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舟中奇遇

關燈
蓦地—— 一條人影,自後船梢下如飛躍起,悄無聲息地落在那正握着舵柄,看望風向的舵手身後。

     他,看去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身材卻十分瘦小,穿着一身灰色的僧服,亂發蓬松,面目卻十分白皙清秀。

     兩隻骨碌碌的,卻神光湛湛的眸子,遲疑地注定着那掌舵的船夫。

     這時,海面上風平浪靜,船身平穩分波往前馳去,所有的人,均在艙問休息,船闆上靜無聲息。

     這少年遲疑一陣,陡地出指如風,在那舵手肋後的“啞穴”上拂過,那舵手,應指而倒,癱瘓在地! 蓦地—— 一隻有力的手,堅逾鐵箍般,拿在這少年右臂“曲池穴”上。

     一陣低沉的笑聲起自他的身後,笑道: “娃兒,你好沒分曉,把這掌舵的放倒了,咱們還要不要去浙東啦?” 少年心頭一驚,連忙運動掙紮,但覺全身氣血阻滞,丹田之力難以提起,他驚叫一聲,回過頭去。

     隻見那身後之人,穿着一襲寶藍色的繭綢夾袍,年歲少說也有六旬上下,身材顯着十分的臃腫肥胖,鬓邊已有白發。

     但面色卻紅潤異常,而且,神色之間,充滿着童稚般的純真。

     這少年分明是涉世未深,但見他劍眉一揚,忐忐忑忑地說道: “我……我……我……” 那紅面老者的孩子臉上再現笑容,咧嘴笑道: “什麼我我我的——娃兒,俺老孩子跟你有緣,先解了這掌舵的穴道,咱們找個地方談談心!” 這少年陡地身子一振,右臂微顫,飄身之間,滑出三步,卓然而立,說道: “老孩子,我不認識你,咱們沒什麼好談的,這人被我點了‘啞穴’,有本事你自己替他解!” 紅面老者心頭一凜:“我老孩子司徒悠悠,獨門拿穴功夫,武林中何人能脫出我的五指之下,看不出這小娃兒,竟練成了‘潛神挪穴’之功,了得!” 想到這裡,隻見這老孩子司徒悠悠咧嘴一笑,道: “鬼娃兒,果然有些門道,老孩子今日服你啦!解穴的功夫,我也還懂得一點,試試看——” 說着,隻聽那蓬頭少年一聲輕蔑的冷笑,他也不理會,俯身朝那軟癱在舵把下的船夫,輕輕拍下一掌! 随即,他驚詫了——那一掌如擊木石,舵手被制的穴道,并未應手解開,依然癱軟在地。

     老孩子司徒悠悠驚疑交加地擡起頭來,無可奈何地叫道: “鬼娃兒,你這是使的什麼手法?” 那少年星目一瞥,又是一聲冷笑道: “老孩子,我可不叫鬼娃兒——你若早服輸,我早把他解了……” 說罷,隻見他身形微晃,飄身來至近前,揮索間一陣疾風,向那躺着的舵手襲去,跟着,雙足一點,淩身急起! 老孩子司徒悠悠,見這少年淩身欲去,狂笑一聲,臃腫的身形,如影附形般,快若閃電,疾如流星,向那少年撲去。

     那少年果然了得,半空裡一聲輕叱,但見他腰軀一擰,“金鯉倒穿波”,陡地斜竄四尺,電光石火般,向船後梢下落去! 老孩子司徒悠悠一撲不中,又是一陣稚笑,叫聲:“鬼娃兒,好俊的身法!” 身形下落之際,單足輕輕一點船舷,肥胖的身軀,輕得如同一片深秋的落葉,再度升起,他一面叫着:“鬼娃兒,可莫跳海!” 回身之際,也跟着縱落船梢之後。

     這兩人的身法動作,均是快到極處。

     等那舵手穴道被解,清醒過來時,他們已經安安穩穩地,面對面坐在露出水面上的舵闆之上了—— 船後梢下,寬隻三四寸,露出海面約有兩三尺的舵闆上,面對面坐着的,是老孩子司徒悠悠,和那蓬頭僧服的少年。

     他們各将雙腿蜷起,提至水面之上,怔視着下面翻飛的海水泡沫。

    半晌,老孩子司徒悠悠挪了挪身子,向少年靠近了半尺,笑問道: “鬼娃兒,你搭這船到哪裡去?” 那蓬頭僧服的少年,劍眉微蹙,道: “老孩子,我可不叫鬼娃兒,我不準你再這樣叫我!” 老孩子司徒悠悠伸了伸舌頭,擠着一臉肥肉,做了個鬼臉,笑道: “好,我就不叫你鬼娃兒——哎,鬼娃兒,你如果不告訴我名字,我可隻好這麼叫啦——” 半晌,隻聽那少年幽幽地說道: “老孩子,我姓古,叫古沛,你莫問我到哪裡去,我不到哪裡去——你問得我真煩!” 說完,緩緩将雙掌擡起——隻要他将雙掌落下,那雷霆萬鈞的掌力,就會将這成名武林的老孩子司徒悠悠,打落無邊之海。

     這是一個突然的變故,老孩子司徒悠悠被他充滿了煞氣的目光所鎮懾,他盡量地後退,然而——他已退至舵闆的邊緣,如果再往後挪動一分一寸,即使古沛不發掌,他也必然會跌落大海之中。

     司徒悠悠進退失據,他十分不明白,究竟自己說了什麼話,激怒了這來曆不明的少年,非将自己置于死地不可? 也本待淩身縱上船去,但那又是不可能的事,因為他知道古沛會在那一霎之間,發出緻命的一擊。

     船,依然在海面上平穩地駛行,舵闆不時左右地擺動,變換着船行的方向——誰也不會知道,這老少二人,卻在這有一半埋于海水之下的舵闆上,生死相持—— 蓦然間—— 一聲海鷗的清鳴劃破長空,有一隻離群的雪白的海鷗,掠波而來,飛近船舵。

     古沛轉眼注視着,待那海鷗飛得更近時,倏然身子一振,自舵闆間斜竄而起,朝那隻海鷗撲去! 但見他身形快若脫弦之箭,撲到近前,忽地右臂一抄,将那隻海鷗擄入懷中。

     說時遲,那時快,雷光石火之間,又見他左臂猛揮,霍然向海面壓擊一掌,他那身子,便在掌力擊得海面波濤翻湧之際,借勁飛躍,回到舵闆之上。

     老孩子司徒悠悠,不知他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但又不敢開口動問。

     他望着古沛坐在舵闆之上,用各種方法去作弄那隻海鷗,他聽着那海鷗“嘎嘎”地哀鳴。

     半晌,古沛已将那隻海鷗雪白的羽毛拔光,隻見他右手中食二指,疾快地在海鷗的長頸上一捏,松手将它的屍骸丢下海去,望着司徒悠悠道: “老孩子,說實話,我功夫是練了十多年,可沒有一個正正式式的師父,他們都不要我。

    ” 司徒悠悠“哦”了一聲,舉目間,看出古沛的臉色又恢複了平靜,那眉心間的紅痣,也不知在何時消失了。

     他勉強地笑了笑,道: “小古,你犯了什麼病?你适才那樣可真吓人!” 古沛面色沉凝,憂煩地道: “老孩子,我……我自己也不知是犯了什麼病——老孩子,方才我眉心裡可現出一顆紅痣了嗎?” 司徒悠悠十分好奇地點點頭。

     卻聽古沛歎道: “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這眉心的紅痣一現,就要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