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镖局訪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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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下場又如何?還不是被他殺死?所以根本沒有辯白之必要。

    身死之後,随便他怎樣想都沒有關系了。

     杜心求等了一陣,見他還沒有動手。

    但見面前這個老人,連每根頭發都帶有兇厲殺氣,決不會是心軟饒人一命的那一類人。

     沙天放終于開口,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杜心求。

    ” “好,杜心求,你趕緊跑,我給你一注香的時間,如果你跑得掉,算你命大,如果跑不掉……” 杜心求精神一振,眼中射出希望之光。

    “不必說啦!如果跑不掉,最多不過一死而已!” “不對,”沙天放冷笑兩聲,“我追到你的話,先挖了你雙目.然後割掉舌頭,最後削斷四肢。

    那時你要活下去的話,随你的便!” 壯心求第一次真正為了自己的命運而駭出一身冷汗:“天下間真有如此殘酷狠毒的人? 這等非刑,一定能夠使他感到快樂吧?” 他點點頭,道:“好,在下如果逃不掉,那就沒有什麼好怨的了。

    ” 沙天放喝道:“快快滾蛋,現在開始!” 杜心求深深吸一口真氣,壓住内髒的翻騰疼痛,撒腿就跑。

     沙天放微微冷笑,一直等到這個人背影已看不見,才迅快向東南角移去。

     他雖是以拐代步,但速度比有兩條腿的人還快上幾倍,不久,這個白發老魔頭已經停在山脊上。

     低處的山林或疇野都曆曆在目,尤其是他這等眼力之人,真是可以周覽數十裡之内的人物動靜。

     那壯心求的身影果然在望,他奔馳過一座小村,隻有十來戶人家,桃李錯雜,清澈的溪流繞過村前,雞鳴犬吠,兒童嬉玩,風景甚佳,足以使人流連。

     杜心求一直奔出小村,在溪邊掬水洗洗面,忽又折返村内。

     那些屋子擋住了沙天放的目光,可是他一點不必擔心。

    杜心求除非不出村,不然的話,必難逃過他的監視。

     過了一會,杜心求果然又出現了,他一直順路向南面飛奔,那是通過西湖的方向。

     沙天放閉上眼睛,自言自語道:“小子,跑吧,總之你休想跑得出西湖區。

    ” 約莫~柱香的時間,沙天放才睜開眼睛。

     “那姓杜的小子做夢也想不到這西湖區,昔年是我老沙的地方。

    ”沙天放開始疾移,向南方飛馳。

    他移動之際,真像是離地飛行一般。

    隻有兩支拐杖一起~落,遠望時拐杖看不大真切,看來就像他盤膝坐在空氣中,自動地向前飛移。

     “這西湖周圍百餘裡方圓,我全都熟得不能再熟。

    幾十年後重來,還是沒有什麼改變。

     隻有從前認識的那些家夥,死的死,老的老,已沒有幾個可供使喚了。

    但是杜心求想逃出這片區域,談何容易!”他想,“這小子翻過北高峰之後,必定先抵韬光庵,其次到靈隐寺,再下去是冷泉洞或是永福寺,然後到飛來峰那邊。

    這條路線有時遊人極多,有時寥寥可數。

     如果人多的話,這小子趁機經下天竺、中天竺、上天竺往龍井寺,混入湖邊遊人中。

    如果人少,他一定在靈隐、永福等寺覓他躲藏起來。

    ” 沙天放抄近路,身形在山林嶺谷中星瀉雲飛,不一會,抵達韬光庵。

     這韬光庵庵頂有一座石樓,正對着錢塘江,大江盡頭處便是大海了。

    唐人句謂“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便是吟詠此處。

     沙天放停在庵門,石砌的門樓兩邊都有灌木,有些高大的古樹,濃葉成蔭,靜寂無聲,使人偶然有出塵之想。

    可是這個老魔心中卻彌漫着一片殺機,他拾級而上,穿過庵門,廣場上杳寂無人。

     撲鼻都是花木清香.還有一絲絲檀香味,四下靜極,氣味令人心爽。

     他的獵物不曾留下一絲痕迹,但沙天放低低哼了一聲.因為他的鼻子告訴他.杜心求來過這裡殿堂内有個灰衫僧人正在打掃。

    光是從背影看,已知此僧年事不小,那僧人聽到沙天放故意弄出的聲響,回過頭來。

    果然年紀甚老,雙眉灰白,面上盡是皺紋,右額上一顆朱痣卻十計明顯他見到沙天放,先是~怔,才走過神來時,緊接着又是一怔。

     沙天放看見他額上朱痣,登時明白此僧為何連怔兩下:“這老秃驢第~次是見我形狀古怪而發怔。

    随後又認出了我是準,所以再怔一下,哈!想不到那個唇紅齒白的小如尚,已經變成老秃驢.而且還沒有死掉!” 他拐杖一動,人已移到老僧面前“小家夥,你認出老子了吧?” “我佛慈悲,您不是沙施主沙天放麼?”老憎面上微微露出駭色道.“啊!真想不到,一别數十載,從來沒聽過老施主的音訊,今日忽然重見,真個令人感到難以置信……” 沙天放身子停留在空中,還盤起雙膝.姿勢古怪罕見.卻穩當得很,一望而知,決不會倒下。

     他含着詭笑瞅位老增,道:“你昔年名叫重山,對不對?改名了沒有?” 老僧道:“貧袖出家以來就号作重山,怎會更改呢?” 沙天放道:“那很好,重山小和尚,我的脾氣你還記得嗎?”重山老和尚道:“記得,老施主有何吩咐?” 沙天放又現出詭笑之容,道:“我要找的人,在不在此寺中?”重山老和尚一時感到難以回答。

    這個魔君的脾氣向來橫蠻兇悍,動辄殺人,不過有宗好處,假如他找不到理由借口便不會動手。

    因此,隻要知道他的脾氣,便還有生機。

     他實在不知道這個魔君找的是什麼人。

    雖然剛才有人匆匆奔入本寺,形迹可疑,但此人是不是他要找的,卻不敢肯定。

     “這個老魔頭很可能是找借口殺人,根本就不是找什麼人。

     所以如果回答說有,他找不到時,便成為他殺人的口實,若說沒有,很可能他正是追趕剛才那個中年人,被他搜到的話,也是死路一條。

    總而言之,這個魔君出了這個難題之後,要不要整我,誰也不知道。

    若是存心來收拾我,則怎樣回答都是死路一條。

    ”重山想透想通,立即決定本着佛家慈悲之旨,盡力替那中年人瞞一下:“沒有,小寺之内,沒有老施主要找的人。

    ” 沙天放仰天一笑,道:“你說得這麼肯定,分明是袒護某一個人,可見得的确有那麼一個人,被你懷疑可能是我的獵物,哼! 你這秃驢好生大膽!” 重山老和尚膝蓋發軟顫抖,“那魔君的口氣,分明大有惡意。

    這番我命休矣!”他想,“這個惡魔向來視人命如草芥,今日萬萬不會放過我了。

    唉!這真是閉門家裡坐,禍從天上來!” 那沙天放明智的判斷,也實在令人心寒氣沮,以緻地消失了強辯下去的勇氣。

     沙天放獰笑一聲,道:“重山秃驢,等我找到那個人,再跟你算帳!” 他雙拐一動,已飄出兩三丈外,忽然停住,回頭又道:“秃驢記着,你給我乖乖地站在原地,不許移動,等我回頭來發落他迅即穿出庵後,竟然不登石樓搜查,也不在庵内各處耽誤時間。

     庵後不遠有一座呂祖祠,一個小道童正在東張西望,見了沙天放,看清楚他的怪樣子,駭得撒腿就跑。

     這小道童才跑出五步,“咚”的一聲撞在一根柱子上,撞得頭腦發昏。

     他撥腿又跑,五步左右,“咚”的一聲再碰上一根柱子。

     “這就怪了,此地幾時植了這許多柱子?”小道童一面摸着腫起的前額,一面瞧看。

     這一看清楚,不覺傻了眼,原來他碰的柱子,卻是那白發老人的漆黑拐杖。

     他發愣之際,沙天放一拐掃去,把他掃翻地上,疼得大聲地“哎喲”直叫。

     沙天放又打他一拐,冷冷道:“閉嘴,再叫就打殺了你!” 小道童連忙閉嘴,不敢哼出聲音,事實上他疼得屁滾尿流,真想放聲大哭。

     沙天放道:“你找什麼?” 小道童顫着聲音,應道:“我……我找一個人……” 沙天放道:“這個人可是如此這般模樣的?”他把杜心求的衣服相貌形容了一下。

     小道童訝道:“是啊!正是他!他不知跑到哪兒去了?” 沙天放道:“我知道,站起來,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 他當先向祠邊飄去,不遠就是萬丈高崖,小道童可真擔心他飄過了頭,摔落崖下。

     沙天放來到崖邊,好像還不停止。

     小道童大叫道:“使不得,快回來!” 沙天放回頭道:“什麼使不得?” 小道童道:“别再往前跑,仔細掉下去!” 沙天放怒斥道:“你心腸太軟了,剛才我打了你兩拐,你應該希望我掉下崖摔成肉醬才對,哼!沒骨氣的東西!” 小道童怔了~下才駁道:“我聽師父常說.出家人要慈悲為懷,心中不可有噴怒仇恨。

     心腸好難道錯了?好,那我就不叫你停步,你出去呀!” 沙天放一聽這家夥實在太小了,全不懂事,跟他多說無益.便不理他,身子向前一探,大半截傾出了崖外,看起來萬分驚險。

     那座懸崖可以遠眺到大海的盡頭.下臨百丈,膽子再大的人也不敢站得太靠近邊,更别說學他的樣子,大半身子傾出崖外了。

     小道童看得倒抽一口冷氣,雙手掩面,不敢再看。

     沙天放俯首下望,大約是兩丈底下有一方突出來的岩石,面積大約有丈許方圓。

     這麼高的距離,常人掉了下去,定必跌個半死,就算是身有武功之人,在這等奇險所在,也不敢往下跳無疑。

    小道童本不敢看,又忍不住往下看,眼光從指縫中透出,見他要往下跳.不禁驚得尖叫一聲。

     沙天放回轉頭,皺眉瞪他一眼,道:“你鬼叫什麼?” 小道童吃吃道:“哎!哎呀!不……不能往下跳……” 沙天放仰天大笑一聲,身子~側,便掉出崖外,失去了蹤迹。

     小道童全身發抖,不知如何是好。

     歇了片刻,他稍稍冷靜了一點,想起須得趕快把這事向師父禀報,正要轉身,眼中忽見人影,定眼看時,那個古怪兇惡的白發老人又出現在崖邊。

     他揉揉眼睛,驚道:“你,你是人還是鬼?” 沙天放沒理睬他,仰頭望天,滿腔疑惑無法消除。

    “奇怪,那杜心求居然沒在崖下石洞内!”他想。

     這等情況隻有兩個可能。

    一是杜心求已經跳落百丈懸崖之下,了卻殘生。

    二是他得遇高人,指點他遁逃之術,淆亂了沙天放的種種偵測法門。

     他的目光轉向小道童面上,第二個想法立刻煙消雲散。

     “這個小家夥稚氣未除,士頭上腦,絕對不是高人的童子。

     至于那韬光庵内,重山和尚乃是庸俗之流,不值一提。

    杜心求必定跳崖自盡,甚至可能是失足墜下的!哈哈……這厮到底沒逃出我掌心。

    可是我為何心中仍然有點忐忑不安呢?” 好像大不忍心而失去了昔年殺人的樂趣?這是什麼緣故?” 念頭轉過,他飄飄迅移,一會兒就回到韬光庵,隻見老僧重山還愣駭駭地站在佛堂門口。

     沙天放皺皺眉頭,煩厭地移開目光,一徑離開了這座古庵。

     他不是煩厭老僧重山,而是對自己的不想殺人的想法不滿,例如對老僧重山就不想加害。

     杜心求全身直冒冷汗,他吊在一根細如蠶絲般的細繩上,腳下是百丈深的淵壑。

     強勁的山風吹得他身子直晃蕩。

    這條維系着他生命的線索随時都會繃斷,何況他僅僅是捏着細絲絲身,十指拼命使勁也好像捏不住,身軀緩慢地向下滑。

     他頭上是突出的岩石,剛才沙天放曾經縱落石上,查看崖邊的石洞,卻沒有察覺沙土中有一條細絲通出岩外,吊着他的獵物。

     “千萬别出冷汗!”杜心求驚想。

    指尖出汗的話,就更加捏不住這根細絲了。

     他本想立刻攀上去,不管沙天放已經走了沒有,先脫了墜跌之險再說,然而他不敢松手往上攀登,因為他身子的确緩慢地向下滑去,如果松了一隻手,隻怕無法穩得住身形了。

     “也許那位老道人會及時來扯我上去。

    這條細絲居然未斷,可見得必是一件寶物。

    ”壯心求一面想,一面極力不看腳底下。

     呂仙祠内,一個老道人盤膝打坐。

     小道童已進來報告沙天放走了的消息。

    老道人沒有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