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岩下一劍了親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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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

     尋出一捆稻草,蓋在上面,然後,連燈帶油,一齊傾倒草上,刹時,即濃煙四起,烈火熊熊的燃燒起來。

     他閃身外出,抱起四個小孩子,扭頭一盼,見火舌已燎上屋頂,料定不緻中途熄滅,遂飛身來至易昌福躺身處,一看沒人,不由大驚。

     他立在當地,連聲呼喚,旋聽得岩壁轉角處,有人應道:“是宇文老弟麼,我在這裡。

    ” 宇文傑循聲尋去,即見易昌福,正依在一處岩洞旁,向他招手,這時,天色已露曙光,看得十分真切。

     他俯身鑽進岩洞,将小孩向地下一放,打開被單,問道:“易兄,這四個小孩,誰是令甥。

    ” 易昌福指着一個身穿紅綢褲褂的,說道:“這個就是。

    ” 他又連聲稱謝,道:“宇文老弟,真謝謝你,一舉而救我舅甥兩命,實不敢有忘大德。

    ” 宇文傑說道:“易兄,何必如此俗套,你我雖非同門,卻系道友,此微效勞之處,請勿介意,不過,你現在傷勢,覺得怎樣?能行動否?你舅甥二人,又打算如何啟程?”易昌福說道:“蒙你舍藥之後,較前好多了,請放心,料無大礙,我準備攜着小甥,在鎮上雇頂涼轎,轉回大庸。

    ” 宇文傑說道:“我亦因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隻待将這三個小孩,交給店家,使其通傳各丢失小孩的父母,前來認領後,即須啟程。

    好吧,待我攙扶于你,一同回店。

    ” 兩人一步進夥鋪,那店家即迎面說道:“宇文相公,你那兩位同伴,今晨已經走了,留下你的黑馬,和一封書信在此!” 随即掏出那信,向宇文傑手中一遞。

     宇文傑急将懷中小孩,放上長榻,折閱書信,寫道: 傑弟弟! 昨晚,因尋你不着,始遭遇那妖婦,發生拼鬥,實未料及,竟是我家仇人,嗣荊三娘伏誅,為便你行事起見,乃借機将石中玉引走,以免誤會,又橫生波折,所幸鎮中那場火災,并與我們無關。

     今晨,我與石姑娘,再度入山,見那小屋已化為灰燼,妖婦亦屍骨無存,她雖睹景傷情,感歎不已,更恥其行為,有悖天理人道,但對你之手段,似頗不滿。

     不過,此姝秉性溫良,資質純厚,實為污泥中之青蓮,亟宜敬之,不可失禮,蓋伊不明我輩之立場與苦心耳。

     今又與你不遇,料定有事羁身,我為消弭你們昨晚的那場不愉快的事件計,力促與她即刻啟程,先入武陵山。

     請放心,我處事謹慎,能臨機應變,此行決可無虞,說不定,還與複仇大事前途,多少有點裨益。

     我于沿途,均設有玉字秘記,你盡可暗自跟來,至要!至要! 信中末了,還劃有一個玉字,他看罷之後,一時心頭大急。

     深恐嬌妻此去有失,遂匆匆将小孩之事,向店家交代一番,即與易昌福作别,取道奇峰關,打馬就走。

     坐落武陵山東南一隅的丁甲砦,乃三元幫的總堂所在地。

    幫主雖有三人,但一切幫務,向系由大幫主仇元迪與二幫主王開元,分擔主持,至三幫主嫫姆荊元貞,則從不過問幫中之事。

     她近來,因得了一部“太陰箴言”的經文之後,索性移至武陵山西麓,小南海凝碧岩居住,潛心研習經文上的,一種陰毒武功——凝魂陰煞掌。

     更對丁甲砦那裡,不輕涉一步。

     這一天,幫中有一名弟子,由一等香主,升任掌堂執事,荊元貞于參加開堂大典之後,傍晚即轉回小南海。

     當晚,她于凝碧岩前,設下香案,仰空行禮如儀,随由女弟子,用一條盤,托着一個剛勒死的小孩,放在桌上。

     她一劍開膛,取出一具鮮血淋淋的小心髒,先飲罷一盞燒酒,然後,即将心髒一口囫囫吞噬,狀極殘忍,令人見之不禁毛骨悚然。

     她噬罷人心,順手一揮,從人又将那小孩屍身取走,她随又趺坐案前,按照“太陰箴言”經文,練氣行功。

     這時,凝碧岩前的氣氛,顯的分外陰沉,山風飒飒,樹搖草動,此起彼和,恍如鬼鳴魅号。

     那伫立暗中,待命晉谒的兩位遠客,目睹這一幕,酒咽人心的慘劇,隻吓得混身毛發直豎,禁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荊元貞之所以如此?據說:在行功期間,于百日内,須生食小孩心髒百個,為的是:增強本身太陰煞氣,與功力進境。

     她對搜集小孩一舉,十分慎重,特派女兒荊三娘,親率心腹二人,專任其事,以防機密外洩。

     不料,近兩日來,女兒的音訊杳然,分外惦念,加上今晚,又肉顫眼跳,心神不甯,深慮荊三娘在外,出了什麼差錯。

     她草草行功完畢,正準備轉入岩洞休息,忽有一女弟子進禀,道:“鄱陽湖總舵的石中玉小姐來了,要晉谒幫主。

    ” 荊示貞道聲:“請進。

    ”旋見有男女兩人,直趨洞口而來。

     姑娘石中玉,拜見幹娘禮畢,又引見身後的一人,說道:“這位,是女兒的朋友,施鳴玉。

    ” 施姑娘先還以為這位名震江湖的嫫姆,定是個老态龍鐘,雞皮鶴臉的鸠盤婆,今一見之下,竟大謬不然。

     原來她,一頭烏雲高挽,貌若四旬中年,隻眉宇間,蘊滿煞氣,不像個婦人罷了,當下,即忙閃步上前,躬身見禮。

     荊元貞問道:“姑娘,你府上何處?” 施鳴玉見問一驚,忙暗收心神,強自鎮定,含笑說道:“晚輩舍間,是浙江青田,現徙居江蘇揚州,石姑娘,乃晚輩所認的義妹。

    ” 荊元貞颔首微笑,道:“這沒什關系,我年輕時,也頗喜扮男裝。

    ” 石中玉姑娘,不禁向施鳴玉瞟了一眼,暗自咒罵,道:“你這妮子,多壞,這幾天,一路混充男人,占盡我的便宜,瞞得我好哇!” 荊元貞又沖着石中玉,問道:“姑娘,你千裡迢迢,趕來見我,是有什麼急事?” 姑娘說道:“幹媽!那靳六哥,和我哥哥,均被人打傷了,而所傷他們兩人的暗器,經認出,卻是你的東西。

    ” 荊元貞聞言一怔,急聲問道:“是我的什麼東西?” 姑娘随手掏出那兩支響镖,向上一遞,說道:“這,請看看,可是你的嗎?” 荊元貞接過一看,俯首沉吟,半晌,才說道:“這東西,确是我的,但已多年沒用,是誰的事,你們竟沒發現?” 姑娘嘟着那張小嘴,說道:“來人出手時,系暗中行事,怎知道是誰?” 荊元貞輕聲一歎,又說道:“你們可去休息吧,候你三姐回來了,好好的問問她再說吧。

    ” 姑娘心頭不覺-震,正待出聲相告荊三娘被殺之事,倏見施鳴玉,向她暗暗使眼色,她-時不解,隻得将說到口邊的話,又咽回去了。

     石姑娘正當欲言又止之際,蓦聽得空中,有人一陣清嘯,聲徹雲霄,直恍如九臯鶴鳴,古刹晨鐘。

     當場,除了施鳴玉,已心知來人是誰之外,其餘衆人,莫不大吃一驚。

     轉眼間,一陣衣袂劃空之聲過去,即驚鴻翩翩的,由凝碧岩頂,飛下一個人來,隻見他,怒容滿面,一身玄裝,手擎長劍,挺身而立。

     荊元貞一見來人雖是少年人打扮,但那深厚功力嘯聲,卻令她全身一震,忙凝神打量着來人。

     來人正是宇文傑,隻聽他厲聲道:“你是三元幫三幫主荊元貞?” 荊元貞點頭道:“不錯!”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宇文傑斥道:“還先父宇文俊之命來!” 荊元貞咯咯笑道:“好!我就一并斬草除根,來吧!盡你所學上來吧!免得死後還做個怨鬼!” 宇文傑又厲聲喝道:“我僅憑此一劍,要取你性命,不需另外什麼武學。

    ” 兩人出劍交手,硬砍硬拼的繼續搏鬥。

     這時,凝碧岩前,突響起了一支光帶磷焰的火箭,上沖九霄之後,又接二連三,空射了兩支。

     兩人又拼鬥了百十來招時,荊元貞漸感強敵難制。

     那宇文傑雖越鬥越勇,但以到了百招之後,還不能取勝,心頭也有點着急,忽然靈機一動,馬上憶及了伏魔劍法的絕招——天象四式,遂起手就是一招“烘雲托月”,直取對方天庭。

     又接演“分雲拿月”,與“踏雲踢月”兩招,分取對方中下兩路,這連環三招,一陣擊出之後,果然不同凡響,隻逼得荊元貞,手忙腳亂,身形直晃,堪堪僅有招架之功,已失卻還手之力。

     這時,倏聽得附近暗中,有個嘶啞口音,發話道:“好個天象四式,可惜,隻現出三招!” 荊元貞,見對方突然變換了,如此淩厲無匹招式,不由心頭一懔,也無暇顧及暗中那人的語言,究說的什麼? 她正待起身淩空,想震碎長劍,以滿天花雨的打法,來傷害對方,但因這柄斷魂劍,乃心愛之物,如此做去,卻又有點不舍。

     她處此躊躇不決,難于果斷之際,不料那宇文傑,恰于此時,使出了最後一招“象星拱月”。

     她頓感身外,展開了千百支鋒刃,齊由四周逼來,方暗道一聲:不好,忽又覺手中一輕,心知劍已折镝。

     接着就是,兩眼一黑,腦際一陣眩暈,摔倒塵埃,知覺全失。

     這時,風雷之聲頓息,宇文傑一步趕上,手起劍落,砍下荊元貞首級,就岩前原有的案上一放,隻見他,雙手抱拳,仰望空際,滿面流淚,凄聲說道:“爹,媽……你們……現在可好了……” 語音未盡,即倒身下拜,伏地大哭。

     姑娘施鳴玉,縱身趕至案前,與宇文傑并肩拜倒,她為的是,親仇既複,要克盡子媳之禮。

     那站在遠處的石中玉姑娘,對當前情景,好似在做夢,隻看的她,如醉如癡,呆若木偶。

     宇文傑哭拜之後,立起身來,今以大仇已報,心頭頓感一暢。

     不禁又仰天一聲清嘯,似已将有生以來的胸懷抑郁,一吐無餘,忙說道:“玉姐姐,我們走。

    ” 所有武陵門下女弟子,因懾于剛才的那陣威勢,個個早已吓得像條馴貓,見他二人要走,誰還敢上前相阻。

     轉眼前,兩條黑影,已于昏黑暗裡,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