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施鬼蜮随地生波 仗神靈轉災為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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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這年老的是尤牧仲,便從頭至尾,訴說他到江西,遇那藩王造反,發配山西的事。

    次心方曉得他父親竟未曾死。

    當下父子兩人,抱頭大哭。

     尤牧仲問起來家中情形,說上幾日幾夜也說不了。

    那同伴中都來與他父子作賀,連那總兵知道了,也都不住的稱奇。

     看官,你道尤牧仲在山西多年,怎便像真個死了的,沒封信兒回家,直等兒子也配到那裡,才知道他不死?原來他信雖寄過好幾封,卻一封也不到。

    以後見沒回書,隻道曹氏率領兒子改嫁去了,也便不再發信。

     當下他父子相依,樂不可言。

    過了幾日,那總兵拿住一夥強盜,審究起來,都是廣東人,就是在番禺縣打劫,發覺了逃走的。

     尤次心便和父親,到總兵面前泣訴冤枉,總兵與他上聞了。

     朝廷知有這事,就部議,立刻把次心出罪,複了前程,廣東督撫司道,盡行降級罰俸。

    番禺知縣削秩為民。

    又命地方官給還尤次心田産、房子。

     尤次心得信,便别了父親,趕回家去,要弄銀子來與父親贖罪。

    不一日,到了廣東,其時部文先已到粵,尤次心田産屋宇,早以給還,家中正日日望他回來,次心又說起父親不死,現在山西,合家大喜。

     再說巧娘。

    自從丈夫發配山西,萬公子不舍得女兒,接回家去住,又因女婿曾為離書,便去探女兒意思,見他立志不從,也不相強。

    當日次心回來,知道巧娘守他,心中甚喜,即日去拜嶽父母,就接妻子來家。

     那韋恥之見尤次心出罪還鄉,又複了田産房子,倒白白把個番禺縣革職,絕了他招搖撞騙的路,好生氣憤。

    适值那夜風大,便悄悄去尤次心屋後,放起把火來。

    一霎時紅光燭天,照得街上如同白日,他便溜了回去。

    比及從鄰舍曉得,走過來救,已把那官府給還的房子,燒做白地。

    幸喜尤次心還在外家,未和巧娘回來,那房子是空的,不曾傷什麼人。

    尤上心房子雖與兄弟并排造的,卻未曾被火。

     次日,上心讓人去萬家通知,萬公子見女婿沒了房子,便留他夫婦在家。

    巧娘尋出些私蓄來,交丈夫拿去,把燒不盡的将就修葺。

     次心便雇兩個人,先把倒塌下來的磚瓦搬運開去,自己在家督工。

    無意中提起把鋤頭,在地上作耍。

    夯一下,“铛”的一響,竟把鋤頭卷了口。

    打一看時,卻原來夯在塊石闆上。

    心中動疑道:“這裡為什麼有起這石闆來?”便叫人畚開些泥,揭起來看,隻見底下貯着一缸金子,兩缸銀子。

     當下次心大喜,獻了藏神,取将出來,便把房子重新建造,倒比前更加體面。

    接了巧娘回家,整備下二千銀子,便要去山西贖父親。

     卻是上心對他道:“你才到得家,如何就出門,不如等我去走道罷。

    ” 次心依言,揀兩個能幹家人,同哥哥前往。

    不一日,上心跟了尤牧仲到來,這番合家團聚,笑也有,哭也有,好不熱鬧。

     一日,英姑辭别父母兄弟,要回潮州。

    合家苦留住了,那裡肯放。

     尤牧仲又分付兩個兒子,将田産三股均分,讓一股與姐姐。

    英姑那裡肯受。

    卻因老人和兩個兄弟定要與他,隻得收了。

     次心又取出掘的金銀來,也作三股化開。

    英姑便差人往潮州,叫他兒子搬了家,來廣州住,竟也做了廣州人。

     卻說韋恥之,自己尋思,十多年中,幾次設計要害尤家,卻倒都成就了他一門,沒得計策再使出來,心中納悶。

    他家中窮得一貧如洗,妻子死了繼不起,也沒一男半女,連那頂天的也弄幹淨,終年寄居在和尚寺裡。

    那些和尚沒一個不厭他。

     他見尤家十分興旺,又思量去趨奉牧仲父子,希望他些周濟。

     一日是尤牧仲生辰,兩子一女,與父慶壽。

    尤牧仲想起在山西時,到了生日,舉目無親,何等孤惜,如今一門聚會,又且家道大充,好不快活。

    親友都牽羊擔酒來賀。

     那韋恥之也去強買了一隻雞,到來祝壽。

     尤家父子雖曉得曆年這些事故,都是他作祟,卻因那禍都化了福,倒也不去恨他。

    受了他送的禮,仍又請他吃酒。

     卻是那江、萬兩親家,想着他險些害兩家女兒性命,氣憤不過,又見他在尤家談天說地,像人一般吃酒,兩個越發不平。

     江秋岩便和萬福同商量,假意都走過去,與他說說笑笑。

     到了明日,兩個又同到和尚寺中去訪他,恰好無人在旁,兩個便招他去遊山。

     那日,是韋恥之的惡時辰到了,這般奸險小人,也會得落圈套,欣然同了二人就走。

     出得城來,到一座山裡,卻是荒山,四下無人。

    那江秋岩原是武秀才,去武就文的,脫不去那糾糾氣習;萬公子又是任俠的主顧,便四隻手一齊上,把韋恥之按倒。

    韋恥之口裡叫道:“為什麼這般起來?” 江秋岩去腰間,抽出一口雪亮的刀來,架在他項上道:“你再做聲,這就殺死你這狗才!我要問你,你與尤家有甚大冤,隻管設計去陷害他?你且說來!若果系不共天日的,我便饒你。

    ” 韋恥之告道:“不瞞二位說,隻因那年宗師歲考,我考了四等,他卻考個一等第一,為此氣不過,要害他家。

    ” 萬公子道:“他那時可曾來取笑你?” 韋恥之道:“他是不曾來取笑我,我卻隻是恨他。

    ” 江秋岩對萬公子冷笑道:“依他這般說,年常考試,不知害人家結多少死冤家哩。

    ”指着韋恥之道:“我且看你心肝怎樣的!”便隔着他衣服,把刀從他胸前直破到小肚下,挖出那五髒六腑來挂在樹上了,兩個自取路回家。

     過兩日,有人入山,見一個沒頭剖腹死屍,原來那頭又不知被什麼野獸咬了去,這是惡人的結局。

     後來尤牧仲和曹氏壽終在家,上心弟兄都能保守家業。

    次心又發了一榜,一門之内,富貴兩全。

     英姑得了那股家事,也便做了财主。

    這可不是吉人天相麼。

    後人有詩單笑韋恥之道: 災禍由來降自天,幾曾付與世人權。

     堪憐枉使千般計,身死空山徒自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