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黑白二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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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枯竹杖改向上挑,蒼鷹叟身子又漸漸離地升起。

     三獨神君運力于杖,杖頭顫動不已。

     蒼鷹叟袍袖卻仍緊纏在杖上,毫無松動迹象,三獨神君漸覺杖頭壓力轉重,再也挺持不住,遂緩緩垂下。

     二人争持了約頓飯時光之後,漸感内力不繼,周身大汗淋漓,滿面通紅,頂上如蒸籠也似,直冒熱氣。

     蒼鷹叟和三獨神君心中不禁都暗暗後悔,不該如此硬拼内力,但二人都已将全身功力貫注在袍袖和枯竹杖之上,勢成騎虎,誰也不敢先行撤勁,恐怕對方乘機進逼,一個措手不及,必吃大虧。

     良久,二人更感不支。

     三獨神君無奈地對蒼鷹叟搖了搖頭,意似不願再耗下去,蒼鷹叟也會意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兩人同時撤勁,互覺所受壓力頓減。

     蒼鷹叟袍袖抖處,枯竹杖輕松地滑出,二人身形迅疾分開。

     三獨神君虎吼一聲,意欲揮杖再度撲上,卻覺腦海中一陣天旋地轉,四肢無力,幾乎翻身栽地。

     心知适才真力損耗過巨,髒腑受傷不輕,如再妄運真力,非但不能傷敵,反增劇自己傷勢,不由長籲一聲,瞑目束手待斃。

     良久,不見蒼鷹叟有何動靜,心中詫異,睜目細視,卻見蒼鷹叟面無血色,委頓之态,形于臉上。

     知他必和自己一樣,受傷不淺無力傷己,遂長長地籲出一口氣,把心中那塊大石放了下來。

     蒼鷹叟有氣無力地道: “三毒,你我功力相若,再鬥下去,除了同歸于盡之外,恐怕是沒有别的結果,我現在有急事需往他處,今日之事,暫作罷論,他日相見,再判高下如何?” 三獨神君自忖再鬥下去,并無必勝的把握。

     且老孩子即将歸來,他乃是蒼鷹叟所約幫手,如果合力對付自己,自己傷疲之軀,必然難逃一死,遂同意地說了一聲:“好!” 拄着枯竹杖,轉身一步一拐地向崖下行去。

     蒼鷹叟面色一變,似想起一件極要緊的事情,大聲叫道:“三毒慢行。

    ” 三獨神君聞聲回頭冷冷地問道:“什麼事?” 蒼鷹叟說道:“那‘群魔秘錄’你果真是沒得到手中?” 三獨神君微愠道: “我還會騙你不成!那‘群魔秘錄’不知被獨孤商收藏在何處,現在他人還在韭山島上,你有本事隻管前去尋他便是。

    ” 說完話,回頭徑去。

     蒼鷹叟沉吟了一下,嘴角上現出了一個神秘的微笑,然後步履蹒跚地,從另一個地方下崖,轉了兩個彎,身形就在森林中隐沒不見。

     二人去後不久,崖下有衣袂帶風之聲傳來,須臾間,一藍一灰兩條人影閃處,古沛和司徒悠悠已飄然在崖上現身。

     司徒悠悠捧着食物,呆呆地看着遍地狼藉的殘枝碎石,自言自語地道:“奇怪,他們到哪裡去了,怎地不等我回來?” 古沛一言不發,默默地站在一邊。

     司徒悠悠運起丹田之氣,高聲叫道:“老濮……老濮……老濮……” 喚了數聲,不見有人答理,正欲再叫下去。

     古沛在旁冷冷地說:“老孩子,不用再鬼叫了,此時他們必已遠去,你就是喊破了喉嚨也沒有用。

    ” 二人默默互視了一會兒,古沛蓦然轉身,一掌向崖邊的一株大樹擊去,那株大樹雖甚粗壯,但焉能禁得起他那雄渾無比的内家掌力,搖了兩搖,即連根拔起,向崖下倒去,砰隆連聲,不絕于耳。

     司徒悠悠被他古怪的舉動迷惑住了,不知所措,隻是呆呆地站在一邊,注視着古沛的舉動。

     古沛恨聲頓足道:“便宜了這厮!” 又轉過頭來,叫道:“老孩子……” 司徒悠悠見他目射異彩,眉心之間若隐若現地似有一顆朱痣,知他老毛病又要犯了,不由心生畏懼,向後退了兩步,以防他猝然出手,措手不及。

     崖下突有一陣似笑非笑,陰冷駭人的異嘯之聲,低低地從各個不同的角落傳來,聲音越來越響,也越來越近。

     古沛聞聲不禁回顧,司徒悠悠乘他分神之際,飛也似地轉身向崖下逃去。

     古沛怒喝一聲,躍身欲退,蓦覺身後微風飒然,急忙反顧,果見身後三丈左右,站着一個身着一件猩紅刺目的馬褂,圓臉肥軀,雙足奇短,滿臉堆笑的老人,左右兩側各站一個滿臉虬須,身披玄色長衫大漢。

     老人一聲陰笑,傲慢地問道:“你這娃兒可是‘天網少年’嗎?” 古沛見狀知是“枯木教”中高手,來為白骨大煞報仇。

     他對“枯木教”中人本無好感,老人又說話恁地不客氣,不禁怒聲反問道:“是‘天網少年’又怎地!不是‘天網少年’又怎地?” 老人呵呵笑道: “娃兒,不管你是不是‘天網少年’,隻你對我老人家說話口氣,今日你就難逃一死。

    ” 古沛叱道:“胖豬,且勿賣狂,少時你就曉得今日究竟是誰,難逃一死!” 老人不予理會,轉身揚首喝道:“請‘枯木’。

    ” 廿餘個身着玄色衣衫,高矮肥瘦不一的漢子,突自崖邊現身,上得崖後,二個“枯木教”徒,捧着一段枯木,高舉齊眉,排衆而立。

     老人向枯木颔首為禮,别的教徒則或單膝半曲,或俯伏在地,紛紛向那枯木行朝見之禮。

     老人蓦地轉身喝道:“‘枯木’一臨,無堅不克,兀那娃兒,還不束手待擒,更待何時?” 古沛不屑地叱道:“這段朽木頭有何稀奇,我那日在釣台之上,還不是輕易地毀了一塊。

    ” 老人聞言大怒,暴喝一聲:“小狗作死!” 正欲揮掌前撲,卻見古沛眉心上不知何時生出了一顆殷紅血的朱砂痣,兩目神光,閃閃懾人心魄。

     不由心生恐懼,畏縮不前,回首對身邊的兩個虬髯大漢說:“二位張堂主,請為我教訓這娃兒一頓。

    ” 二虬髯大漢齊躬身答道:“遵命。

    ” 挺身上前,左邊的一個虬髯大漢說: “你這娃兒真是不知死活,那日在釣台上毀我教主代衣枯木,傷我教中車大堂主不說,今日段堂主親奉‘枯木’前來,你竟還出言不遜,意圖頑抗,不讓你嘗嘗我張氏雙雄的手段,諒你也不知道我‘枯木教’的厲害。

    ” 言下,蓦覺古沛目射異彩,奪人之至,不由畏縮地向後退了兩步。

     古沛怒道:“萬惡匪徒,不叫你嘗嘗我的手段,諒你也不知道我‘天網少年’的厲害呢。

    ” 話聲未完,兩手同施“手揮五弦”,十指箕張,暗含“金剛彈指”勁力,襲向張氏雙雄。

     張氏雙雄不意他出手恁快,話未說完,指風已然臨身,慌忙閃避。

     老二張鲸站得較前,雖然閃得甚快,左肩已被古沛指風撩了一下,裂帛一聲,肩前衣服破了一條大口,左肩火辣辣地一陣劇痛,立見身形跄踉。

     古沛一招得手,锲而不舍,右臂疾向前伸,“追雲弩月”,迅擊張鲸前胸,張鲸急欲閃避,已是不及。

     隻覺氣血翻騰,腳下如釘住一般,移動不得。

     張鳌驚魂方定,卻見乃弟身形在敵手掌風籠罩之下,危殆已極,不由驚呼一聲,飛身撲救。

     古沛右掌已抵張鲸胸前,隻要掌心一吐勁,張鲸就得立斃掌下之際,蓦覺背後一股強勁拳風襲來。

     當下顧不得傷敵先求自保,猛将右掌勁力撤回,上身前傾,頭也不回,左掌向後撩出,聽風辨位,反攻張鳌左腕。

     張鳌營救弟的目的已達,又知敵手年紀輕輕,武功卻是高出己上,不敢硬接,慌忙撤身後退。

     張鲸被敵制住先機,險遭慘死,幸得乃兄及時援手,這才自鬼門關上逃了回來,長籲了一口氣。

     驚魂稍定,自腰問撤下日月雙環,大喝一聲,雙環一錯,發出龍吟似的一陣聲音,右手日環摟頭蓋頂,猛劈古沛腦門,左手月環“白雲出岫”,疾掃古沛前胸。

     古沛一吸氣,收腹挺胸,腳下如行雲流水般,向後疾退五步,右手食中二指相并彈出,兩股指風自雙環隙中射出,徑襲張鲸雙目。

     張鲸識得厲害,躍身後退,張鳌也自腰問撤下雙環撲上,四環并舉,耀日生光,頓将古沛圍在當中。

     張氏雙雄乃“枯木教”中一等堂主,身手豈是等閑,适才隻因古沛出手奇快,制住先機,這才迫居下風。

     當下緩過氣來,又有兵刃在手,便宜不少,鋼環過處,虎虎生風,古沛被迫得連連後退不已。

     段佛林在旁觀戰,見張氏雙雄搶得上風,不由面露喜色。

     古沛大喝一聲,運足“般若禅功”,雙掌使出禅宗絕學“伏魔九式”。

     張氏雙雄但覺敵手招式奇奧無比,每從意想不到的部位攻來,且身邊似乎是有一堵無形鋼牆,把整個身子緊緊的護住。

     鋼環襲向他身上,在離身約三寸左右,即被彈回,竟是無法傷他,不由心生驚懼,章法大亂。

     古沛的身形如同穿梭也似在環中穿來穿去,掌劈指戳,反把張氏雙雄迫得手忙腳亂,險象叢生。

     段佛林見狀驚恐交集,自問也決非古沛的對手,便一面命帶來的教徒速擺“枯木鎖魂”大陣,一面大聲叫道:“張氏兄弟勿慌,老夫來也。

    ” 說着話,再也顧不得自己在武林中的身份,竟效宵小之徒,舞掌撲上,實施群打群毆起來。

     段佛林在“枯木教”中身居壇主,身份隻較教主“枯木修羅”低上一級,武功雖比不上得無住大師以佛門開頂之法,将一超凡人聖的修為功力,傾囊貫注的古沛。

     但較諸老孩子,蒼鷹叟,三獨神君等武林高手卻要高出一籌,這一出手,果非等閑,招數奇詭,掌力雄渾。

     厲害的是,他年老成精,自知掌力不及對手,不和古沛正面砰碰,隻在旁邊不時地乘暇蹈隙,暗放冷箭。

     古沛不論攻守,都要受到段佛林的掣肘,威力大減,攻勢轉弱,張氏雙雄頓感壓力一輕。

     這時,廿多名枯木教徒已在鬥圈之外按着方位站好,隻待段佛林一聲令下,“枯木鎖魂”大陣即可發動。

     段佛林蓦然運足全身功力,硬攻三招,把古沛迫退四尺,自己和張氏雙雄卻乘機退後去。

     兩三個轉身之後,三人散開,混在教徒之中。

     段佛林口中怪嘯一聲,肥厚的手掌一揮,“枯木鎖魂”大陣立即撥動。

     諸教徒口中齊發怪嘯,各展奇詭輕功身法,随着段佛林和張氏兄弟,繞着古沛轉動不已。

     古沛在釣台上雖已見識過這“枯木鎖魂”大陣,但并未想出破法,且今日主持陣法的段佛林,武功超出白骨雙雄甚遠,陣式更見謹慎,威力倍增。

     古沛雖極力尋隙,但卻找不出絲毫破綻來,一籌莫展,隻得靜立陣中,以不變而應萬變來。

     段佛林口中又是一聲怪嘯,陣式立變,諸教徒如漩渦中流水也似,疾奔陣中心湧來,一站即走,絕不停留,向古沛攢攻不已。

     纏鬥良久,古沛漸感不耐,忽地長嘯一聲,展開“馭氣淩虛”身法,在陣中橫沖直闖,欲将陣法攪亂,好沖出陣去。

     “枯木教”諸人雖除段佛林以外,都不敢接古沛之鋒,但配合得法,攻守之間,嚴謹異常。

     身形已飄忽已極,不可捉摸,古沛一出手,即受掣肘不能發揮全力,因是他雖竭力撲擊,仍是無法沖出陣外。

     古沛眉心朱痣隻要出現,就非得殺生而後快,這次他朱痣出現良久,卻未能殺一人,不由胸中氣悶異常,眉心奇癢難禁,清嘯一聲,身形拔高一丈四五,運足“金佛罡”功勁,翻身下撲。

     段佛林隻覺得一陣狂飙,以雷霆萬鈞之勢,迎頭罩下,知量己力所不能抗拒,急忙躍身閃避。

     砰然一聲大震,夾着兩三聲悲慘的嗥聲過處,塵土飛揚,地面形成一個大坑,坑中蜷縮着三個“枯木教”徒。

     面目模糊不清,肢體蜷曲無有人形,原來這三人随着陣式移轉,适巧來到掌風圈内,斷送了殘生。

     古沛頓覺身心舒暢,眉間朱痣立消,諸般不快盡去,軒眉長笑。

     段佛林驚魂稍定,又發動陣法,率衆攻上,古沛盡力展開禅宗絕學迎拒,不時反手攻上。

     時光飛駛,不覺已是金烏西墜,晚風徐起的時候了。

     古沛武功雖高,但究竟是人單勢孤,寡難敵衆,且人非鐵鑄,血肉之軀,精力終屬有限,漸覺疲累,身形漸漸緩慢下來。

     段佛林見狀,知他長力不濟,心中大喜,陣法倒轉愈疾,意欲從速将古沛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