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留發示愛心一瓣

關燈
身窄腰緊袖的蔥綠褲褂,襯着那芙蓉玉面的嬌秀粉頰,格外透着幹淨利落,美麗大方。

     幽香一陣,姑娘已貼身天龍身旁,焦急的,玉手輕探着于天龍的胸腑各要穴,随即眉頭一皺,由貼身處掏出一個潔白翠玉瓶。

     她略一思忖。

     随即便塞到天龍手中,然後嬌聲說道:“這千年雪蓮,隻要吞服一粒,不但内傷痊愈,并可增加功力,你千萬不可随便糟蹋!” 于天龍受傷确是不假,但并沒有失去知覺,更加片刻休息,已調元導引靈台,酬答應對,絕不會發生問題。

     可是那于天龍眼睛直直的,面孔呆呆的,把姑娘竟看的滿頭霧水,不知所以。

     姑娘不由得也怔了一怔,随着一聲輕啐,嬌嗔道:“我有什麼好看?我又不如你那畹春妹妹!” 說罷用手輕點天龍額頭,又接着道:“呆雁!走,随我追敵人去吧!” 頃刻的變化,使天龍解開了久系腦際的疑團。

     她……是他!那個白馬晦氣臉的書生…… 不然,他?她!怎會有千年雪蓮,更怎會知道畹春妹妹! 何況還有那雙,似曾相識,令人陶醉的眸子呢? 一念甫轉,姑娘已飛馳而逝。

     天龍心如火急,連忙由瓶中,倒出一粒蓮實吞服後,略一打點,也就跟蹤着,像電掣般的追了上去! 旭日初升,朝霞四射,天已亮了。

     于天龍追了半天,别說是人,就是個影兒,也摸不到了,伫立山峰,仰首遠方?這會兒是真愣了! 突然由遙遠處,顯出個人影,人影愈來愈清晰,也愈來愈接近,天龍不由狂喜心道:“那不是她嗎?” 跟着,“似雁歸林”,身兒飄起!說時遲!頃刻之間,兩人已接近丈餘,那姑娘竟玉臂環張,嬌軀歪斜,一個踉跄,撲了過來。

     于天龍方覺有異,但已為勢所趨,匆忙探臂輕伸,已把姑娘接攬懷中。

     天龍低首一看,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來懷中的人兒,竟是隔窗生誤,賭氣絕袂的李秀鸾妹妹! 一愣一怔之間,天龍已看清,小師妹是遭了意外,她面色慘白,口中噙血,似已昏了過去! 好半天,姑娘才喘息着,由小口中,斷續的進出幾個字:“龍哥哥,我恐怕是不行了,你……你……報仇……那……毒龍掌!”話未講完,鮮血噴出,又昏了過去! 烏雲掩住了陽光,狂風摧撼着大地,上蒼似也在同情着一對小兒女的不幸。

     于天龍聲嘶力竭,早已哭的死去活來。

     正當這令人心碎的故事搬演時,樹林中突然傳來陣陣的哽咽聲,那哀怨鵑啼的人兒咽!又是誰呢?…… 這時候…… 于天龍懷抱受傷暈窒之秀鸾妹妹,感念禱惜,不勝怅惘! 忽然叢林中竟傳來若斷若續,哀怨的啜泣聲! 那是誰?就是雌雄方辨,撲朔迷離的“白馬書生”啊! 他?她!莫來由的哭了半天,又探首偷觑,隻見于天龍,哀傷逾絕,滿面凄怆,尤其那一對凝神癡注,關切哀憐的閃動雙眸,使她心為之心碎,熱化作冷,不由得喟然自歎道:“一個方去,一個又來,叫我如何是好?” 轉念之間,不覺頓悟:“因果緣生,皆為前定,何苦自尋苦惱,不如!早了恩仇,随恩師青燈伴佛吧!” 念及于此,一聲清嘯,俊影飄忽,臨空隕涕,人兒早消逝在這山林幽壑之中! 唉!男女之間,什麼都能割舍,惟獨這個“愛”字,是:“春蠶絲盡身方死,蠟炬成灰淚始幹!” 天龍獨目凄涼,斷腸者,幾逐漸感情發洩,心腦恢複靈明,一聲“哀猿泣壑”,挾起鸾妹妹,乃就近往長溝峪馳去! “長溝峪”這個地方,因為特産蘊富,所以市面倒也極繁華,于天龍匆忙找了家客棧,把姑娘安置妥當,随即開了張藥方,乃招呼店小二道:“小二,請你照着藥方,把藥抓來,可千萬交待,成色要真,分量要準。

    ” 店小二連口稱是,臨行之際,有點讨好似的,說道:“客倌,請放心,小子從小也幫過幾天藥鋪,就是:牛黃,狗寶,何首烏……再貴重的藥,也瞞不了咱們。

    ”說完,也就走出了房門。

     店小二無意中自吹自擂,什麼牛黃啊!狗寶啊!倒把于天龍的心事勾起! 天龍猛的想起:“真是糊塗,怎麼這當口,會把那位姑娘,所贈藥瓶給忘了!” 人都是如此,不管遇到極快樂的事,或者極痛苦的事,往往感情沖動中,思想會模糊一片。

     不然?憑于天龍一身所學,那假書生,在林中的一舉一動,怎會毫無覺察呢? 這時天龍,早已把玉瓶,取到手中,傾瓶一倒,滾出三粒清香撲鼻蓮實,随即嘴對嘴的度了過去。

     頓飯光景,姑娘面轉紅暈,呼吸增強,可是人兒還是不能清醒! 天龍有點透疑,心裡掂量:“奇怪!畹春妹妹那樣重的寒毒,一粒就可轉危為安,怎麼她連服三粒,僅僅氣血好轉,為什麼” 于天龍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孰不知這種曠古奇珍,服過了量,也一樣的使人昏然若竭啊! 可是這一來,李秀鸾是因禍得福,而他自己,确因而幾緻含恨九泉,怡笑師門,造成一場無法收拾之悲劇呢! 一晃眼,就是三天,李秀鸾還是沉睡不醒,于天龍心急如焚,坐立不安,真也煩悶已極,不由得,跨出房走至前院! 突然,蹄聲“滴,答!”由客棧門外,走進個面罩青紗,一身黑衣黑褲的女人,手中還牽着個極為矯健的黑驢。

     那個黑衣女人,把驢交給店家,随由小二陪同,進了後院,于天龍不由得注目一望,噫!她竟生了個婀娜多姿的苗條身材。

     天龍心事重重,也不願過于打量人家,随在後院兜了幾個圈,就回到房中休息了。

     一夜無眠,又是雞鳴報曉時候,于天龍下了床,到外面淨了下手,誰知?也僅僅是一進一出光景,傍床小桌上,竟發現了張字條! 上面寫道:“蜈蚣嶺賊人蠢動,謹提防本晚有警!” 天龍看罷示警字意,不禁頓然想起:“頃刻光景,字條出現桌頭,可見示警之人,武功已近神化,而字體娟秀,絕非男人所寫,可能是她!那個黑衣打扮女人!” 念及于此,趕緊走至院中,略一察看,哪還有昨晚進來黑衣女人呢? 于天龍懸疑之心已起,也無暇多慮,搶身往棧房一問,真巧,剛走! 随即離開棧門,四處一望,那驢兒的黑影,已轉了街尾,趕緊急了腳步,頃刻,出離街頭,那人兒已向着“出山口”方向疾逝! 天龍四外一打量,見山道無甚行人,于是身形一挫,電掣般追了上去。

     人似飄風,驢若飛天,轉眼之間,雙方已是首尾相連,這時于天龍忽然感到:“身為俠義門徒,追趕陌生女人,實在有欠光明,何況自己僅是猜測。

    ” 轉念至此,身形也慢了下來,可是就在這略一忖怔之間,那驢兒,潑刺刺又搶先十丈開外! 接着山勢突彎,人兒隐去,卻傳來一句,嬌滴滴的話音:“追我無益,提防病人!” 聞聲一動,于天龍口中急呼:“你?你是何人!請稍待,敝人有事奉請。

    ” 語罷,“平空掠雁”身形拔起! 也就是幾個縱身光景,亦已追及,可是?那黑衣女人呢? 于天龍有點發愣,瞪眼看着那沒人騎的驢,仍舊順着山勢跑着,那“滴,答!”蹄聲,遙遙傳來,劃破了寂寞原野,也敲碎了我們這位“癡爺”的心! 回到棧房,已經近午,随即要了點菜飯,然後又照例,為鸾妹妹,貼肌淪骨,運行一周。

     連日内功消耗,夙夜辛勞,于天龍已感身子過于疲憊,又念及黑衣女人,示警之事,随趁着大白天,敵人不會妄動時機,乃偎身姑娘旁邊,休息一下,雖知一迷糊,竟睡了過去。

     年輕人不睡則己,一睡還真不容易醒,何況天尤一清早,奔騰追馳那黑衣女人,勞累已極! 華燈初上,人聲吵雜,天龍也驚醒過來! 為了晚上可能産生的風暴,随把窗兒,關緊拴牢,又把自己所用的東西,打點一番,随伸手拔出一支寒光奪目的寶劍! 睹劍思人,感慨叢生,念及與秀鸾妹,秘谷學藝之際,恩師指點兩儀劍法時,曾一再強調:“此劍法,以巧速詭奧見稱,借你等功力不足,無法發揮全力,若珠聯璧合,兩人合力禦敵,當可顯示其精妙之處!”而今?…… 感念至此,于天龍不由得又看了小師妹,隻見她,面透紅暈,嬌豔欲滴,直如桃花泛霞,芙蓉出水,不自覺的,竟偷偷吻了下姑娘小嘴。

     兩唇相接,心中感到說不出的甜美,好半天,天龍擡起頭來,有點發呆! 自言自誤的說道:“秀鸾妹妹!你冰雪聰明,麗質天生,為什麼?生了一副蠻不講理的小性子?我也知道你的真情摯愛!難道你就不知我可是:一身情孽,負人過多,又叫我怎麼?……” 黯然了許久,于天龍才站起了身子,可是那字條兒,又飛入了眼簾,接着畹春、白馬假書生、黑衣女子,過眼雲煙般,盤繞在腦際,他黯然了!也茫然了! 暴風雨的前奏,倒顯得格外甯靜,院子裡黑壓壓的、陰沉沉的,有點怕人,時光已經過了三鼓,還未見動靜! 于天龍屏息凝坐,默算着“更漏滴辰”,眼看着時間消逝,方才緊劇的心情,也逐在消弛…… 突然!房頂似有夜行人移動聲,疑念方起,蓦地裡一聲斷喝! 跟着比鬼哭還要難聽的慘笑“咯!咯!”的傳來。

     于天龍急遽地,縱身落院,一看!院中确站立着三個人! 中間的那位,正是小别數日的霹雷手蒯通,左右兩人,都在五旬左右,一個生了副陰陽臉,一個頭上長着個奇大肉瘤。

     雙方這一照面,那霹雷手蒯通,又是一聲凄厲慘笑,然後冷氣森森說道:“相好的!你也不打聽打聽,本幫是何許人物,竟敢攔路邀劫,告訴你!明人不作暗事,我蜈蚣派已飛帖傳書。

    布下天羅地網,别說是你這娃娃,就是那雪山神尼之徒,也難逃公道!” 說着腳下一頓,目透兇光,又接着:“現在介紹兩位成名的人物,也叫你死亦瞑目,這位是陰陽判劉明劉香主。

    ”說着指了指那陰陽臉的人。

     “這位是獨角金鳌王大虎王香主,都是水旱兩道頂尖兒人物,娃娃有什麼話早點交待,本護法好給你準備後事!” 說罷,氣勢淩人,倨傲已極。

     于天龍哪受得住這股子氣,一陣冷笑後,道:“路遇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俠義門中,應作應為之事,自問,當無愧對天地之處,鼠輩們休要猖獗,小爺還真沒把你們放在眼裡……” 一語未畢,那自命武林耆宿的五毒手,早已按捺不住,一聲桀桀長嘯後,就要出手! 旁立的獨角鳌王大虎,突的搶身而出,連道:“二位仁兄後退,這小娃子交給我吧!”跟着長身出掌,一股勁力劈了過去! 于天龍知道這些江湖敗類,不可理喻,随也用不着謙讓,迎着對方勁力,跟着也推出一掌。

     一聲暴喝後,獨角金鳌竟踉跄倒退兩步,心中不禁大震,真沒料到這娃娃竟有如此功力,再一看于天龍,面含冷笑,凝神待敵,恰如玉樹臨風。

     獨角金鳌王大虎雖算不上什麼人物,但一對鐵掌,少說也有三十年苦功,一招之下,幾乎當場出醜,羞憤已極,哪還顧的利害,随把一身功力凝聚雙臂,狂吼一聲,人掌齊進,搶身撲去! 按說于天龍,隻要再用力反掌,敵人勢必不死即傷,可是他有他的打算,因為這種掌力互拚,最為消耗功力。

     而今強敵在後,真章未見,實不願這種打法。

     這當兒,敵人掌力已吐,一股勁力,堪堪逼達胸部,于天龍竟出了個險招,身軀後傾,“倒退千層浪”後射七尺開外,跟着“鯉魚打挺”、“蒼鷹掠兔”身子卷起一個弧線,淩空拔起! 一股掌力,也在這後卷前傾之勢,臨空劈出! 說來話長,實際兩人對掌後,以暨天龍變勢臨空下襲,也就是頃刻之間,這時王大虎窮全力所發之勢已竭,而身形閃傾,背部整個暴露,再想收回來,已是時不可及了! 眼看天龍,挾着雷霆之勢,掌力将抵敵背,說時遲,那時快,一陣尖銳的破空聲,以暨兩道烏油油光華,向身側襲來。

     天龍聞聲知警,趕緊收回掌力,藉勢分推,一掌擊落了霹雷手的“鐵蓮子”,一掌封住陰陽判的偷襲! 甫将落身,陰陽判的兩隻判官雙筆,又由斜側回轉,點了過來! 于天龍滑身左倚,急遽裡合掌猛翻,狂飙起處,敵方已閃勢淩空,就在這騰挪之際,天龍已由背後抽出那支青鋼寶劍。

     劍走輕靈,鋒挾寒輝,于天龍就在敵人落身之際“玉帶纏腰”橫掃對方中盤。

     陰陽判劉明,認明來勢,左筆封劍,右筆急點天龍井肩穴,于天龍抽肩右轉,青鋼劍變勢,倒挑敵人脅部。

     兩人相敵,雖僅數招,可是針鋒相對,極盡險惡,書要簡斷,雙方劍來筆去,瞬息之間,已拆了二十餘回合,這時陰陽判似已不耐,一聲怒吼中,施出三十餘年浸淫而成的奪命三招! 這三招:“魁星摘鬥”逼敵雙目,“白蛇吐信”攻敵前胸,“流星趕月”倒曳雙足,而又需變三招為一式,化一式含三招,要在這瞬息之間頃刻完成,确非易事。

     此時,于天龍正用了一式“橫掃秋葉”,劍挾寒光,逼頸而過,對方挫身避開此擊,一看!敵人上盤盡露,不由暗喜,随在吼聲甫畢之際,運筆三招發出! 筆挾勁力,風裹幽光,兩筆化作萬點寒輝,疾向于天龍上下襲來! 于天龍一看,來勢詭異疾勁,幽光四吐,幽罩全身,心中亦感一震,急遽丹田用力“淩空蹈虛”,身形平托飛起,接着“天河倒釣”,把兩儀劍法中最精妙的招數吐出。

     刹那! 情況大變,陰陽判自命的絕招,一勢走空,而勁力全發,已無法再抽身換勢,而天龍淩空伏擊,裹着萬點銀花,厲風起處,已奔馳而至。

     說時遲! 隻聽一聲慘呼,血光崩現,劉明一條左臂,竟齊根而下。

     頃刻變化,獨角金鳌王大虎是掌下遊魂,睹目心寒;霹雷手是發戟若立,目皆欲裂。

     接着。

     一聲凄厲的冷笑,緊跟“嘩啦!”響處,那霹雷手蒯通,竟抖出一條多年未用的奇形兵器! 這兵器形如鍊子鞭,确在鞭稍上,閃着一個藍光吞吐的蛇頭,兵器名金索蛇鞭,乃霹雷手蒯通采千年鐵精,暨奇毒蛇蠍,喂掖而成。

     他在使用時,全憑内功勁力貫注,除俱鞭之長,并作棍之用,亦可為點穴之途!真是微妙已極,威猛已極。

     于天龍觸目心驚,不由得倒退了兩步,趕緊斂住心神,暗運無相禅功,倚劍而立! 霹雷手蒯通也是恨極了,氣極了!随着抽鞭之勢,身形陡起,鞭掌齊揮,挾着風暴之勢,金光一閃直逼而來。

     于天龍在蜈蚣嶺途中,已和對方較過功力,自知與敵人相差甚遠,早已打定:“隻可智取,不能力予”的念頭。

     強敵當前,怎敢怠慢,于天龍身随劍走,腳踏子午,把全身功力凝住,就在這側滑一閃之際,已把兩儀劍法施出! 這兩人一對招,可比方才之戰,更顯劇烈!鞭吐金光,劍展寒輝,兩團光影已纏繞一起,夾雜着雙方勁力迎接,風暴激蕩,平地飒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