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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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一匹鐵騎迎面沖到,雪亮的斬馬刀也迎面揮到,他神智仍清,本能的全力一刀揮出,“當”一聲火花四濺,人往左一傾,刀順勢一撇,“噗嗤”一聲對方倒墜下馬,馬兒仍朝前沖,撞到他的左半身,力道奇重。

     “當”一聲他的長刀落地,人伏在鞍上,陷入昏迷之境,已不知是在何處,他本能的抱緊馬頸,耳中隻感到殺聲漸遠,身軀如在海舟之中,飄蕩伏沉不定。

     他已遠離血戰兩晝夜的戰場,馬兒駝着他順風往東南緩緩放蹄漫無目的地落荒而走,不但人在這兩日受不了,馬也不行啦!它本能的遠離殺聲與火光,到了十餘裡外一處草原中,慢慢的咬着半枯的野草。

     天快亮了,他也從昏迷中醒來,發覺自己正伏在鞍上,馬兒正往南走,他口中幹燥欲裂,渾身脫力,左半身麻木不仁,箭仍留在肉中。

     他取水壺喝夠了水,取刀創藥拔箭,撕衣袂自己包傷,第一個念頭是;逃!是機會了,他咬緊牙關,沿沙漠邊沿南下,這是他第十次逃亡,必須逃出關内,目前草原中蒙人罕見,除了老弱之外,都随軍出征去了,正是大好機會,這一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草原黑龍已經表示過,她厭卷這種追逃的遊戲,弦外之音,表示她已不許可再有下次啦! 當然,他知道往南可以回到紅鹽池,西南可以到延綏府,要花十日方可到達府北的無定河邊,但不管是往南或者是往西南,都須穿過紅鹽池北面一帶荒漠,那是一處百裡方十六 接着,一匹鐵騎迎面沖到,雪亮的斬馬刀也迎面揮到,他神智仍清,本能的全力一刀揮出,“當”一聲火花四濺,人往左一傾,刀順勢一撇,“噗嗤”一聲對方倒墜下馬,馬兒仍朝前沖,撞到他的左半身,力道奇重。

     “當”一聲他的長刀落地,人伏在鞍上,陷入昏迷之境,已不知是在何處,他本能的抱緊馬頸,耳中隻感到殺聲漸遠,身軀如在海舟之中,飄蕩伏沉不定。

     他已遠離血戰兩晝夜的戰場,馬兒駝着他順風往東南緩緩放蹄漫無目的地落荒而走,不但人在這兩日受不了,馬也不行啦!它本能的遠離殺聲與火光,到了十餘裡外一處草原中,慢慢的咬着半枯的野草。

     天快亮了,他也從昏迷中醒來,發覺自己正伏在鞍上,馬兒正往南走,他口中幹燥欲裂,渾身脫力,左半身麻木不仁,箭仍留在肉中。

     他取水壺喝夠了水,取刀創藥拔箭,撕衣袂自己包傷,第一個念頭是;逃!是機會了,他咬緊牙關,沿沙漠邊沿南下,這是他第十次逃亡,必須逃出關内,目前草原中蒙人罕見,除了老弱之外,都随軍出征去了,正是大好機會,這一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草原黑龍已經表示過,她厭卷這種追逃的遊戲,弦外之音,表示她已不許可再有下次啦! 當然,他知道往南可以回到紅鹽池,西南可以到延綏府,要花十日方可到達府北的無定河邊,但不管是往南或者是往西南,都須穿過紅鹽池北面一帶荒漠,那是一處百裡方河的石碛地,有一連串的湖沼散布其間,這些湖沼的水全是鹽的,人馬不能食用,而且還有妖異,稱為鹽澤死域,常人是不敢接近的,如果不走這兒,隻有左右繞道。

     他決定先找處有水草之地,準備水和食物冒險穿過大鹽澤地帶,因為追他的人不會想到他敢往鬼門關裡闖的。

     十餘年前,據說有一大隊駝商從西受降城漠河南下,被大風所迷,誤入這一帶鹽澤,此後即下落不明,竟沒有見到一個生還的人,自從蒙人入據河套之後,這一帶始終被認為是兇險的禁區。

    相戒不同進入,以免枉送性命。

     沒人敢走,他要走。

    最危險之處可能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一生中對鬼神之事,始終保持着懷疑,如果真有神鬼,他一生行事自問,不至遭受天遣,怕什麼?第三天他正式踏入了鹽澤死域。

     這兩天中,草原黑龍已清掃了戰場,兩方死傷沉重,剩下不到五百人馬,她下令在鹽海子紮營,派人四處搜查祝永春的行蹤,屍堆裡沒有他,定是逃走了。

     她顧不得疲乏,咐托了軍務,騎了她的烏雲蓋雪寶駒,往南急急追趕搜索。

     可惜,她追晚了半天,永春已緻冒險深入鹽澤了。

     紅鹽池,位于鹽澤的西南,相距不足百裡,卻是河套中除黃河兩岸外最豐沃之地,也是滿都魯的老巢根據地。

     中原與海蕙,正往紅鹽池急進,按方向估計,他兩必定從紅鹽澤之南通過。

     上官罡老和尚,正朝延綏府策馬狂奔。

     總督軍務王大人的密探,也正紛紛由各地飛騎入關,王大人正在榆林衛,召集文武大臣研讨各地傳來的消息,那時王大人王越是唯一敢與蒙人決戰的好将領。

     參與大計的人,是他最倚重的延綏總兵官許甯,宣府抗擊将軍周玉,這兩人也是能打仗的勇将軍士。

     說起總兵官許甯,在邊将中是一個了不起的名将。

    生平沒吃過敗仗,蒙人畏之如虎,他的祖父許成,受封永新伯,他的父親許貴更是一名勇将,身經百戰,當年也先入寇,曾單騎突圍冠三軍,後來出征山都掌蠻,連破蠻窟四十餘座,直攻松潘。

    叛蠻得以和平,他自己也禁不起川北的瘴氣病死途中,他死了,皇帝曾為他辍朝一日._而許甯更比父祖行,以舍人身份從軍有武,揚威邊外,九年前升大同遊擊将軍,在小龍州間生擒右拯把秃,他的膽子夠大,經常孤軍深入大漠,所向無敵,不十年從小官升至大将,他的部屬大多是他父親的同胞,亦心服口服,對他十分遵崇。

     遊擊将軍周玉,也是個了不起的人才,父親周賢也是個拚命三郎,他從小未打過敗仗,可惜他太過忠心耿耿,誓死報效皇家。

    天順初年寇犯安邊營,他與定遠伯石虎拚命奮擊大破二萬強寇窮追至野馬間,半波墩不幸中流矢陣亡,馬革裹屍而還! 周玉本來是宣府的遊擊将軍,因西面鋒火緊急,受命西援延綏,他率兵晝夜兼程到達,受總督綏務王大人節制。

     延綏府風雲日緊,兵馬調動頻繁,老和尚上官罡就在這重要關頭中風塵滿臉飛騎到了榆林關,中原與姑娘在荒山中摸索,鬼使神差偏西了些許。

    竟從鹽澤的稍南一面進入,偏了四五十裡,草原黑龍孤零零的單人獨騎,瘋狂的追到了鹽澤北面,她本想越西邊繞過,先到紅鹽池再說。

     怪!也許這兒是低澤地帶,也由于數十丈高的沙石土丘林立的緣故,風竟小了許多,也沒有風沙漫天的景象了,四周出奇的靜、靜如死域。

     她在最後一處山丘下的取水站盛水,那是一條幹涸了的山溝前緣,水不多但水質甘冽,乃是沙漠地帶最好的一處山泉。

     她翻身下馬,植了盤龍槍,取下皮水囊走向山泉,一面舉目往遠處灰白色的鹽澤望去,那兒是神秘莫測的死亡世界,一處人人害怕的絕域,在她的記意中似乎還沒有找到一個曾經進去過的活人,這荒原百餘裡的絕域中,裡面到底有些什麼?她不知道也沒有進去過。

     當夏秋之間。

    月白風息之夜,走在絕域邊緣的人經常可以聽到裡面傳來的奇怪吼聲和令人毛骨嘯然的厲嘯,恐怖的謠言在人們腦中幻起很多奇奇怪怪的可怕景象,相戒不敢進入,也從來沒有進入後有生還的人。

     她到了水泉邊将目光收回,低頭一看,怔住了。

     水泉下方泉水溢出之處有丈餘闊泥濘帶,那是飲馬的地方,有幾個清晰的蹄迹,證明不久之前這兒曾有一匹馬在飲水。

     另一面泉旁大石上,有幾個皮靴痕印,一塊青色而血迹斑斑的衣角,靜靜的扔在一旁,衣角的質料是絲制品,在蒙人中是稀有之物,她驚叫一聲,拾起展開一看,大叫道:“天! 是他的衣袂,是他的。

    我認得,他受傷不輕,天啊!他……” 匆匆取滿水囊,讓馬兒也飲夠了水,牽着坐騎仔細觀察蹤迹,生長在草原中的人,對蹄迹有極好的經驗,甚至可由蹄迹分辯出留下蹄印的時辰和人物。

     她走了兩裡地,大吃一驚,暗叫完了! 這兒已是鹽澤的北面,再往前走,便是灰白色的沙石地帶了,無盡的小山丘連綿起伏,遮住了視線,阜頂間或有些枯草叢,在微風中搖搖顫抖。

     依稀可辯,天!竟然是向裡走的,她發狂地沖到一個小山崗,内向了望,崗阜擋住了她的視線,看不見任何生物, “永春,永春……”她向内狂叫。

     原野寂寂,沒有任何回音,她心中焦急,擡頭看看日色,快近午了,距天黑足有三個時辰。

    論烏雲蓋雪寶駒的腳程,不消兩個時辰使可超越這百餘裡的恐怖鬼域,但她不敢想,裡面的兇險她不能不計及。

     她伏地靜聽,在十裡之内沒有蹄聲震動,真糟!他不知走了多遠了,也可能已遭到…… 追?不追?她的心中極亂,“追!”她咬牙自語,惱中,她那永不屈服的超人氣質,和他那令她傾倒的英俊音容漸漸的湧現,那令也難以割舍的不平凡語音,也似乎在耳邊響起。

     這是第十次了,每一次她都時而憤怒如狂,但是追上了他,她的氣憤卻又煙消雲散,真的,她對他産生了日益深原的感情,和強烈的愛念,這些年來,留在她身邊的男人,越來越少,少得連她自己也感到奇異,早年她身邊最少也留着五十名健壯的男人,可是目前隻有十二名,而且唯有永春可以令她感到心中平靜,也唯有他可以讓她内心産生光輝的影子。

     他似乎正在她的内心呼喚,一股空前未有的強烈愛念沖擊着她的神經,使她産生了無比的勇氣,蓦地沖下小岡,飛身上馬,向鹽澤死域瘋狂地沖去。

     這兒是洪荒時代留下的遺痕,數萬年以前大概極為廣大,但沙域逐漸内移,慢慢地越縮越小,不久之後可能逐漸淹沒在荒原之中了。

     所有的山丘全是灰白色的沙礫,也象岩石,頂部野草不多,一叢叢的高約近丈,與草原中的草木大為不同,這時全枯,風掠過草梢,發生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厲嘯,似千軍萬馬在遠處呼号呐喊,比松濤聲更為刺耳。

     人馬行走其中,不能走直線,因為已可看到零星的小鹽,丘陵有些是突然在地上拔起的,四面全是不可攀援足絕的斷崖,高有十餘丈,下面還有崩下的碎土石,更有綠油油壁水池分布各處,有些池大有三五十畝,深不可測,像死是水,卻又綠豔豔地,人馬行走其中,必須繞來繞去。

    這一來,百餘裡地至少也得加上兩倍才行。

     她策馬狂飛,在崖壁鹽池中瘋狂地繞道南行,地下的蹄印沒有了,地面堅硬了,馬蹄踹在上面,沒留下蹤迹。

     正走間繞過一道崖壁,目前出現的景況使她倒抽一口涼氣,暗暗叫苦! 這是一處盆地,有一個水色略帶蘭藍的大湖,西南兩面是奇形怪狀的岩石峭壁,東北側是沙地巨石,散落着三二十具人馬的骨屍,有些已經腐化了,但仍可看出那是駭骨,零亂的散處各地,令人望之汗毛直豎! “天啊!希望他不曾走過這兒!”她倒抽一口涼氣叫。

     不幸的陰影爬上了她的心中,不遠處有一堆沙石地中,出現了蹄迹,不錯,正是他的蹄迹,她強迫自己不向壞處想,但卻不由自主毛骨悚然,心上壓了一塊鉛,幾乎透不過氣來,驅馬向那兒走去。

     到了,她駐馬細察,正是他的蹄迹,是向東面繞湖而過的,步度廣而前端深,中有散沙,是急馳而過的。

     她無暇再想,一夾腳跟加上一鞭,驅馬向東沖去。

    、烏雲蓋雪寶馬通靈,突然向前急沖猛刺,速度奇快,似一陣狂風,整個盆地内響起了急驟的迥聲,像有不少怒馬在奔騰沖刺,剛繞過壁湖不遠,她正奇怪神駒為何失常,卻聽到了後面水聲如雷,嘩啦啦的水濤聲動人心魄。

     她在馬上扭頭一看,幾乎驚得栽下馬來,湖濱她先前馳過之處,出現一個數十丈長的四足怪獸,頭有點似馬,但耳朵甚小,後腿特别粗大,正人立而起,湖水仍在洶湧不已,怪獸已經出水到了岸上,正拖着厚重而有鱗甲的巨尾,蹒跚地在後跟來。

     她魂不附體,伏鞍狂奔,轉入了另一處谷壁,馬兒突然一聲長嘶,人立而起,并不住後退,幾乎将她掼下了馬來。

     她擡頭一看,血幾乎凝結了,從東面有一條小谷,出現了三匹馬的蹄迹,直馳向這一面山谷,到前面不遠處消失不見了。

     在二三十丈外,血肉模糊,三匹馬的殘骸隻剩下紅色而泛白的骨頭,鞍辔散處各地,三具肌肉大都不見人屍,也四分五裂散處各地。

    衣覆血尚未幹,三把長刀已有兩把卷口,一把斷成三段,顯然是經過一場生死存亡的搏鬥。

    人終于死了。

     人馬殘骸附近,散布着十餘頭水缸大的鷹頭巨型怪龜,正靜靜地圍攻五六頭與沙石同色,扁扁地隻有三條腿的巨形鼈狀怪物,鼈狀怪物比巨龜還大咬住一條龜腿死死不放,巨龜的鷹嘴,咬住了鼈裙拼命向外拉,龜全身都是血,兩頭龜合攻一頭鼈,這是一場艱巨的鬥争,也是無聲鬥争。

     另兩頭巨龜沒有對手,正在一具人屍旁撕咬骨上的剩肉,吃得津津有味,另兩頭大龜,則向一頭死鼈進攻,大口地将肉裙往肚裡吞。

     她驚得血液欲凝,一帶缰繩,從東面繞出,她看清人馬的遺物不是永春的,而是誤闖入的蒙人,心中略寬,便向南急馳。

     她仍存着一線希望,因為地面又出現了清晰的蹄迹,正是向南奔去的,蹄迹未亂,顯然未逢意外,前奔裡餘,又轉入另一條谷道,天!遠遠地就有一頭死馬餘骸,骨全散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