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灌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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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損拿定了主意。

     顔歌殺死城主的那一天,珠灰色的衣裳被血沾污,就扔在火裡燒了。

    她為自己準備了一件城主的袍子,用純白的絲線做經,銀線做緯,織成錦的半臂上是王喬駕鶴、銀河吹笙的圖案。

     攬月城裡架起了連綿的金帳,城中最高處的矯龍崗巍然兀立,顔歌坐在荒涼的王座上,俯瞰着她的領土,滿臉慵懶之色。

    她擺手道:都帶上來罷。

     黃損在顔歌的卧房裡幽閉了将近一個月,此時已經近乎呆傻之人。

    作為新城主的丈夫,他可以站在離王座最近的地方,也就是矯龍崗的半山腰處,仰視那個輕白如雪的身影。

     随着一聲令下,地牢裡的俘虜們一隊隊地出來了。

    從破爛的衣衫上依稀能看出他們的門派,有的面孔還是黃損認識的。

    他看見了梅絡煙。

    雖然顔歌放了她,但其實放與不放都一樣,峨嵋派到頭來還是被盡數抓來了。

    接着他就看見了自己的同門,跟在恩師後面,稀稀拉拉的。

     何觀清遠遠地也望見了自己的徒兒,站在人群外面,攬月城主的裙下,神情木然。

    大家都沉默着,像是在等待滅亡。

    黃損已經看出來,被抓來的不止是這次圍攻攬月城的五大門派,還有南方的一些小幫會的主要人物,甚至包括一些江湖散人。

    難道說蟄人真的統一了中原武林? 吸血鬼們擠在一起,看着這些戰利品,忍不住發出一絲絲興奮的歎息,令人毛骨悚然。

    顔歌也瞧着,卻殊無一絲喜色。

     過了一會兒,靈風站了出來,擊掌三下。

    新城主有令本教教衆立刻彙齊,參加城主登基大典。

     城主千秋萬歲!一時間山鳴谷應,宏大的和聲把俘虜們都震驚了。

    知道吸血鬼厲害,卻也沒想到他們的人數已有這麼多。

     一頂頂的金帳掀開了,慘白的吸血鬼們快樂地湧了出來,鋪滿了矯龍崗下的廣大山坡。

    俘虜的隊伍中,已經有人忍不住作嘔了。

    何觀清等人擰緊了眉。

    難道将來的天下,真是這些吸血為生的怪物們的嗎? 今天是十五了。

    夜色如魇,一輪淡紅色的圓月,斜斜挂在雪山的鬓角,如一抹潮濕的血痕。

     顔歌看看天,微微地笑着,忽然遠遠沖着何觀清說:你們誰是頭兒?何觀清愣了愣,自從被抓到攬月城的地牢,每天熬着受苦,還沒有想過誰能夠主事這個問題。

    何觀清望望四圍,傷的傷弱的弱,便道:有什麼事情,老夫來擔當好了。

     也不要太師父您擔當什麼。

    顔歌是這樣稱呼的,隻是想跟你們解釋一下。

    何觀清凜然道:有話就說!顔歌道:雖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其實其實我們蟄人并沒有什麼江湖野心。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甯山師太更是忍不住重重地嗤了一聲。

    微雨驚奇地望着顔歌。

    顔歌道:你們也知道,一連很多代,教中都是女子作主。

    我們最大的心願就是豐衣足食,平平安安。

    不想跟你們有什麼糾纏。

    不過大家也知道,我們吸血鬼,活着是要喝人血的。

    以前攬月城附近有不少牧民,就是我們的食物。

    可是坐吃山空,這裡人漸漸的吸完了。

    我們的人數卻是越來越多。

    作城主的不能讓族人挨餓,沒辦法,隻好向中原擴張。

    你們中原武林很厲害啊,為抓你們的人,費了不少心思。

    好在還是我們勝了。

    中原人多,可能百年之間,吸血鬼們都可以衣食無憂。

    我們這一族人要生存,就隻能如此。

    真是對不住大家了。

     恐怖已極的事情,被她懶懶地說出,卻是意興闌珊,把什麼都認下了的樣子。

    何觀清一時語塞,竟也想不出什麼話來和這吸血鬼争辯。

     城主微雨似覺不妥,想提醒一下顔歌。

    顔歌清了清嗓子,笑道:大家還不就是為了謀生。

    什麼一統江湖,哪有那麼多好聽的說法。

    今晚月色不錯啊,是不是微雨?微雨揚起頭看見,很好的圓月,照着攬月城裡清輝無限。

     吉時到了就開始吧。

    顔歌低聲吩咐。

    微雨曼聲應着,走下山崖。

    卻見顔歌盈盈站起,飄然飛到了半空中,宛如一隻白紙糊就的風筝。

    過了一會兒,落在懸崖邊上,不偏不倚。

    吸血鬼們從遠處仰望着他們的女主,襯着白而亮的月影,風袖飄飄,一齊高聲歡呼起來。

     顔歌卻不回頭,隻是默默眺望着。

    雪山盡頭的天際,泛出青白的光澤。

    時間仿佛過得很慢,月色一絲絲地明朗起來。

     呀終于一聲慘酷的尖叫聲抛了起來。

    血灑在冷白的冰層上,死的是靈風。

    微雨一驚,拔劍而起。

    衆人緊張地仰起臉,看見一個青色的影子在舞動,身形如大雁掠過烏雲一樣,飛也似地拔向懸崖頂上。

     顔歌偏過臉,看見那人,大為驚奇,眼中隐隐的抑悲抑喜。

    微雨本已下山,離得甚遠,一時間追趕不上。

    遠遠的看見顔歌朝她擺了擺手,便停下腳步,轉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