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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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

     夜間活動的族類該歸巢了。

     客院的燈火減少了許多,累得要死的英雄們,抓住機會好好睡一覺,鬧事的人應該一去不再回啦! 刀過無情是風雲十傑之一,從刀山劍海中闖出今天的局面,十傑的名頭決非僥緻的。

     他确有稱風雲十傑的本錢,睡覺時,他的冷焰寶刀一定塞在被子裡,任何時候都可以将刀抓住、揮出。

     即使在他的家中,冷焰寶刀也必定放在枕畔,旦夕提防仇家的不意襲擊,所以他活得相當苦。

     他睡得相當警覺,并不因天快亮了而掉以輕心。

     他确是對姜步虛懷有強烈的戒心,但并不害怕,隻要他有冷焰寶刀在手,姜步虛奈何不了他。

     他的鄰室,是四海遊龍的宿處。

     這條龍一而再被姜步虛戲弄得灰頭土臉,依然不加收斂,對搜尋人侵的姜步虛十分熱衷,浪費的精力也比别人多,一睡下去,就倦極夢入華胥。

     兩間上等客房相距不遠,平時隐約可以聽到一些活動的聲息,現在,早己聽不到任何聲息了。

     當房門響起三聲輕叩時,他一驚而醒。

     他立即分辨出是用手叩門的聲音,警覺地抓住刀,無聲無息地以最快的速度,穿上靴披妥長衫。

     問候的仆人不會在這種時候叩門,朋友也不至于不識相在這時候打擾清夢。

     敵人決不會叩門,是誰? “笃笃笃!”門又被叩了三下。

     他貓似的到了門旁,先全神貫注傾聽片刻。

     沒聽到任何聲息,但他本能地估計出人一定默默地站在門外。

    他無聲無息地拉出門闩,躍然欲動。

     “笃笃……” 叩至第二下,不等第三下叩及,他猛地拉開門,右手已蓄勢待發。

     門外鬼影俱無,走廓的照明燈籠光芒與平時一樣明亮,整條甘餘步長短的步郎,一無所有,一無所見。

     依他的反應估計,叩門的人決不可能在叩了兩下之後離開,必定僵立在門外,驚訝得暫時失去反應力。

     鬼影俱無,誰叩門? 在他的銳利神目中,的确毫無所見。

     可是,在他的感覺中,卻感覺出有異,甚至感覺出有人,但他的雙眼确是一無所見。

     這瞬間,眉心挨了不輕不重的一擊,雙目立即發黑,除了滿天星鬥之外,确實是一無所見了。

     還來不及有何反應,小腹又挨了一擊,可怕的内撼勁道人體,氣散功消。

     他是行家中的行家,本能地知道眉心挨了一拳,小腹挨了一腳。

     房内漆黑,他扭曲着摔倒,生死關頭忘了痛楚,強提真力滾入床底,手裡仍能緊緊抓住冷焰寶刀。

     他知道房中的擺設,雖然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仍能準确地滾人床底,再從床腳竄走。

     他經驗豐富,精明機警,貼地屏息匿伏,連澈骨奇痛也忘了。

     雙目等于是瞎了,就算他有能力拔刀,也沒有盲目自保或攻擊的機會,因此,他完全放棄了拔刀而鬥的念頭,集中力量匿伏,用心神來估計對方的行動。

     暫時的失明立陷死境,他必須等候複明。

     姜步虛的搏鬥與搜索的經驗,比他差了一大段距離,被打得昏天黑地的人,竟然沒發出任何聲響,也是極為反常的事,真不敢貿然沖人。

     房中太暗,又沒有聲息,想冒險闖入,真需要有超人的膽氣。

     危急中,他想起鄰房的四海遊龍。

     他是名震天下的豪傑,當然不便出聲大呼大叫,這是心怯求救的懦弱行為。

     迄今為止,他除了知道不明不白挨了揍之外,毫無有關襲擊者的概念,幸好他不是一個迷信鬼神的人,不然真以為是被鬼神所懲戒呢! 這時出聲呼叫,怎麼向趕來聲援的人解釋? 雙目仍然疼痛昏眩,眼前朦胧,信手一摸,摸到床尾所放置的一張單人四方凳。

     小腹的痛楚穩定了些,雙手仍可用勁,悄悄挺起上身,将凳向光影朦胧的房門擲出。

     房門外的走廊有照明燈,向外看光影朦胧,房外的人自明入暗,易遭暗襲,入侵的人不敢大意闖入,對他這個風雲十傑難免有所顧忌。

     果然所料不差,凳剛飛出房門口,怪響震耳,堅牢的方凳碎裂。

     “四海遊龍,你不會睡死了吧?”他心中暗叫。

     盡管他與吳天一劍一樣,對狂妄嚣張的四海遊龍讨厭得要死,但卻有自知之明,論真才實學,他還真擠不過身懷絕技,莫測高深的年輕人。

     至少,四海遊龍敢公然向姜步虛叫陣。

     盡管每次叫陣都灰頭土臉,但這并非表示四海遊龍不行,而是姜步虛太狡猾機靈,兩人并沒真正決鬥拼命,無法估料雙方的武功到底誰高明。

     他當然明白,四海遊龍決不會睡得像條豬。

     四海遊龍沒睡死,但真的疲憊不堪。

     柏家鬧妖怪,這位年輕俠士是不信有妖怪的人,因此追逐得最賣勁,比其他的人也耗損更多的精力,結果疲勞過度,睡得昏昏沉沉。

     木凳被擊砰,響聲驚醒了這位年輕俠士,昏昏沉沉中怒火上沖,剛睡下不久,就有人在外面吵擾,豈不是有意騷擾他的睡眠嗎? 趿上便鞋,他冒冒失失地拉開房門。

     “誰在吵鬧?”他邁步出門火爆地叫:“還讓不讓别人睡呀?” 他以為住的是旅舍呢! 大概睡意仍濃,被人吵醒難免冒火。

     眼前人影乍現,一個他十分熟悉的人影。

     “你也在呀?去你的!”更熟悉的嗓音入耳。

     他完全清醒了,可是清醒得晚了些。

     他這時的穿着打扮,與白天的神氣光景迥然不同,赤着上身,僅穿了一條長褲,光着腳丫子跟着便鞋,頭發草草挽了一個懶人髻。

     剛從床上爬起,那有時間穿得光鮮? “砰卟!”兩聲悶響,左右頰各挨了一拳,這記左右開弓幹淨俐落,快速如電。

     他隻感到眼前星鬥滿天,這才真正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