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裡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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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二人收了尖刀,相偕着下了這座叫天嶺。

     遙望着西天,西北風刮得更加厲害,今年的頭一場大雪快要下了。

     已經是陽春二月了,照說該是春暖花開的季節,然而在北國的山區裡,仍刮着凜冽的西北風,大風依舊帶着刺骨的寒意,凍得人們簌簌發抖。

    高山上的積雪非但未開凍溶化,反而更堅實,更滑溜。

    因為積雪的上層表皮在冒水,也就那麼濕濕的薄薄的一層水,卻在稀薄的冷空氣吹襲下,反而把下層積雪結結實實地凍了起來,而使得急着上山的張博天與戈正二人,不止一次地走到半途又不得不又重折回到景陽鎮的“悅來小客店”裡。

     張博天與戈正二人,如果是在一年前,那可是人見人怕的兩頭豹,因為他二人可是魏忠賢身邊的兩個貼身悍将;隻是二人萬幸,當魏忠賢及其黨羽被崇祯帝查抄殺頭時候,二人正好押了一批為魏忠賢搜刮來的珍寶走在川陝道上,因此幸免了厄運,卻把魏忠賢的私藏,帶到了這終南山的“叫天嶺”絕峰上面,埋得嚴嚴實實的。

     不過張博天與戈正二人也夠狠的,因為同他們一起爬上這“叫天嶺”絕峰的20個押寶手下,在把金磚珠寶藏人那個十丈深洞之後,卻一個個被二人守在洞口,一刀一個,全都劈砍在坑口的下面,大部份全都腦袋離位,就算有人在坑底收屍,恐怕多一半得張“頭”李戴了。

     單就這件事來說,二人甚感滿意,因為在二人來說,既不要,也沒有在新老聖上交替的時候,搏命于戰場而為奸閹盡忠,更沒有任何人知道他二人幹了這趟買賣。

     如今,天全變了,崇祯帝雄心勃勃,欲重新挽救瀕臨潰滅的大明天下,罷黜閹黨。

    如果二人當時把這批珍寶,雙手再捧到北京,那才叫貨真價實的傻蛋。

     張博天,人長得一副端正相,濃眉大眼,直直的膽鼻,隻是頭尖而圓,寬而厚的大嘴巴四周,長了一半寸長的黑胡茬子,肥耳下面光溜溜的,看上去像是個富貴相。

    本來他在東廠已混到了指揮的位置上,倘若魏忠賢晚倒兩年,說不定就做個将軍什麼的。

    再看他身材也相當魁偉,如果是官袍加身,玉帶腰圍,誰見了也會低頭哈腰地側退一旁。

     至于戈正,更是一副張飛相,虎臂熊腰,豹頭環眼,繞腮胡子連到胸膛上,六尺大漢人前一站,還真是讓人以為天神下凡呢! 看來二人全是“大将之材”,卻沒有跟上時運,到頭來變成喪家之犬,躲躲藏藏地窩在老河口附近的武當山裡面。

     一年多來,二人還真的夠安份守己,沒再幹抖他們東廠衛士的威風。

    當然二人全有自知之明,一份價值連城的寶物,正等着二人去分享分用,隻等山上積雪溶化,挖開山洞,二人這大富翁肯是當定了,誰還會放着富貴的日子不享,再去幹那淌血掉肉的刀口日子。

     張博天與戈正二人在年一過完,就急不可待地沿着漢江西進,而到了這終南山下附近的景陽鎮。

     年剛過完,二人都在正月二十的中午,就趕到了景陽鎮,半個月裡,前後往終南山的叫天嶺,爬了三次,卻都無功而返。

     倚着客房門,一顆腦袋幾乎頂着門框上梁,戈正抓着他那毛森森的絡腮大胡子,嘿聲不絕地道: “他奶奶個熊,那麼大的日頭,竟然曬不化山上的積雪,惹得哥兒倆這兒窮急躁。

    ” 坐在一張四方桌上喝悶酒的張博天,往嘴巴裡一連丢了四五個花生,把個放在一張闆凳上的大腳一收,起身走到戈正身旁,斜着頭往遠處的山峰上仔細瞄了一陣,才又回身緩緩地走回座位,狠聲道: “他娘的還有得等的!”一面招呼仍然倚門望山的戈正,“老戈,喝酒吧。

    急有個屁用!” 就在當天晚上,這家“悅來小客店”中,又來了一位年不過三十的健壯男子,但在外貌看來,卻是一派斯文,穿了一件藍大褂,外罩兔毛坎甲,一條天藍長褲,褲管分别由兩條指寬的黑帶子紮着,黑布面鞋子,肩上搭了一個褡裢帆布袋,袋子的兩端還有系帶露出那麼兩三寸。

     論他的長相,一看是個老實人,一張四方臉,大耳寬嘴巴,眉清目秀下面吊了個懸膽鼻。

    他一進門掌櫃的就哈哈笑道: “約莫着白大官人也該來了。

    ” 隻見這姓白的就着店中一張方桌子,放下肩上的褡裢袋,一邊坐下來,一邊笑着道: “王掌櫃這個年過的可好?” “好,好,如今不鬧流寇,地方上平靜就算是福。

    ” 就着一張凳子,王掌櫃一手拎着他那支長年不離手的旱煙袋,坐下來道: “今年山裡的雪好像化得特别慢,三兩天恐怕白大官人還不能往山中走啊。

    ” 喝了小二送上來的茶,這位被稱作白大官人的笑道: “明天一早,我得往山上去踩踩路,不行再折回來,如果還要等上個十天半月的,那就再回白家堡,總不能就在你這家小客店裡幹耗着。

    ” 店掌櫃換裝着旱煙絲,哈哈一笑,道: “說的也是,這兒到大官人的白家堡,也不過一天的腳程,沒有必要窩在我這破落的小店。

    ” 這位白大官人,就是安康以西不過十裡的白家堡少堡主白中天,川陝道上誰都知道,安康白家堡是個武林世家,老爺子白慕堂年已六旬,膝下兩兒一女,大兒子白中天,除了子承父業,學了老父一身本領外,更是醉心岐黃之術,每年開春,總是要攀上終南山的各大高峰,采摘一些嫩枝草藥,幾年來從未中斷過。

     景陽鎮的悅來客店那扇大門,掩上了半邊,因為天色已黑,從終南山頂吹刮下來的西北風,仍然是那麼的刺骨。

    店外面的那條泥巴小街上,已不見了人影。

    就拿悅來客店來說,住店吃飯的人,才不過五成,數一數也隻有十七八人而已。

     悅來客店門口的兩盞西瓜大的紙糊燈籠,在油座底下各墜了一個包在布裡的石頭,為的是怕風吹得晃晃蕩蕩。

     屋子裡,七八張四方桌子,看起來全坐了人,隻是沒有一張桌子坐滿人。

    那些趕驢運糧或拉着矮不唧的小川馬往東運川鹽的販子們,大多隻是吃了一碗辣湯牛肉盤子面,幹淨的湊着洗臉水再洗個腳,就倒在那個通鋪上睡了。

    不愛幹淨的,甚至臉也不用洗,就睡下去。

    如果有人問他們,走了一天的路,趕了一天牲口,怎麼連臉都不洗一下,他們準會說,一臉油泥可擋風刮日頭曬,洗了那多可惜。

     安康白家堡的少堡主白中天,據了一張桌子,一邊吃喝着,一邊與掌櫃的閑聊。

     “我到山上所要找的寶物,還真的要等雪全化了才能找得到,總不能瞎子摸象,挖出來不一樣吧!” 店掌櫃眯着眼笑道: “趕明兒一早,我叫夥計給你準備家夥,你到了高山頂上刨起來也方便多了。

    ” “那就謝謝你了。

    ” “哪裡話,白大官人你可不是外人,說謝可就見外了。

    ” 二人這麼有一句沒一搭的對話,卻把附近一張桌子上正在大吃大喝的戈正與張博天兩人,給說得扭結在了一塊兒,那股子吃驚的樣子,隻就看着戈正手舉着酒杯,半天停在空中沒有動的表情,就可以知道。

     于是,張博天與戈正二人,對于白家堡的這位少堡主,算是盯上了。

     戈正心想:上山挖寶,什麼寶?敢莫是老子們的那個山洞裡的“無價之寶”吧! 張博天也在琢磨,這個王八蛋,可能就在打老子們的那些金磚珠寶,好在讓老子碰上了。

     然而,戈正與張博天二人卻有個共同的想法…… 其實,二人的想法也就是令他們費解的迷惘…… 那就是這小子怎麼會知道的? 上山挖寶還有在人多地方嚷嚷的? 還有就是這小子是什麼來路? 疑問的結果,對于戈正與張博天二人來講,卻全都變成了問題,而解決問題的方法,就是先盯牢這小子,當然必要的時候,就在深山先做了他。

     當天夜裡,戈正與張博天二人還真的一直商量到二更以後,方才睡去。

     就在二人緊鄰的房間裡,白家堡的大少堡主白中天,早已是鼾聲大作,睡得十分香甜了。

     當太陽光還未從悅來客店正對面的斜坡上冒頭的時候,白中天已收拾妥當,背了一應上山用物及一把十字鎬,手上抓着一把寶劍,沿着景陽小鎮北邊的一條蜿蜒山道,迤逦着朝終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