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凄涼聳卷棒準人

關燈
甚至這枚白虎釘也鏽黑了。

     這時他又發現了一樁奇事,卻是在那窟壁上,刻寫滿許多字和人像。

    他雙眉一軒,興奮地看時,先讀那些字,也是寫在下面,正好在那些人像腳下,他輕輕念道:“予闖蕩江湖二十年,殺人越貨,積案無算,平生所嗜者,唯武術與書耳!此二者人有所得,必百計求之。

    曾改性易名,從少林周沖遊。

    五年始盜得上書之達摩連環三式,本足以無敵于天下,年前因周沖子健雄得一秘籍,予欲奪為己有,卒殺之,然彼已投諸此間泉眼,子窮多年心力,車因身此間,坐以待斃。

    默恩平生,獲此孽報,殊未為過。

    複念達摩三式固我絕響,心未能安,故留刻石壁,冀後來有緣,或能重睹斯藝!嗟呼,此果絕地,則後來者亦徒然待斃于斯,倘非絕地,則予又不必留刻也,顧心癡甚而不能自己也,淩羽絕筆。

    ” 他不覺歎一口氣,想道:“這個名為淩羽的人,原來是個無所不為的大盜,但為了酷嗜武術和書籍,竟不惜改名易姓以盜技,又不惜殺了師兄弟以奪取秘籍珍本,但最後卻因那本書棄沉泉眼,百計撈取,終于像我一樣困在這裡,最後的那些字,筆畫已歪斜無力,大約他也是讓那石尖點着血阻穴吧?他明知這裡是絕地,後人即使來到也不外同一命運,束手待斃,但結果又不甘将辛苦盜學來的絕技失傳,仍然刻在壁上,這種心情的矛盾,可以想象得出來。

    人總是這麼執着,其實眼睛一閉,任什麼也不過是幻想而已!啊!我自己何嘗不是呢?師父他又何嘗不是呢?為了上請秘錄而引起鬼母之仇,車之走火入魔而死。

    ”他一路推想下去,不覺萬念潮湧,一時想得呆了。

     隔了好一會,他擡頭去端詳壁上的人像,畫得栩栩如生,十分傳神。

    細一數時,一共有十六個像,除了四個是跌坐圖形之外,其餘十二個都是拽拳踢腿,神态威猛,旁邊均有小字說明。

    論視一遍之後,才知道四個坐像是達摩心法權餘的坐功圖,和一般的坐功不同,普通的都是以意馭氣,運行全身,同時收攝雜念,使靈台空明。

     但這種達摩坐功不但要做到上述的地步,另外還要左右手各推圓圈,方向或同或不同,卻又要不幹擾及心靈的空明止觀。

    即是要雙手各自活動,卻不由心主宰,但終是由心主宰,于是那心意便變成有意無意,這境界難以用文學诠釋。

     石軒中想了好一會,似悟不悟地記在心頭。

    其餘十二式乃是達摩掌法連環三招,每一招有四個變化,共是十二式,變化奧妙精微,真如羚羊挂角,無迹可尋。

     當下他也忘卻去尋出路,一心一意地照着壁間所刻的圖快,練習起來。

     這石向内沒有早晚之分,而他服了千年火鯉内丹之後,也不覺腹饑。

    他不分晝夜地練習着,倦了便倒在地上睡覺,也不覺得寒冷,這樣過了不知多久,已将壁上所刻的達摩心法學會。

    尤其那四式坐功圖,起初簡直亂做一團,不是心靈分散去注意雙手的活動,便是雙手忘了活動。

    一直練了無數次之後,忽然不知不覺地做到那種地步,雖然持續不久,但也令他大喜若狂。

     他任什麼都不敢想,隻将全副心神放在練習達摩心法一事上。

    要是分析他之所以如此,其實是他下意識中已相信這裡是身處絕地,一定無法逃生。

    為了暫時逃避這種精神上和肉體上的痛苦壓力,不得不學那駝烏埋首沙堆的法子,暫時逃避這無情殘酷的現實。

     但當他領略到達摩心法的精髓之後,那種令他全神專注的支柱,即是對無知的探索那種熱心和興趣,便消失l他再也不能從圖訣上尋到逃避現實的據點,第一個思想令他心靈大震的便是朱玲。

    他想象到自從他失陷于泉眼之後,這些日子來,她獨個兒在樹林内那高巢上,怎樣過日子呢?她既不能自己下樹出山,去附近人家求食,也不會有人到那樹林去救她,她豈不是要活活餓死?他暗自估計在這石窟的時間,卻無法準确地計算,隻記得一共睡廠四次黨,想來是三四天之間,其實他在石窟内已困了七晝夜了。

     他想到:“泉眼那條路是決不能動腦筋了!可是這石畝一共有多大地方,哪有半條出路?除非開山裂石而出,否則……哎呀!有了;有了!我在此耽了這麼久,仍然不覺得氣悶,也許有什麼地方通風,或者可以内此逃出生還……” 他興奮地站起來,沿着石窟慢慢走,對那些裂縫十分注意,一面握住拳頭,不住地向石壁敲去,發出沉實的響聲。

     但那些裂縫都是十分淺窄,一目了然,根本沒有半點可希望的地方。

    他逐處敲打和查視,甚至沿着裂縫上爬。

    可是他的心情随着逐條裂縫的沒有希望而下沉。

    忽然他氣憤填膺地想道:“倘若這最後的三條裂縫都沒有希望,與其在石窟中束手待斃,不如潛下泉眼去,作那萬一之想……” 到最末第二條裂縫時,壁根處并無可異,但當他攀沿到将近洞頂時,忽然發覺有些新鮮的冷風吹進來,連忙握拳敲打裂縫旁邊的石頭時,卻發覺聲音十分沉重堅實,一腔熱望登時冷卻一半。

    想道:“這條裂縫也許十分曲折深厚,這大的岩石,我可沒法移動……”但仍舊一路向上敲打,忽然一拳搗在窟頂處,聲音十分脆亮,似乎這裡的石層很薄。

     要知他的拳頭,就跟鐵錘一般堅硬有力。

     當下他猛這真力,盡力一拳搗去,隻聽“砰”的一聲,許多石屑掉下來,沾滿他頭上和肩背衣服上。

    掃眼一看,原來是粉至般的屑粒,怪不得他一拳能夠打松了。

     為了不讓這些屑砂掉在身上,便探腳勾住隔壁的裂縫,橫着身軀,猛運真力在拳頭上,又是一拳搗去。

    “砰砰”大響,洞頂碎裂了一大片,砂屑紛飛,他咬牙切齒,運拳連搗,煙霧迷漫,砂石亂濺。

    忽然拳頭到處,競穿透了一個洞,收拳後待了一會,等那些砂屑煙塵散落盡之後,探頭一望,冷風撲面,外面景物曆曆可辨。

     這番他張掌如箕,運金鋼指力,把這小洞口一把一把地抓大,轉眼間已開了一個面盆般大小的洞,迫不及待地腳下一松,像隻輕燕般飛鑽出去。

    眼光到處,隻見立足處正是一塊絕大岩石的頂點,下面江水滔滔翻卷,上面一塊懸岩覆蓋住,原來是峭壁内凹之地。

    曉霧迷蒙,曙色初開,卻是淩晨拂曉光景。

    他忍不住長嘯一聲,精神大震,雙足頓處,身形一溜煙般上騰,貼伏在頭頂岩石上,竟自施展出壁虎遊牆絕技,遊行而上。

     轉出峭壁間,發覺這峭壁約摸是十多丈高,越上越向外斜傾,成了内削陷入之勢,幸虧這峭壁十分粗糙,可以攀抓之處甚多,不然這種壁虎遊牆功,也不能爬上這麼高的内削峭壁。

     一口氣爬上去之後,隻見前面青山拔天,老樹遮道,他展開身形,星抛刃擲地飛縱上山巅,遊目四顧,判别出這座山乃是朱玲藏身。

    那座山再後的一座。

    一想起朱玲,便心急如焚地飛撲而下,身形之迅疾,比之烈馬奔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面忖想着怎樣和朱玲互訴這苦難的過程,她該是如何柔情款款地安慰自己。

     哪知到了那個村集時,空山寂寂,佳人沓香,隻見一旁樹,斷折好幾處,地下還有一段段的錦蛇屍,這正是西門漸勇救朱玲時,所撞折的樹權和扯斷的錦蛇遺屍。

    還有一條錦鱗閃閃的長蛇,頭上被一根樹枝穿過,釘在樹上,正是朱玲親手刺斃的錦蛇,此刻一仍其故,沒有分毫移動。

     他吃驚地大聲叫喚了許久,整座山林也翻遍了,還找不到朱玲情影,哪知這時朱玲已安然口到碧雞山,并且因鬼母宣布婚期,而芳心盡碎。

     終于他放棄了找尋之意,想道:“玲妹妹也許給易姊姊救走了,記得我曾跟她說過玲妹妹是藏身于此林中的話!晤!一定是了,一定是易姊姊将她救回去了!我且到天香幻境中的愚廬,一探便知!” 越想越似,不由得自個兒确信了這主張,施展開身形,一徑急撲黃土莊去,他雖是心急,不曾細細推想,但也直覺到公孫先生在見面時,不會好好地款待他,甚至會有些事情發生。

    于是便在莊中尋些食物吃了,原來七日七夜來,未曾進過飲食,卻不饑不渴,這是千年大鯉内丹的靈效,但此時效力已過,便急地饑渴交加,連忙匆達地買些吃的喝的,送進肚内。

     他撒開腳步,轉眼間已到了天香幻境的後門,環顧前後左右,都沒有人在,使徑自越簡而人,輕車熟路,一直摸到愚廬。

    這時天色不過是迷蒙破曉時分,除rw上有些鳥兒在吱喳驚寒地叫着之外,再沒有别的聲息。

    他的身形如一縷輕煙般,飄落在公孫步的寝室窗下,兩扇窗門嚴嚴地房住,使用指甲蘸點口誕,戳破那窗紙,殊服從那月牙形小洞窺瞧。

     這卧室内的擺設一如舊觀,床上被褥淩亂,卻沒有人迹,恩寶公孫先生不知大清早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他奇詫地尋思一下,墓地掉轉身形,一掠數丈,躍上那座小樓。

    樓上的窗門全都關住,他如法炮制,用指甲戳穿糊窗的紙,湊限内觀。

     房間内沓無人迹,一切家具陳設十分齊整,床上則連被褥也沒有。

    他繞樓走了一圈,把樓上三個房間都窺視過,全是無人居住的光景,心中大惑不解,想道:“易姊姊應該住在這裡呀?怎麼她也不見了?甚至連被褥也收掉!” 自個兒迷惑地躊躇了一會,春然擰腰飄下小樓。

    在樓下巡視一遍,原來樓下隻有一間房是煉丹室,門戶嚴肩,其餘兩室都敞開門窗,一目了然。

    那煉丹室也是靜蕩蕩的,直似久無人到過此室光景。

     忽然那邊石屋的門,呀一聲推開來,一個小憧走出來,猶自揉着雙眼,惺論未醒地跄踉走過來。

    當聲音人耳之時,他已如響斯應,捷如鬼息地一墊步,撲向小樓側面一棵大樹的樹身後面,隐蔽起身形。

    及至看清楚是那小憧,記起那天晚上看見他打磕睡的情形,當時他自己也曾做過操踐役的小道憧,這種打磕睡的滋味曾經嘗過,線項印會于心,此刻也自浮起親切之感。

     那小懂走近樹邊時,忽聽有人叫道:“明月,你這晚才起來呀?公孫先生到哪兒去了?”跟着說話的聲音,一個人打樹後走出來。

    但見這人頭發蓬松,衣服皺亂,頭臉上和肩上都沾滿了不少粉屑,形狀十分難看,不過他往常見過不少公孫先生的朋友,有些比這人更肮髒和奇特,故此他倒不大驚奇。

     端詳一下這人的面孔,覺得十分眼生,但人家既知自己的名字和走得人這天香幻境,相信一定是公孫先生的朋友,便答道:“公孫先生在房内睡覺呀!昨天有朋友來,一直談到深夜……” 那人正是石軒中,他那天晚上聽到公孫先生斥責這小道憧貪睡之時,叫過他的名字,故此此刻順口訛他一下,這時接口道:“你題俗懂啦!口去看看公孫先生可在房間睡覺不?喂,你别走,易姑娘呢?她到什麼地方去了?” 明月聽他說公孫先生不在房内,轉身便要回去看,又讓他喚住,轉過身來,一時被支使得糊裡糊塗,道:“先生不在房中因沒麼?我也不知他老人家到什麼地方去了!晦!易姑娘麼!她……她走啦!” “走啦?她幾時走的?走到什麼地方去?”石軒中吃一驚,不覺提高嗓音,急急迫問。

    明月正要回答,石軒中又焦躁地大聲問道:“她走的時候有沒有和一個人一同離開的?決說……” 明月忙答道:“有!有!她不是自己去的,她走了好多天啦,讓我算算看……大約走了六七天,可不知她去哪兒哪!” 石軒中透一口氣,放下心頭大石,想道:“那人定是玲妹妹了!定是易姊姊送她回碧雞山去。

    咦?不對,這小家夥說易姊姊走了六七天,我那時還未失陷在泉眼石窟裡呀!這裡面必有古怪!” 他倏然沉下面色,叱道:“明月,你說什麼完話,易姑娘哪會在六七天前便走的?使說實話……” 明月張大眼睛,情急地分辯道:“我沒有說假話呀!易姑娘真是在六七天之前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