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留發示愛心一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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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天龍到底資智超人,明知赤縷仙子,功蓋武林,不是易予,所以滿腔積怨,也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一上山就打好個主意,與其對面厮殺,何如暴然一擊,好在天龍所習無相禅功,又講的是:“以氣化力,以神凝功!” 所以在兩人對答之間,功力早已運儲兩臂,這時赤縷仙子,正在肆意調情,迷着心竅之時,哪裡料到,一股柔綿奇絕的勁力,竟在天龍一陣狂笑中發出。

     好一個赤縷仙子,真不愧為一派宗主,突感對方發難,勁力已貫前胸之際,竟陡的滑身吸胸,護身紅罡跟着發出,身形也飛縱出兩丈開外,就這樣也感五内翻滾,幾乎不能自持! 赤縷仙子,做夢也料不到,對方竟在一年之内,練到了如此境地,而更驚的是,于天龍所發掌力,竟是…… 心中一驚,面仍輕柔,跟着一聲清叱,說道:“嘻!小弟弟,真有你的,怪不得有如此膽量,原來荒山醫隐李士貞的壓箱底貨,都教給你啦!” 天龍聽罷,錯愕良久,心想:“恩師的名諱,她怎會知道?就連這綽号,我還是第一次聽到,為什麼?” 念方及此,忽聞風聲飒然,眼面前竟出現了位似曾相識的女道士。

     那女道士冷笑一聲說道:“膽大狂徒,竟敢在頂蒼觀撒野,你家司引靜庵先會會你!”邊說之際,身形擺動,兩掌分飛,急襲天龍兩個耳門要穴! 原來當天龍正在深思,赤縷仙子言中之意,那靜庵已讨得教主允準,縱軀飛身發難,天龍認明來勢,身兒一挫,斜側一滑,跟着單掌劈出,急襲對方肩井穴。

     靜庵一試招,已看出對方絕非易與,尤其變招應式之詭異,真難想像,這當兒,哪還敢大意,急遽抽肩,換步,嬌軀猛的後長,蓮鈎起處,倒挑天龍右脅。

     天龍封掌左遊,趁勢屈指若戟,急點靜庵下盤,這時靜庵嬌軀倒傾,半身懸起,按說很難避過天龍這招急襲。

     好靜庵竟在這倒仰危難之際,倏的!“潛龍升天”,身兒浮飄,硬拔起兩丈開外,跟着;“倒打金鐘”,猛的抱元守一,兩掌翻吐,竟在這頭上腳下之勢,挾着一股無比勁力,急襲下來! 天龍與靜庵,一接手之時,即抱定速戰速決打算,這一看對方使出這種辣手,心雖吃驚,但也正合己意,趕忙隐住下盤,暗調無相功力,“舉手朝天!”兩掌突的上翻。

     兩股勁力,就在這瞬息之間,迎合一起,隻見狂飙風暴,接着一聲悶哼!天龍是反震的倒退五步。

     而靜庵竟然如斷線風筝般,口吐鮮血,花容失色,跌倒于地。

     說起來話長,實際上自靜庵到場,雙方變招應式,以暨互拼掌力,也不過隻在瞬間的事,等到靜庵淩空倒襲,天龍坐盤穩吐之際,雖赤縷仙子,已看出情況不利,可是想出手解救,也就為時已晚了。

     赤縷仙子,是一個極具城府的人,雖然怒火中燒,可是表面上,仍舊花開笑靥,媚生雙黛,又是一串嬌笑,道:“小弟弟,真不愧是老鬼的徒弟,沒别的,隻有大姐姐來會會你,可是話說到前頭,咱們倆隻是比劃比劃,印證一下武功,可不是真拚命,好吧?就請你先亮招。

    ” 于天龍也不願多答話,反正是拚命來啦,還顧其他,忙把功力運儲完畢,用了八成力量,猛的一掌推來,赤縷仙子,嬌軀微動,斜刺滑出丈許,躲開來勢。

     跟着紅羅飄香,迎風起舞,身兒突的上升,那粉紅袖帶,竟挾有一股薰熱勁力,猛襲天龍胸膛。

     天龍急遽一閃,突的橫掌猛截,斜跨進步,急劈對方玉臂,赤縷仙子,忙的緩肩右滑,藉勢玉掌輕推,竟有一股非常儲蓄的勁力熱風,已抵于天龍前胸。

     此時于天龍發掌截襲後,已是上盤盡露,收式不住,赤縷仙子輕描淡寫般的,趁隙一擊,還真不容易破解,按說天龍就應該,折身猛退,或長身側滑,減輕本身威脅。

    再相機進招才對,可是天龍竟狠了狠心,不但不避來勢,相反的,突胸猛迎,同時力貫雙掌,“烏雲抱月”竟用了個同歸于盡的拼命殺着,雙襲對方太陽穴。

     情況演變到如此,若是赤縷仙子不收掌力,天龍固死不疑,而教主婆亦難逃一擊之厄。

     在這瞬間變化中,赤縷仙子,嬌軀猛退,掌勢急斂,可是心頭怒火再也無法克制了! 于天龍這種别開生面的打法,竟在頃刻之間,轉劣勢為優勢,猛的趁着赤縷仙子後退之勢,身兒傾沖,已把無相禅功發揮到極緻。

     人随掌走,勁帶風暴,整個一團,朝赤縷仙子襲到! 赤縷仙子一見這種不要命的打法,既驚且怒,不得不抽身後退,算是躲開了這排山倒海的猛攻。

     可是就這樣掌緣風力,也掃了下左肩,熱辣辣的,痛溜溜的,真也吃虧不小! 赤縷仙子在盛怒之下,一陣冷笑,猛的揮袖急襲,把紅罡功施出,一股熱辣風暴,掀起平地狂飙,擊向天龍湧泉穴而來…… 天龍忙不疊的遊掌封式,翻合猛吐,硬生生的接了這平生第一次的紅罡功,隻聽悶響過後,赤縷仙子,嬌軀微幌,于天龍已面如貼金,暈死了過去。

     于天龍朦胧中醒來,不覺心中大異,一看竟躺在一間極為精緻的繡房中,錦床繡被,明窗淨幾,紅燭亮燒,蘭麝襲人,真是一座“人間天上”的“别有洞天”啊! 天龍趕忙起身,試調功力,已感周遊九天,各脈俱通,身子已是大部痊愈,随即遊手試探,不覺一愣,原來看似仙府般的溫馨小室,竟是鋼鐵生鑄一般。

     試探了半天,百感無望,不由得歎了口氣,又凝神坐在床上靜以待變,忽然“嘩嘩!”作響,那面窗對的鐵門竟慢慢升了起來。

     鐵門那面轉出一個俏女人來,這時候的于天龍正感無奈,如今機會一到,立刻撲上前去。

     他的動作快,但進來的女人也更快。

     隻見她并指疾點,于天龍不及閃避,人已往地上倒下去了。

     他尚未撞跌地上,已被這女人托住抱在懷裡,一粒藥丸抛入于天龍的口中。

     這女人吃吃的笑了。

     赤縷仙子冷笑:“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我的小冤家,哈……” 她走了,啟開鐵門走了。

     又過了一陣,傳來…… 一陣聲響把于天龍驚醒,那鐵門正在開啟之間,心頭一緊,趕忙由床上跳了下來,他已意識到這是暴風雨的前奏。

     可是真大出意外,原來面前閃進來的俏人兒,正是魂祈夢求的姜畹春姑娘。

     姜畹春面含隐憂,手端着一個玉盤,裡面放着幾味小菜,一壺燙好的熱酒,輕輕的擺在桌上,然後眉鎖雙黛,冷冷的說道:“義母叫我送點小菜,還有這壺酒,現在我先敬你一杯!” 說着拿起酒壺,奇怪!那隻潔白如玉的小手,竟然顫抖起來,面色也愈發的慘白了! 天龍一看這光景,也料到個七八,連忙接過酒杯,一陣狂笑,然後說道:“姑娘!你是我的恩人,也是我夢中都無法忘掉的至聖完人。

     你也許會怪我自不量力,輕蹈虎穴,可是母恩未酬,血債未了,又叫我如何苟顔于世呢? 我知道,姑娘表面是冷的,心裡是熱的!也知道姑娘有着說不出的隐痛,這酒?” 提到了酒,天龍又是一陣狂笑,接着:“這酒關系着我的生命,可是士為知己者死,姑娘也不必為我作難,今日能死在你的手中,也算是:‘得酬紅顔,含笑九泉!’”說罷,端起那酒杯,就…… 說時遲,那時快,姜畹春突的一掌,将酒杯打落于地,人兒也撲到天龍的身上。

     無言的傾訴,無聲的表達,是人類感情升華的至高表現,兩人都不自覺的緊緊擁抱在一起,稍停,姑娘推開了癡往中的天龍,面孔讪讪的,道出了來此的經過:原來赤縷仙子所計劃施用的藥酒,自量無法使天龍甘服,乃想到義女姜畹春的身上,她想得好:畹春也曾因他受過傷,這不等于替她自己報仇嗎? 可是,哪裡料到心地善良的姑娘,竟莫名所以的愛上他呢! 姑娘說出上情,又不勝凄婉的道:“冤家!事已如此,隻好你先逃再說!” 天龍緊接着道:“那你呢?……” 畹春歎了口氣:“我嘛?也隻有聽天由命了,不過我想,義母雖生性毒辣,相信還不會把我怎麼樣?何況我:還想借這個機會,勸勸她呢?萬一……那也算是命該如此了!” 說完,淚珠兒早已成串的掉了下來。

     這時的于天龍,真可說是:愛與恨的煎熬,情與仇的擺弄。

    那種錯綜複雜感情的交織,使他呆滞了,愚癡了。

     半天才由嗓子裡擠出來一句話:“要走一齊走,要死一齊死!” 畹春看着含悲忍淚的意中人,不勝唏噓的道:“不管怎樣?她總是我的義母,我不能,也不忍背她而去……死?固然是個解脫的辦法,可是她不會讓你好好的死,她會強着讓你喝那酒……”姑娘紅着臉,再也說不下去了。

     畹春姑娘,突的面色凝重,好像有了什麼重大決定,随手一拉天龍,說聲:“走!”迷惘的他,也就不由自主的,跟着出了那鐵閘! 鐵閘外面,是一間套房,也和裡間一樣的精緻美觀,這時畹春好像很緊張樣,順手輕撫檀郎嘴上。

     細聲說道:“你要是真愛我,就要冷靜些,不要出聲!你的生死,就在此一舉!” 說着到了屋子中間,很快地卷起一幅畫有羅漢的中堂畫軸,接着“隆隆!”微響,裡面竟現出一個暗道來! 生離死别,于天龍再也無法忍住自己的感情,突然,猛抱姑娘纖腰,像雨點般,吻着畹春的秀發,雙頰,玉頸。

     她也抑不住内心的激動,緊緊的,摟住天龍的上身,享受着這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男性溫馨!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逐漸恢複到現實中,天龍緊拉着姑娘的玉手,忍着眼淚道:“春妹妹!有生之年,決不會忘掉此時今日,請記住,為了我,你要愛惜自己的生命,你要忍耐,要等待着,我要盡一切力量,雪清血仇,救你脫離……” 于天龍話還沒講完,忽感畹春花容大變,緊接着,姑娘急促的說道:“走!快走吧!有警。

    ” 玉手輕揮,天龍已跳進暗道中,随着一陣顫抖的聲音:“龍哥哥!……你隻要記住一句話,苦命的人兒,已把身心交給你了!”那動人心弦的嬌吟将畢,“隆!”的一聲,鐵門落下,竟活生生的把這一對恩愛玉人拆開! 近在咫尺,遠若天邊,伊人啊!你在哪裡? 于天龍,滿懷凄楚,連日奔馳,這一天來到一個小鎮上,随便的找了家飯館,要了些酒萊,就踞桌悶飲起來。

     人愈煩,也愈是找刺激,這時一壺酒,很快的就喝光了,剛想再招呼酒保,忽然門簾啟處,進來個人,這一看,不由大喜,正是:“天涯淪落客,他鄉逢故知!” 原來進來的那位,正是遊戲風塵的小丐俠柳青,天龍趕緊招呼座位,連忙說道:“柳兄!别來無恙,近年來做些什麼?” 柳青牙一咧,接道:“一身窮骨頭,倒不怕有恙沒恙,要問做些什麼?還不是偷雞摸狗,人家看不到的,都不是咱們的嗎?” 說完止不住的哈哈大笑,笑完瞪了下天龍又說道:“好小子!一年不見,看樣子,還真有了貨啦!沒别的,要好好的打發一下我這五髒廟,還要把别後經過,交待交待!” 于是知己相逢,杯來酒去,兩人吃了個“淋漓痛快”,天龍随提議,找一家客棧,作竟日之談。

     小丐俠反正是到處為家,當然是怎麼樣都好,兩人遂算清酒賬,走出了門,還好,這個鎮雖不像樣,确有個像樣的客棧。

     到了客棧,天龍就一五一十,把秘谷學藝,秀鸾婚約,以及頂蒼觀複仇,姜畹春舍身相救等,原原本本,說的非常詳盡。

     話剛講完,沒想到,柳青母狗眼一翻,桌子一拍,氣呼呼的說道:“做的好?你小子犯了三條大罪可知道! 第一、背師離山一大罪也。

     第二、置未婚妻子于深山,貿然留書出走,兒女情長,激起異變,如何善其後,二大罪也。

     第三、姜畹春兩次相救,可謂天高地厚,情盡義盡,而竟自顧逃生,置姑娘于水火,生死莫蔔,三大罪也!” 小丐俠俠肝義膽,想到說到,這一下不要緊,于天龍竟弄了個面紅耳赤,半天喘不出氣來,本來嗎?人家說的,真也是堂堂乎的大道理啊! 柳青一看天龍那副可憐樣子,口氣一變又說道:“不過這也不能全怪你!隻怪老天爺不長眼睛,專找你小子的麻煩啊!現在說真的,那赤縷仙子,心黑手辣,可講不上什麼感情道義,我看當前最重要的,莫過于探一探畹春姑娘的情況!” 這時天龍,簡直成了“木瓜”啦!還能說什麼話,隻好唯唯應是。

     柳青歎了口氣又接着道:“誰叫我小叫化,交上你這個朋友呢?你不能再去頂蒼觀,隻有我這無事忙,替你跑跑窮腿吧!” 小丐俠為人的爽快,義氣,不計個人利害,感動得天龍,張口無言,癡癡的反倒呆了起來! 柳青似已看透他的心事,拍了拍天龍肩臂,笑道:“事已如此,愁也無益,但願天不妒,能使畹春姑娘平安無事,就算萬幸了!我看時光不早,還是早點休息,明晨好趕路要緊……” 一夜無話,已是雞鳴報天的時候,于天龍送走了柳青,心頭萬緒,獨自徘徊在街頭,蓦地裡,塵煙滾滾,一條極為健駿的白馬跑來。

     那馬上坐着一個文士打扮的書生,生着一副婀娜的身材,可是黃滲滲的一個臉膛,竟連一點生氣都沒有,天龍看着,心裡有點納悶:“奇怪!這身材,這臉,太不相襯了!” 不由得,多注視了兩眼,這時那馬兒已像飄風般的轉過街心。

     于天龍雖然感到,那書生有點特别,可是自己的事,已經是千頭萬緒,痛苦交加了,哪還有餘閑推測人家,不由得歎了口氣,往客棧的方向走回去! 說來也湊巧,正當天龍跨入客棧之時,馬聲“得!得!”那書生也來到當前,天龍不由得回頭一望,四目相對,心頭突感一震! 原來那書生,竟生着一對秋水瑩晶令人窒息的眸子,若不是那張毫無表情的晦氣臉,擺在眼前,真令人無法相信,這眼兒會生在這臉上。

     這時兩人都跨入棧門,天龍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說道:“仁兄先請!” 那文士打量一下天龍,也接着道:“謝謝:您太客氣了!” 話一講完,就随着店小二進了客房,可是天龍伫立棧院,反倒愣起來! 奇怪,那聲音,怎麼竟是那樣的柔和甜脆呢! 盡管于天龍如何好奇,如何想探奇,但萍水相逢,也不便向人搭讪,回到屋裡,發了一會兒怔,悶悶的,心裡苦痛又翻攪了起來。

     随着時間的消逝,于天龍愈發的沉重了,眼看着東烏西墜,華燈初上,刹那,一更,二更又過了,可是小丐俠柳青,仍是沒有蹤影。

     于天龍斜倚桌頭,孤燈為伴,癡癡的,在默算着時間,忽然風動窗啟,柳青背着一個奇大包袱,飄然而落。

     一向嬉笑狂邁,遊戲風塵的小叫化,竟然是兩目含珠,滿面凄涼,把包袱輕置床頭,竟來了個默默相對。

     天龍一看這光景,已料到個七八,顫聲問道:“柳兄……姑娘……莫非……那包袱……” 柳青望着天龍,歎了口氣道:“姑娘?沒死!可是倒有如死了,包袱裡就是,你自己看吧!” 說完,一陣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