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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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辰牌末巳牌初,陽光下的草木了無生氣,他的心也茫然無主,無精打采地越野而行,心事重重。

     一月來,他與五位志同道合的人,買下了這塊荒原,由頗有經驗的虞允中出面與人打交道,他開始領略到要做一個奉公守法的人,是多麼的不容易。

     張百萬方面,倒是容易應付。

     隻是在官府方面,不知闖過多少難關,花了多少金銀,受到多少刁難,總算能辦妥一切手續,職得了地權與合法的立戶證明。

     但今天,他已失去了一切,成了奈何天的鷹犬。

     他獲得的是成為未來門主的口頭承諾,這承諾是靠不住的。

     再就是得了一個女人,這女人令他莫測高深。

    吳倩倩對他的要求,他不敢斷定是不是陷阱。

    而她對他的感情,也不易看出是不是虛情假意。

     遼闊的荒原,呈現在他的眼前,久旱不雨,草木皆了無生氣。

     本來,這是他擁有的安身立命逃避噩夢的避難所,沒料到造化弄人,反而成為他淪入奈何天魔掌的陷阱。

     體内有慢性的緻命毒藥潛伏,如果他不想死,便得乖乖接受命運的安排。

    他不想死,不得不向命運屈服。

     他留戀地掃視了四周一眼,長歎一聲,毫無依戀地說:“好吧!我認了,也許,我已是天生的江湖人,這一輩子,命定要在刀光劍影中讨生活,由不得我自己。

     命運是不可抗拒的,我這條萬劫餘生的小命,又算得了什麼?不向命運低頭并沒有多大好處哪!” 他向命運屈服,卻不知命運已經在冥冥中替他作了另一番安排。

     看到了尚未建成的農莊,他深感詫異,怎麼今天冷清清地不見有人活動? 心潮一陣陣洶湧,不幸的預感令他驚然而驚,腳下一緊,一步急奔,老遠地便大叫:“虞兄!你們在麼?” 沒有任何聲息,末完工的房屋在陽光下毫無生氣、一堆堆磚瓦木料死氣沉沉。

    叫聲驚起一群烏鴉,難聽的叫聲令人心煩。

     “虞兄!”他大叫。

     搶入建好的木屋中,血腥觸鼻,他感到渾身一冷。

    虞允中的屍體躺在敞開的大門後。

    房明則死在床上。

     高誠的屍體撲在窗台上,一半身子懸在窗外。

    血腥令人欲嘔,血已成了紫黑色。

     這裡,已用不着他了。

    他站在門口,像一個僵屍。

    久久.他舉步入廳。

    六張床,像是停屍架。

     床下每個人的木箱,皆完整地不曾受到翻動。

    他臉上每一個細胞皆像是垂死了,神色冷厲陰森可怖。

     首先,他拖出虞允中的床下木箱,打開察看。

    百餘兩銀子十餘貫制錢,皆原封不動放在那兒。

     小匣中的田契,似乎自從盛入後就不曾被翻動過。

     再拖出自己床下的木箱,裡面也一切無恙。

    一個小布包,裡面有幾件首飾,完整如初。

     他跌坐床上,渾身發冷,心向下沉,向下沉,沉向無底的深淵。

     田契擺在虞允中的床上,這玩意已沒有用了。

     契約上有六個人的名字,目下隻剩下他一個人仍在此地,如果報官,他如何向官府解說呢? 他的目光茫然直視,意念飛馳。

    木屋依舊,原野依舊,炎熱的酷陽,灼熱的大地,沒有絲毫改變。

    而他卻改變了,三位同伴也從活生生的人,變成三具被劍穿心的屍體。

     空虛孤獨的感覺壓迫着他,血腥令他陷入人生如夢的死寂境界。

     他閉目喃喃自語:“一切成空,一切都過去了。

    不倒翁、我的同伴死了,但你仍然活着,這是不公平的,不公平的。

    ” 他在屋後挖了三個坑,埋葬了虞允中三個人,立下木碑,然後将所有的金銀首飾揣入懷中。

     他自屋側抱來一堆刨花,點了一把無情火。

    直至所有的木屋皆倒坍在火海中,他才大踏步向二十裡外的方山走去。

     已經是近午時分,烈日當頭,好熱。

    而他體内,複仇的烈火也在可怕地燃燒。

     前面,方山在炎陽下靜靜地矗立。

     身後,濃煙上沖霄漢,農莊仍在燃燒,燒掉了他的一切,燒掉他辛辛苦苦建下的基業,也燒掉了他的寄托。

     所有的心血付諸一炬,一切希望都随這場大火消失了。

     對面山岡上出現了三人三騎,啼聲入耳。

     近了,是不倒翁的人,西天門的爪牙,那位三角臉中年人。

     他老遠便認出了。

     對方也看到了他,健馬一緩,向他小馳迎來。

     近了,百步、五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