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遇賢媳虺蛇難犯 遭悍婦狼狽堪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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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就放出婆婆勢去。

    等他明日來時,我隻做沒有這事便了。

    ” 到得次日,從早至晚,戾姑的腳影也不見踅來。

    再到明日,已是中午時候,并不見來。

    連成二這兒子,也不敢到母親面前。

     黃氏氣悶不過,倒自己走去戾姑房中,問道:“媳婦你身子可有什麼不自在?原何兩日不見?” 戾姑也學他前日變轉了那臉,喉嚨頭轉氣應道:“好的。

    ”防黃氏看這光景要惱,倒先把贈嫁來的丫頭,亂嚷道:“你這讨打的骨頭,見有人來房裡,也不先通報一聲?我是上得天,入得地一個女人,原不消得你做護從,你這沒用的貨兒,卻怎麼便一些事也不曉,敢是你日上該死,魂都不在身上了麼?” 黃氏見他脫盡媳婦腔拍,十分動氣;又看了他睜圓怪眼,煞神般跳的猛惡勢子,倒把那怒火捺了下去,反勸道:“他見我是一屋裡人,因此不先禀白,卻不要怪他。

    後次我來時,我自先叫他說一聲便了。

    ” 戾姑方才息了些怒,還幾個白眼瞧那丫頭,來與做婆婆的看。

     從此黃氏心裡,倒有些怕着戾姑。

    戾姑一年裡頭,沒有三四回到婆婆房裡,偶然到了,黃氏連忙叫丫鬟掇凳揩台,亂個不住。

    黃氏卻三日兩遭到戾姑那裡去,看了戾姑面孔和顔悅色的媳婦長,媳婦短,叫上去。

     戾姑卻一些笑容也沒有,偶然含笑,說了一句,黃氏便快活個不住。

    戾姑心下,卻還不來爽快。

     先前隻在自己房内清坐,外面事情,還是黃氏主持。

    以後漸漸出房來,百凡事體,盡是他出主意,衆人也都怕着他。

    黃氏的說話,算不得數了。

     戾姑又指使黃氏,清早起來掃地、抹桌,像丫頭般操作。

     成大看了,心中憤恨,見兄弟已被他管得鼠子見了貓一樣,發不出夫剛來。

    要想自己和他争執,怕他越發把老母來氣,倒是日常細久的大害;欲待同了母親去告忤逆,卻又礙着他父親汪勃然是個慣管官司,官府也怕他兩分的惡棍,事體不成,倒要遭他荼毒,隻得自己來代母親做那些生活。

     戾姑卻又不喜成大管,白着眼去瞧那婆婆。

    黃氏見了害怕,便推開兒子,仍舊自己來執役,戾姑又換下那襯裡衣服,來叫黃氏與他漿洗。

     成大見了,越不能平,發句話道:“這些生活,自該叫丫頭們做,怎麼也要勞起老人家來。

    ” 戾姑聽說,便走去把洗衣服的桶來一推,潑了黃氏半身漿水,口内罵道:“這一生活你都不情願,裝出許多辛苦來,叫兒子把氣我受麼?” 當下成大怒發沖冠,那裡還顧得自己是大伯,他是個弟婦,亂趕過來,要動手打。

    卻倒被戾姑一拳把他打去,跌在階下一個并攏泥水來的潭裡,滿頭滿面都是龌龊。

    扒起來,不敢再上前,隻得忍氣吞聲,走了出去。

     一日成大有事,清晨出了門。

    黃氏因隔日辛苦了,起不來早,戾姑便叫衆人自吃早飯,不要去喚他,看他睡到什麼時候。

     那合門的人,隻有成大為了母親,便不十分怕這潑婦;衆人卻都是被他制伏了的,還有何人來顧黃氏。

    便大家去盛飯吃。

     适值這天料得米少,戾姑又故意吃得撐腸拄肚,竟吃完了。

     比及黃氏起來要飯時,一口也沒有。

    黃氏便叫丫頭再拿把米去煮。

    戾姑道:“你要吃自己去弄,他們那有工夫,再服侍你一個人。

    ” 黃氏隻得自去淘了米,着起個火來。

    成大歸家看見,問知原故,連忙替母親燒火,煮熟來與老人家吃了。

     到明日,戾姑又分付衆人不必到廚下,把這燒火煮飯的事,竟就派黃氏去做。

    黃氏那敢不依,成大便又來相幫。

    時值久雨回潮,那柴濕了,燒不着,煙得黃氏兩眼淚流。

    成大見了,傷心哭起來,黃氏也哭個不住。

    過了兒時,黃氏因身子積勞,更兼心頭郁結,不覺生起病來。

    起先成大攙了,還勉強下得床。

     在後病勢日增,身子如泰山一般的重,成大一個那裡扶得住。

    去叫那丫鬟們相幫伏待,才走得到,戾姑便來喚了去。

     黃氏隻得尿屙都撒在床上,成大自替母親把衲來抽墊。

     黃氏病得久了,成大連日連夜,隻是一個伏侍,瞌睡也不敢打一個。

    辛苦得兩隻眼睛紅腫起來,就似胡桃一般。

    看見兄弟在房門前走過,叫住了對他哭道:“你看母親病得這般光景,我一人已弄得十分狼狽,虧你竟看得過,不走來幫我一幫。

    ” 成二正要跨入房去,聽見戾姑在那裡叫他一聲,好像聖旨下來,回身就走。

     成大見他怕了老婆,母親也都不顧,好生納悶。

    又想道:我一個人那有許多心力。

    若是也病倒了,還有誰來伏侍母親。

    怎生發個幫手出來才好。

     想來想去,忽然想着了那莊家母姨,雖然年老,精神還健,何不去接來相伴。

    倘帶得有個把女使,也好略替我力。

    客客氣氣的人,不怕這潑婦又來歪纏。

     便走到床前去,與母親商量。

    黃氏道:“這個甚好,我兒去見見你母姨,你可即今就去。

    ” 成大便走出門來,如飛地往十家村去。

    原來十家村,隻離得他家三裡路。

    成大到了那裡,他是至親,不消通報,竟自走入裡面去。

     正值莊媪獨坐在中堂内,見成大來,便問道:“外甥原何許久不來?你母親在家可安好麼?” 成大見說,淚如雨下,便把弟婦怎樣不賢,他母親怎樣受苦,如今病在床上,怎樣危急,哭訴一番。

    并述要母姨來家相叙的意思。

     莊媪還未及回言,隻見順兒從屏風背後走将出來。

    成大一見,羞漸滿面,也不及辭别母姨,起身望外就走。

     順兒趕上前,拓開雙手攔住,要想和他說話。

    成大情急,從順兒肋下鑽,沖了出去。

    回到家中,也還不敢把順兒在莊家的話,對母親說。

    隻說母姨少停就來,這是揣度之詞,無過要母親聽了快活。

     不想沒多一會,莊媪果然坐着乘轎子到門。

    出轎來,一徑向黃氏房中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