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長老苦勸谕 靜字下功夫

關燈
力和境界。

     這個認定,不禁使得關雪羽突然自内心潛生出無比寒意,更有無限悲哀。

     然而,這卻也不會因此而打消了他的敵意。

    因為一個人的功力深淺,并不是決定強弱的惟一憑借。

    動手時,神奇的招式,精奧的劍法,每每形成制勝敵人的要素,也是不容否認的。

     關雪羽自信在劍術方面,造詣極深,上一次在麥家與金雞太歲過龍江的一場拼戰,并未能盡其所長,勢将要找機會,再次與他決一生死勝敗不可。

     然而今天這般情況之下,顯然是不合适的了。

     想到這裡,不無遺憾地歎息了一聲,目注向昏睡中的過龍江道;“大丈夫有所不為,今天且放過了你,姓過的,你知情麼?” 話聲方落,隻見伏案大睡的過龍江,霍地直坐而起,怒睜雙睛,嘴裡含糊地叱了一聲,雙掌同施,“哧——哧——哧——哧——”一連劈出四掌。

     必然又是他下意識下的殺着,東西南北各出一掌,強勁的掌力呼嘯着破空劃出,三面臨空,一面擊實,隻聽見轟隆聲響中,半堵花崗石牆,應勢而倒,石屑紛飛四濺,嘩啦啦,炒蹦豆般地灑向四方,功力十足驚人。

     關雪羽由于有備在先,自是不會為他擊中,隻是目睹對方這般掌力,着實令人吃驚。

     金雞太歲過龍江想必是對于關雪羽的存在眼前,多少有個印象,隻是着實醉得太厲害,已無能顧及,一連劈出了四掌,圓瞪着兩隻紅光閃爍的眼睛,砰一聲,又倒向石案。

     他沉醉中,已無控制之能,這一倒下來,重心頓失,一顆頭結結實實地磕向石案之上,由于沒有凝聚内力,這一摔可就傷了鼻子,鮮血立時淌了出來。

     過龍江含糊地“哼”了一聲,在石案上翻過了半截身子,卻隻見鼻中的鮮血猛流不止,酒醉之中,血流湍急,染了滿身都是。

     關雪羽目睹之下,不禁皺了皺眉,對眼前此人,他原本惡其不死,無奈殺機一去,恻隐之心竟油然而生。

     眼前這一霎,目睹着對方的自我作賤,卻是于心不忍,當下身形輕起,有如巨燕天落。

     起落之間,已臨向過龍江倒卧之石案之上。

     過龍江悶哼了一聲,舉掌待發,卻為關雪羽抓住了腕子,左手骈指如飛,已點中了對方“鼻窦”一穴。

     緊接着他身子側擰,一縷輕煙般地又拔了起來,落向一旁。

     就在這一霎間,耳聽得一人怪叱一聲,“嘶——”一股疾勁的尖銳風力,直襲眼前。

     關雪羽心中微微一驚,倒是沒有想倒,此時此地,竟然還會有外人闖來。

    那縷尖銳的風聲,方自入耳,即見一道白光直飛面前,竟是一口光華燦爛的薄刃飛刀,刀勢奇快,直向關雪羽額頭正中飛來。

     關雪羽身子偏得一偏,右手輕起,彈指如弓,“當!”地一聲,已把這隻飛刀彈飛開來,卻已看見了來者何人。

     一身半長不短的皂色直掇,幹瘦的個頭兒,正是金翅子過龍江跟前的那個當差的祝天鬥。

     想是他方自從外面返回,乍然發現到眼前這情景,隻以為關雪羽意欲加害主子,哪能不大吃一驚。

    緊跟着又發覺到過龍江滿面鮮血,倒于石案,這一驚,有如五雷轟頂,頓時就愣在了當場動彈不得。

     關雪羽看着他冷冷一笑,點了點頭道:“你來得正好,你家主子喝多了酒,醉倒了,自己撞傷了鼻子,我已為他止住了血。

    ” 祝天鬥心裡一動,用力地擠了一下他那雙三角眼,表情裡透着猶豫。

     緊接着,他目光再轉,可就發現了那些橫七豎八,散抛在地上數不清的破酒壇子,頓時心裡就明白了。

     “原來如此。

    ” 說了這四個字,祝天鬥拱了一下那雙瘦瘠的手:“這倒是承情了,隻是尊駕來此,又是為了什麼?” 關雪羽搖了搖頭道:“你就不必多問了。

    ” 祝天鬥陰森森地笑了一下,那日麥家一戰,雖說是黑天半夜,他可也着實領教了對方這個年輕體面人物的厲害,自己不要說跟他動手了,隻怕連他的身邊也沾不上,還是乖乖地站着,少動歪念的好。

     站着可是站着,嘴裡面可也不含糊,冷目森森地笑着:“尊駕的事,我固然是管不着,可也得賞下幾句,待一會我家主人醒轉要是問起來……嘿嘿,關大相公。

    你又叫我這低下之人拿什麼去回答?再說,這件事可是透着稀罕,老當家的酒量,天下無雙,怎麼會……” 一面說着,他随即走向一邊,彎腰由地上撿起了一隻喝空了的酒壇子。

     關雪羽這才發覺到這些用來盛酒的壇子,形狀與時下一般酒壇,竟是有異。

     祝天鬥拿着空酒壇搖了一下,倒了一些剩下的餘酒往嘴裡試試,點了點頭哼了一聲道:“這就對了。

    ” 原來過龍江在此古堡,發現了一座地下酒庫,其中藏酒千甕,乃是當年守将李庭芝所釀,預備用以大勝元軍後,酬賞三軍,盡謀一醉所需,想不到連戰皆敗,直至軍亡城破,亦不及其用,直到今日,才為過龍江無意發覺。

     須知這些酒,酒質原本就已兇烈,深藏地底,将近二百年之久,水分早已蒸發,剩下皆為濃度醇厚的純菁,常人隻消飲下少許,也必醉倒無疑,更别論眼前過龍江這般飲法,任他功力蓋世,也是吃受不住了。

     關雪羽當時由酒壇的外貌,聯想到這座廢置的古堡城池,心中立刻也就明白過來。

     “你家主人想是飲下了古堡所藏的前朝烈酒,隻怕一時半刻還不易醉轉。

    待他醒過之後,隻說我來拜訪過他就是。

    ” 祝天鬥原本還擔心對方會向自己猝下毒手,不得不小心提防,相處片刻之後,才自覺出自己純屬多餘,聆聽之下怔了一怔,才讷讷道:“在下遵命。

    ” 關雪羽冷冷一笑,轉身走出。

     祝天鬥隻是愕愕地打量着他。

     關雪羽忽然停住腳步,回過身來。

     祝天鬥倏地向後退了一步,雙手拉開了架勢。

    心裡嘀咕着:“好小子,你到底忍不住了。

    ” 在關雪羽湛湛的目神裡,祝天鬥情不自禁地又恢複了原狀,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觸,當他接觸到關雪羽目神的這一霎,内心竟是充滿了驚愕,這種感觸當然他并非前無所經,每一次當他與主人目光接觸之時,便會生出這種微妙的驚愕,他隻當此生隻有主人過龍江一人,才有此威力能夠駕馭自己,想不到現在陡然間又自冒出了第二個人。

     所幸關雪羽對他并沒有明顯的敵意,否則,他隻消再向他注目片刻,隻怕祝天鬥便将露出了怯弱的醜态,說不定會像對待他主人那般屈膝在地,一任對方如何發落自己了。

     “告訴你家主人,三天之後此刻,我再來拜訪,料想他必定會在此等我。

    ” 說了這句話,便轉身向外步出。

     祝天鬥喉頭顫動了一下,有句話想要出口,竟是一時之間沒有說出來,眼巴巴地看着對方的身影,一徑地消失于沉沉暮色之間。

     重重地摔下手上的劍,擡起衣袖,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童雲無限氣餒地搖着頭。

     一旁,白長老遠遠坐在紅木太師椅上打量着他。

     對于這位北丐幫少幫主的舉動,他感覺到很是詫異,一個習武的人,摔落手上的劍,畢竟不是尋常之事,白長老用着冷靜而略帶譴責的目光,默默地打量着他。

     “這套劍法,我已跟你學了三年,到今天仍然還沒有練好,說真的,我可是練不下去了。

    ” 接着他冷笑了一聲,反身一直走到了白長老的座前去,“難道你就沒有一些新鮮的玩藝兒教我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