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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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六個人都圍着桌子打瞌睡。

    偶爾,一個腦袋輕輕地在桌上碰出一點響聲,随後這個突然醒來的人又豎起了脊梁。

     貝爾丁向那中士說: “你們到爐子前面去睡吧,還用多說,那兒容得下六個人;我呢,要他媽到樓上的屋子裡去。

     末了母女倆上樓去了。

    大家聽見她們鎖好了門,聽見她們走了一陣,随後她們再也沒有一點聲息了。

     普魯人士都躺在地上了,腳對着腳,頭枕着自己那件卷好了的大風衣;不久,發出了六道不同的鼾聲,有些是響亮的,有些又是尖銳的,不過卻通通是繼續不斷的和駭人的。

     忽然響了一槍,這時候,他們确實睡着了很久很久,那槍聲是非常震耳的,可以教人相信放槍的地點就靠着房子的牆外。

    那些兵立刻都站起來了。

    不過槍聲又響了兩下,随後另外又是三下。

     樓上的門突然開了,年輕婦人赤着腳走下樓來,身上隻披着小衫,系着短裙,手裡端着一隻燭台,神氣像是張皇得很。

    她吃着嘴說道: “法國兵來了,至少有兩百人光景。

    要是他們在這兒找着了你們,他們就會來燒這所房子了。

    趕緊到地窖裡去躲吧,并且不要弄出響聲。

    倘若有響聲,我們就都沒有性命了。

    ” 那個神色張皇的中士用德國口音的法國話喃喃地回答道: “我很願意,我很願意,應當從哪兒走下去?” 年輕婦人連忙托起了小洞上的那塊厚的四方木闆,六個人就一個跟着一個,用退後的步兒憑着腳尖去探索梯子上的落腳處所往下走,最後都從那條螺形梯子上面失蹤了。

     不過,在最後一頂鐵盔的尖子消失以後,貝爾丁就蓋上了那塊沉重的榆木闆——這木闆厚得像是一爿牆,硬得像是一塊鐵,有絞鍊,有鎖簧,她用鑰匙把那監獄式的鎖簧旋了兩轉,于是她就開始笑起來,她帶着一陣想在這群俘虜的頭上跳舞的瘋狂欲望,不聲不響然而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

     他們沒有弄出一點聲響,關在那裡面,像是在一隻堅固的箱子裡,在一隻石頭箱子裡,那隻箱子隻靠着一個嵌着幾根鐵條的矮氣窗接受外面的空氣。

     貝爾丁重新燃起了她那爐火,又重新把那隻鍋子挂在火上,末了一面重新炖着點兒菜羹,一面低聲自言自語: “父親今晚一定累壞了。

    ” 随後,她坐下等着。

    現在隻有那座挂鐘的擺,在沉寂的境界裡送出那陣有規則的嘀嗒嘀嗒的聲音。

     這年輕婦人不時對着挂鐘望一眼,眼光裡的焦躁意味正像是說: “走得太慢了。

    ” 但是不久她就覺得有人在她的腳底下唧唧哝哝的說話了。

    好些低而模糊的語句,穿過地窖的磚砌穹頂傳到她的耳朵裡來。

    普魯士人漸漸猜着她的詭計了,一會兒,中士就爬上了那座小梯子,舉起拳頭來打那方蓋闆。

    他重新用德國口音的法國話喊着: “開門!” 貝爾丁站起來走到蓋闆跟前,摹仿那中士的口音問: “你們想要什麼?” “開門!” “我不開!” 那漢子生氣了: “開門,不然的話,我就要打破它!” 她笑起來了: “你打吧,好小子,你打吧,好小子。

    ” 于是他動手用槍托來撞這塊關在他頭上的榆木蓋闆了。

    不過它竟抵住了槍托的撞擊。

     這個在森林裡長大的婦人聽見他從梯子上下去了。

    随後,那些兵一個一個輪着走上梯子使勁來打,并且考察這蓋闆是如何關上的。

    不過,他們無疑地自行承認了這種嘗試是枉費氣力,所以又通通走下去再在地窖裡開始議論。

     年輕婦人細聽他們議論,随後她打開了那扇通到外面的門,向夜色裡側起了耳朵細聽。

     遠處一陣狗吠傳到她跟前了。

    她如同一個獵人一樣吹起了口哨,後來,幾乎立刻就有兩條大狗在黑影裡縱過來向她身邊直撲。

    她抓住它們的脖子教它們不要再跑。

    随後她盡力高聲叫喚起來: “喂,爹呀!” 一道聲音從很遠的處所回答: “喂,貝爾丁!” 她等了幾秒鐘,随後又叫喚: “喂,爹呀!” 那道聲音在近一些的處所又重新回答: “喂,貝爾丁!” 她接着又叫喚: “不要走氣窗跟前經過。

    地窖裡有好些普魯士人。

    ” 于是,那個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