。

    人側樹幹,幹上有字。

     “百裡千秋自愧仰天該絕!” 明,神宗萬曆四十一年三月初二,百裡世家上代主人百裡千秋自絕于杭州城東老虎胡同丐幫分舵内! 衆人猶自唏噓望着百裡千秋傲立天地的屍首;忽的,箭響奔至! 蔣易修雙眉一挑,手上七彩劍鞘挑斷四支來箭。

     王克陽已注視往來箭處沉聲道:“那位朋友光臨?” “哈……,”一串大笑中,十數道人影已然躍了進來。

    當先,一名四旬左右,身着金、紅交雜的漢子冷笑道:“龍虎合盟的桃下二助來訪。

    ” 喜美子手握刀柄,冷笑道:“是青龍盟四龍爺之一的桃下二助?” “啧、啧……”桃下二助眯着一雙眼打量着喜美子冷聲道:“你就是那位間間木喜美子?” 喜美子一哼,刀已半離。

     桃下二助将目光投向王克陽,冷笑道:“本盟是為了答謝貴幫今天所作所為……” 話聲一落,四周又平空多出了四十來名漢子,已然将衆人團團圍住。

     杜鵬将刀銜住口裡,拍了十來下手,才取刀才說道:“打架才哥哥我最行……” 桃下二助大笑道:“那最好……”一揮手,龍虎合盟的五、六十名漢子已然沖殺了過來。

     這一戰,結束的很奇怪。

     丐幫當然有不少弟子加入混戰中;本來,這種大場面的戰事最少也托上一頓飯的時間才合理。

     誰知,也不過是半柱香光景,來人便退了個光! 玉珊兒愕道:“有詐……” 杜鵬皺眉,那把大鵬刀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就結束了;這是啥麼打法,說出去可大沒光彩。

    他心中一動,環顧了衆人一趟方才歎道:“被騙啦──。

    人家的目的不是要幹!” “那目的是什麼?” “黑笑!”杜鵬歎口氣道:“人家的目的隻是制造混亂讓黑笑那小子乘機溜走……” 黑笑為什麼要走?因為他已經探聽到“聖劍”的藏處。

     玉珊兒淡淡一笑,道:“就算知道是在百裡世家,他們還是找不到的……” 李北羽尴尬的注視葬玉投來的目光。

     一側,埋香臉色已是慘白的呻吟在床上。

     而他,正站在門口! 李北羽輕咳了一聲,道:“葬玉姑娘──,在下……是否可以進去略盡棉薄之力?” 葬玉尚未答,那端埋香已斷續道:“走……開……,你……别進……别進來……”一說完,又痛哼起來。

     葬玉忍不住急步到了床側,挽住埋香的手,将那柔荑貼在自己臉頰。

     李北羽當下不猶豫,也到了床側。

     耳裡隻聽埋香斷續道:“姐……别……忘了……爹……娘的……仇……” 葬玉無言,隻是手上握住埋香更緊。

     李北羽一歎,道:“令妹是受了東瀛忍者的寒冰斷命指力……” 葬玉倏忽擡頭道:“你……你怎麼知道?有救嗎──?” 李北羽一猶豫,才點頭道:“有──,這是甲賀谷中忍術的一種──。

    昔年,六臂法王曾領教過,後來發展出一門心法專治這種指傷……” 葬玉忽的拉住李北羽道:“你……你會不會……?” “姐……,别……”埋香搖頭,呻吟道:“我,我……” 葬玉隻是注目李北羽道:“你會不會?” “會……”李北羽歎氣道:“隻是……,有點不太方便……” “為什麼?”葬玉急道。

    此時,她妹妹在她心中已是最最重要的事。

    甚至,超過自己的生命。

     李北羽苦笑,道:“這是一種……,陰陽雙修之法……”他歎了口氣,道:“尤其,是有關系到期門穴!” 期門穴,便是在雙乳下方。

     葬玉一愕,心中各種情懷一震蕩,将目光再投向埋香,道:“妹子──,你……你就答應了吧──。

    難道……難道你要世上隻剩姐姐一個人孤伶伶的……?” 埋香垂首無語,體内氣機越見冰寒;然而,心中一股思維竟能暫時忘了這痛苦。

    她想什麼?昨夜,何嘗不是在思念李北羽?今日又為什麼如此大轉變? 原因無他,隻是見了李北羽和玉珊兒那等親近罷了。

     那一股無言形容的感覺,使得今早出手攻擊那頂戴長鬥笠的漢子以洩憤。

    不意反而着了人家的寒冰斷命指。

     及至詩詞舫中,自己和葬玉攻擊那秋秋紡時,李北羽不顧自己姐妹生死而落到玉珊兒那端。

    雖然,李北羽知道彼時喜美子已至,必能救得下她們姐妹。

    隻是那瞬間的失落和喪氣,又有什麼能彌補?是以,一堅持,便不要這冤家的關懷。

     甚至牽涉到自己的命!隻是,自己真能忍心姐姐一個人獨活?她擡眼,見到的,是葬玉滿目憂慮的眼色,以及……以及一旁李北羽關心的眼神。

    竟不由自主的點頭。

    接着,她心中一震;是因為姐的關切令她點頭,或是李北别的目光令她點頭? 如果……,那個肌膚之親的陰陽雙修大法一使用,是不是對姐姐太不公平了? 她心中念轉如雷,忽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升起! 在和李北羽運行陰陽雙修生死交關之際,突然誤導真氣走火入魔,再讓姐姐下殺手除了李北羽。

    如此,不就可以報了娘的仇? 埋香長吸一口氣,忍不住寒意自體上心打了一個顫,道:“開始吧……” 李北羽噓了一口氣,他心中隻想着一件事。

    爹誤殺了眼前這兩位姑娘的娘,今天絕不能讓她就此殒命。

    好不容易,埋香終于首肯。

    他沉住氣,道:“多謝姑娘如此信任在下──。

    ” 葬玉也噓了一口氣,心中一股莫明的感受湧着。

    她站起來,往外走,邊道:“我……到外面等。

    ” 突然──,埋香叫道:“姐……姐……” 葬玉訝異回頭,道:“什麼事?” “我……,”埋香吸一口氣,道:“如……果……,我……我叫你……時……,你…… 能不能……馬……馬上……進來……?答……答應我……” 葬玉一愕,安慰道:“放心──。

    姐一定立刻進來……” 說着,人已到了門口。

    心中,竟有了一絲不安;她摔了捧頭,大步跨出,反扣門。

     九田一郎微笑的望着桃下二助道:“很好──。

    黑笑的消息很有用……” 桃下二助恭敬道:“請問盟主,下一步的行動是……?” 九田一郎笑道:“去請葬玉、埋香兩位姑娘過來……” 請,其中一個意思是用武力。

     桃下二助雙目一亮,道:“由黑笑去請──?” “沒錯!”九田一郎笑的更愉快了:“當然,你要跟在後面完成它──。

    帶到登嶽樓去見本座。

    ” 桃下二助明白了。

    黑笑是去送死。

    然而,他這一死也是有代價的,便是可以消減葬玉的内力。

     在他們估計,黑笑不是葬玉的對手。

     可是,相當的,葬玉殺了黑笑已然無法再對付自己。

    至于埋香,受了盟主那寒冰斷命指暗傷,隻怕剩下半條命。

     他們沒料到,李北羽正替埋香療傷! 桃下二助忽的又道:“屬下有一件事不明白……” 九田一郎一笑,道:“你是不是想知道。

    為什麼不直接就殺了那兩個姑娘?” “是……” “因為她們有用……”九田一郎笑道:“李北羽的父母欠了那兩個丫頭一份債──。

    當然,父債子還……” 九田一郎大笑,支道:“當然,那位葬玉姑娘為了救她妹妹,也隻有聽我們的……” 桃下二助不得不欽佩九田一郎心思的周密。

    今晨,九田一郎之所以隻傷而不殺,原來有這着棋子暗伏。

     桃下二助一恭身,抱拳,轉身出去執行任務。

     九田一郎眼中充滿笑意。

     他為什麼笑? 因為知道聖劍的特徵和下落! 自百年前,那聖劍就是克制忍術的天器神兵!隻要落入手,甲賀一門的各項忍術便足以橫霸中原。

     尤其,他撫摸自己手上長刀大笑,尤其自己又擁有柳生家的刀法真傳,問鼎中原之事更是輕而易舉! 他傳令,喚童老大到了座前。

    道:“丐幫必然可以查知本座現在休憩于淩仙樓,傳令各屬北移到登嶽樓……” 埋香盤坐,雙手擎天;上方,李北羽亦做盤坐姿勢,隻是頭下腳上,以雙手和埋香雙手相印。

     此際,兩人氣機已然交彙于生死關頭。

     隻見李北羽頭上一縷白煙注于埋香頭頂百會穴;由此,貫入埋香體内。

     忽的,李北羽身子一顫,他立時急道:“埋香姑娘,請摒除雜念以免走火入魔……” 埋香的臉上似乎起了某種複雜的變化。

     李北羽在上方皺了皺眉,雙掌沿埋香高舉的兩臂爬下,不斷以指力按她的各處穴道。

    一路下來,到了期門穴,他不由得稍一猶豫。

     忽然,埋香身子一顫,口裡大呼:“姐……” 葬玉正是百感交錯的立于門前,忽聞得屋内埋香大叫不由得心下一驚,那不安感覺更甚!就待要推門而入之時,身前一道人影含笑而至。

     殺氣與笑同至! 葬玉心裡一沉,已認出眼前這人正是“十寸臉皮笑裡刀”的黑笑。

     此際,其中文傳來埋香叫聲:“姐──,快進來……” 接着,是李北羽的聲音:“埋香姑娘,請别出聲,免得岔了氣走火入魔……” 屋裡倒底發生了什麼事?葬玉心急,可是,眼前這黑笑分明是沖着自己而來。

     葬玉寒聲道:“閣下有事?” “小事……”黑笑笑道:“敝上想請兩位姑娘到房裡一叙……” 葬玉此刻傾聽房裡沒有什麼特别的聲音,心下更急,口裡冷笑道:“孤男寡女,夜半相會不宜──。

    閣下講回告貴上,明晨再予拜訪……” “哈……,姑娘是江湖中人也忌諱這點?”黑笑聲已冷,哼道:“這分明是要敝上責怪在下辦事不力……” 葬玉臉色一沉,道:“閣下真的是……” 話停一半,手上玉針已彈。

     黑笑大笑,身勢兩擺,已然避開那一針,同時,口裡薄刀亦出,往葬玉肩井穴至。

     葬玉不動,右手微擡,兩指間夾一玉針頂住薄刀片,雙雙俱斷。

     此際,黑笑已近在咫尺。

     葬玉還是沒動,冷笑的看着黑笑倒下;那眼中,隻是不信!鼻中,俱是一股濃濃的香味;蘭香味! 葬玉輕輕一歎,道:“别死不甘心,我也會用埋魄香蘭,而且會用最毒的一種……” 黑笑轟然落地的瞬間,葬玉已推門而入。

     而同時,桃下二助和手下四名刀客已然冷笑的自園中花木中來。

     李北羽趴在地上喘氣直覺得自己倒黴死了。

    他奶奶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救人反叫人害,這以後誰敢見義勇為啊? 一旁,埋香也已伏倒在地,身子起伏不已。

     李北羽苦笑,隻聽門外一陣吵雜,接着,有人重重落地。

    然後,便是葬玉大小姐急步而入。

     葬玉驚呼,抱起埋香道:“妹妹──,妹妹──,你……你怎麼了?” 埋香苦笑,指着像一堆爛泥似的李北羽,呻吟道:“殺……殺了……他……” 李北羽吓了一大跳,喘氣道:“喂……,這太沒……道理……” 葬玉急道:“是怎麼一回事──?” 埋香張開口,斷續道:“姐……為……為娘……報……仇……” 葬玉一愕,雙手竟不由自主顫抖了起來。

     那埋香猶勉強道:“姐……快為……娘……報仇……。

    否……否則我……死也……不甘……不甘……” 埋香用盡力氣一推葬玉;那葬玉不防,便跌到李北羽身旁。

     此時,埋香亦自懷中取出匕首,放在自己心口上叫道:“姐──,殺……了他為……娘報仇──。

    不然……我……” 随慘叫聲,刀又入了一分,那葬玉大驚,竟不由自主的自懷中取出晶亮匕首,雙目投向身旁的李北羽!—— 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