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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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與黃衫客合力鋤奸之用的,因此上來後舉劍直砍,同時也把另一枝劍丢給黃衫客,夫婦二人立刻圍住了魚朝恩激鬥起來。

     魚朝恩十分骠悍,但他今遭所遇的對手卻是當世最具盛名的兩大高手,就不免要相形見绌了,不過黃衫客對他的估計也有了錯誤。

     黃衫客以為凡凝于氣者必疏于技,這是一般的看法,因為這兩種功夫是并不沖突的,隻是同時都要下苦功練而已,一般人都選擇一而精,練氣在于修己,是消極的、防禦的、緻靜的。

    娴于技則在于克敵,是積極的、進取的,趨向于動者。

     一般的江湖遊俠都是在技藝上下功夫,因為他們經常要參與搏鬥,主動的為抱不平而懲奸除兇,被動的為保盛名而應付另一些挑戰者,都是以攻擊作為防禦。

     但一些深山的隐士,或釋道門中的修士,則都以練氣為主,着重在不為人傷而不傷人。

     魚朝恩不是隐士,也不是修士,可是他的職務很少需要去主動殺人,所以隻由練氣而入門。

    等他手掌大權之後,羅緻了不少的劍客武士為用,有人替他當殺手,更無須自己動手了。

     可是黃衫客對魚朝恩這個人缺乏了解,他在宮中為監時已經是宮監當道了。

    遠溯自玄宗明皇時,高力士就持寵内結貴妃楊氏,外交權臣楊國忠、李林甫等人而左右廷政,雖然還沒有如今日之跋扈,但對于人事之任免,将帥之遷調,都有着相當大的影響力。

    一代詩人李白,就是因為獲罪此輩而終生不得志。

     魚朝恩有監于此,就默默地并修兼進,常在背人處苦練,慢慢地以暗殺的手段,趁亂中鏟除了不少同僚的争權者,終至手绾大權。

    因此他的搏擊之技也相當精湛。

     搭上手後,黃衫客才知道這家夥的厲害,雖然不至于勝過他們,但要想在短時間内如先前所想的輕易地擊敗他。

    也是不可能的事。

     應戰百餘合後,仍是膠着的狀态,郭威與秦朗都手執兵刃保護着皇帝,擁集在一個安全的角落上觀戰。

     郭府的家将也都紛紛拿了兵刃,圍成好幾堵人牆,守護着聖駕,郭家的女眷,不解武者早已遠遠躲開,能夠舞弄幾下的也都嚴陣以待。

     汾陽王自己則手執銀矛,左手握劍,領着一批親信将校,強弓勁弩,重重地包圍幾圈。

     由此可以看出郭家平時的訓練,雖然變起倉猝,卻是有條而不紊,刹那間已完成了戰備,沒有一點喧嘩慌亂之狀,也沒有一點惶恐之象,婦女屬眷雖多,卻沒有一個發出尖叫。

     冷靜、沉着,好像是蓄謀已久,這情形使魚朝恩感到很不安,邊戰邊對黃衫客道:“黃大俠,賢伉俪都是不慕榮利的高人,何苦要為權門作伥,跟咱家過不去呢?” 黃衫客沉聲道:“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你所作所為,你自己心裡應該明白,早已招緻天怒人怨了!” 魚朝恩道:“這是從那兒說起呢?本官護衛聖駕,壓制那些桀臣悍将,使他們不敢有不臣之心,功在社稷,這幾年的太平歲月都是本官一手造成的!” 黃衫客淡淡然道:“那是你自己的想法,朝廷有的是人才,文可安邦,武能定國,根本無須你插手,侍奉起居,承值内廷才是你的本份,你居然掌握禁軍,己屬逾份,更私設刑監于軍中,任意罷黜丞相,桀殺藩鎮,權侵天子,超越了人臣之份,更超過了寺人的職守,因此像你這種桀宦權閹,絕不能再留在朝中為禍天下!” 魚朝恩冷笑道:“我知道了,本來我還以為是郭子儀報私怨向我尋仇,現在聽聽竟是皇帝的主意了。

    ” 賈仙兒道:“不錯!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你現在已經知道是誰要除去你了,居然還敢持械頑抗,祗此一端,已可萬死而不赦……” 魚朝恩哈哈大笑,直呼皇帝的本名道:“李豫!你也不想想這個皇帝是誰保你登基的,居然敢對我來這一手,你以為靠着郭子儀就能除去我了,你會後悔的!” 汾陽王怒喝道:“亂賊,憑你這句話就可知道你跋扈不臣之心了,今天你别想逃出公道。

    ” 魚朝恩大笑道:“郭子儀,你别神氣,就憑你邀來這兩個江湖劍客就奈何得了咱家嗎? 等一下就有你的後悔的了。

    隻要咱家出了你的門,你姓郭的全家就别想有一個活口。

    别人不知道,李豫該明白咱家有多少人手。

    ” 黃衫客哈哈地笑道:“魚朝恩,你不要再迷信你那些手下了,翼公秦爵爺已經帶了人去誅殺劉希邏,接掌你的禁衛神策軍符了!” 魚朝恩笑道:“黃衫客,神策軍要是這麼容易就讓人接替的,咱家也不會輕易遠離了,沒有咱家的手令,誰也動不了他們,倒是你們夫婦兩人,今天太不聰明,也太忘恩負義了。

    ” 黃衫客怒道:“胡說,我們跟你有什麼瓜葛,這恩義二字,又由何而來。

    ” 魚朝恩道:“你們傲嘯江湖,快意恩仇,動辄傷人命,雖說是行俠仗義,或是為了自衛,究竟為王法所不許,可是朝廷管過你們沒有,要不是咱家念在武林同脈,把這些事寝息下來,以你們二人滿手血腥,能如此逍遙自在嗎?如果是換個迂腐書生主權,能容忍你們如此蔑視法令嗎?有這份胸襟讓你們快意行俠嗎?” 這幾句話倒是很有煽動力量,黃衫客與賈仙兒都不禁一怔,李益恐怕他們為魚朝恩的危詞所動,連忙道:“黃兄、大姊,别聽他的鬼話……” 黃衫客卻笑了一笑,不等李益說下去就含笑道:“我不會為他的遊詞所動的,黃某一生行事,無不可表之天地而質諸鬼神,我們不否認殺過一些人,但都是十惡不赦之徒,假如我們真有罪,朝廷有問罪之意,我們絕不逃避,如果朝廷不問罪,也談不上恩義二字!” 賈仙兒也跟着道:“不錯!假如朝廷沒有究治我們殺人之罪,我們該感恩的是天子,而不是你魚朝恩,而天子之所以不以我們殺人為罪,乃是信任我們的作為與對是非的判斷乃在補有司執法之不及處,知道我們所殺的人是該殺的強梁惡徒,像你就是一個!” 魚朝恩哈哈一笑道:“賈仙兒,咱家是念在同為武林一脈,才對你們如此客氣,你還以為咱家真怕你們不成,不過咱家要先把話說在前面,你們夫婦如果此時罷手退出是非,咱家一樣領情,保證你們今後在江湖上的行為,依然能逍遙自在,不受官府羁束。

    ” 賈仙兒道:“你有什麼權利能作此保證?” 魚朝恩傲然道:“天下雖是李家的,但廢立之權,卻操在咱家手裡,皇帝聽話就讓他多幹幾天,不聽話就請他下台,另外換個人幹幹,好在他們李家人丁興旺,随便捧一個都行。

    ” 黃衫客怒道:“住口!你這種無君無父,視天下君儲如兒戲的狂人,絕不能見容于世!” 魚朝恩笑道:“閣下何其太迂,富貴不能淫,天子不能臣,宇宙不能界,超然于物外,這才是豪俠胸懷,你們夫婦都不是那種能為功名利祿所拘役的人,何必去為一個豎子來賣命呢?” 這家夥妁口才确實有兩下子,說出來的話句句都有着煽動人心的力量,但黃衫客卻莊嚴地道:“不慕富貴功名是生性使然,不居廟堂是自知才力不足,但我們卻沒有忘卻做人的責任,所謂俠義,也不僅是路見不平,拔刀而起的蠻勇,誅殺亂臣賊子,更是我俠義輩的責任,魚朝恩,你不必花言巧語了,今天我們絕不放過你。

    ” 持久的搏戰,以一人力敵兩大高手,到底是很耗力的,何況魚朝恩這幾年來的養尊處優,不但在技藝上荒疏了,就是運氣方面也退步多了,此刻已有點發喘,而黃衫客與賈仙兒卻越戰越勇,兩支劍上的勁力也越見加強。

     魚朝恩雖然練了避刃的護體真氣,卻也不敢貿然以身試劍,因為他也沒有把握能承受這種高手淩厲的一擊。

     廳中但見劍光缭繞,劍氣呼嘯,誰也插不上手去。

     魚朝恩看看情形越來越不對了,不禁深悔自己的大意,沒想到那個看來專好嬉樂的皇帝,會來上這一手。

    正因為他平常太好駕禦了,才沒有防備他,以至身陷危境,看來隻有冒險一搏,隻要突圍出去就行了。

     于是他一咬牙,故作疏慢;放開中門,讓賈仙兒的劍砍了進來,正好砍在肩頭上。

     這一劍是他存心挨上,早已鼓足了氣,但仍感到一陣疼痛,肩衣盡碎,劍鋒着肉之處也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這說明了護體真氣雖然能抗禦大部份的勁力,但他的肌膚還不夠堅紉,仍然難抗鋼劍的利鋒。

    就在求生欲望的刺激下,他一聲怪吼,身形猛地拔空而起,直往外廳掠去,那是全沒有攔阻的地方,王府的家将都防他逃出門外去,放松通向花園的出路了。

     魚朝恩心中正在得意,但沒有笑出來,一片灰影罩下,守候已久的賈飛及時撒出了手中的巨網。

     網套得很準,剛扣住了魚朝恩,賈飛立刻用手一收網索,把魚朝恩挽倒在地。

    可是他也夠骠悍,手中軟劍連揮,已經削斷了好幾根網索,身子還在不住的滾動,眼看又将脫網而出,黃衫客與賈仙兒正待沖出去。

     李益卻突然叫道:“把沸油擡出去,潑在他身上。

    ” 這倒是個好主意,黃衫客與賈仙兒不待他作第二遍催促,就兩人對擡着那一釜沸油飛也似的趕了出去! 魚朝恩的頭已經從網中鑽了出來,忽然一片沸熱的滾油當頭潑了下來。

     劇疼攻心,熱油灼得他身上滋滋作響,狂吼一聲,身子猛地沖網而出,一拔三四丈高;可是他的雙目已為熱油所灼,無以視物,因此一拔起來,還是筆直地下落,賈仙兒心機靈巧,連忙把還有大半釜沸油的鐵鼎移了過去。

     魚朝恩人在空中還是想逃生的,因此下堕時打橫了身子,手中的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