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勇鬥雙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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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峰叫柳劍雄動手,這是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柳劍雄正當心中轉個不停,一聽易峰的話,忙一揚劍眉,面蘊薄怒的道:“既是老前輩不原諒晚輩無狀之罪,說不得晚輩隻好領教老前輩的幾手高招,就請賜招罷。

    ” 狂道人一瞪環眼喝道:“少噜蘇,接招。

    ” 聲落,一長身,上步亮掌,左掌平胸疾推而出,一股淩厲無匹的狂飙,威猛如雷,向柳劍雄撞來。

     柳劍雄本已凝神戒備,乍見狂道人掌勁不弱,哪敢硬接,忙側移三步,再以“彩龍戲珠”絕學,疾向側橫越出丈外,那股狂勁掌風直向窗外吹去。

     狂道一陣哈哈狂笑,蒼須亂飛,百綻道袍飄飄,左手一劃,不見任何動作,右手兩指如戟,已欺身探臂向柳劍雄腹部“分水穴”點到。

     狂道身法奇快,疾似風飄,眼看手指快将點實之際,易峰駭得花容慘變,玉面泛青,作勢欲撲,豈知柳劍雄技出高人,确有過人絕學,身形疾向後仰,随着一引“神龍掠波”,貼地平射出去丈餘。

     狂道兩指點空,似感一震,但他畢竟是一代怪傑,哪能容柳劍雄脫出手去,疾的使個身法,身如行雲流水,如影附形的又已随着柳劍雄後退的身形疾上。

     柳小俠躍退丈餘後,陡然發覺狂道身形跟蹤射到,駭得他膽裂魂飛,自份今晚必無幸理,難逃一掌之厄,急得五内皆裂,在此情況,即使是想使出那四記絕招也不可能。

     好個飛天玉龍,臨危不亂,倏地猛探左手,疾點樓闆,把貼地倒射身形橫挪數尺,避開狂道掌風,右手如逆龍探爪的向狂道進掌腕脈拿去,左腳向上輕擡,足尖迅疾的向狂道人“中極”穴點去。

     這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妙着,一招三式,不成章法,使來詭異辛辣,妙到毫巅,狂道人雖是武林好手,亦不敢輕易嘗試。

     善攻者,攻其必救。

    狂道人陡然一念閃過,想道:“如不急避,這娃娃使的是個兩敗俱傷的毒着。

    ” 他哪能出此下策,何況交手的目的不在此,在電光石火的眨眼之間,疾将遞出去的右掌猛撤,在此同時,就空中懸躍身形硬是扭了下腰。

    快逾迅電的向左側翻數尺,避過了這一着玉石俱焚的險招。

    這種憑空扭身橫越的身法,功力未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休想使得,連玉鳳亦看得為之咋舌驚歎不已。

     這一招,暗藏了幾個不同的變化,疾如迅電一掣,說險也真夠險啦。

     這一回合,誰也沒有傷到誰,兩人均挺身躍落樓闆,疾退五步,怔怔立定當場,雙方均是驚疑萬狀,瞪着一雙驚詫錯愕的眼睛,呆盯着對方。

     易峰驚得玉容失色,在柳劍雄危于毫發之時,急得她熱淚奪眶而出,眼看場中二人的威勢,自己徒俱上乘絕世身手,竟無法插手搶救,皆因兩人身形招式之快,快到似電打閃,難分敵我。

     這當兒,一看少俠玉立當地,安然無恙,心中才把一塊大石放下,如釋重負,喜得她心花怒放,疾忙飄身,躍落柳少俠身側,兩人站了個并肩。

     倏又伸出纖纖玉手,緊握柳少俠的手搖了幾搖,一臉關切的說道:“怎樣?可把我給吓壞啦。

    你今天要是傷在賊道手中,那我還能活……”說此頓悟,兩團烈火,飛上粉腮,一臉嬌羞,螓首猛低。

     半天不見柳劍雄吭聲,慢慢的又輕擡螓首,星目一掃柳少俠,敢情他仍在傻愣愣的注定狂道人發呆,沒有聽到她的話,易峰隻好望着心上人微聲歎息,輕搖了下頭。

     三人心情,在同時之間,各有不同。

     狂道人暗暗想道:“妙清老道沒騙我,他這師侄,真是後生可畏,功力已大為不凡。

    ” 柳劍雄是星目直轉,心中正在七上八下的打主意,想着如何等會兒離開這塊是非之地。

     最為難過的是易峰,她原來是想推心上人出去會馬到成功,昨晚柳少俠夜鬥四霸的那種身手,在她想來,心上人一出去,準可把道人收拾下。

    誰知柳劍雄今天碰到的是位名列武林兩道的絕頂高手——青城狂道朱純飛。

     柳劍雄才一出場差點傷在人家掌下,姑娘自怨自艾的在罵自己糊塗,暗責自己不該草率從事。

     “剛才要是這冤家真的傷在雜毛老道的掌下,自己再活着有和意義呢?” 青城狂道朱純飛,平生甚少知已,除老搭檔妙清道人外,别無知心深交,故武林有“兩道鬥乾坤”之說。

     兩天前,“兩道”在江夏相遇,就聊了半天,妙清知道柳劍雄要入世行道江湖,他确實喜愛上這位師侄,是以,特别關照狂道照顧,又說師侄技出師伯靈真道長親傳,輕功絕技“飛龍九式”已登堂入室。

     朱純飛畢生狂傲,一如伏虎禅師。

    雖是滿口答應了老搭檔,私底下卻已決定要找機會試試柳劍雄的份量。

     柳劍雄今晚才到武昌,就已被狂道蹑上,他是誠心要逼柳劍雄動手試招,雖然三招不到,逼得柳劍雄手忙腳亂,但是狂道朱純飛也幾乎鬧了個灰頭土臉,但他心中也極喜歡柳劍雄,着實羨慕妙清有這麼一位好師侄。

     一旁的易峰愈想愈氣,一方面在他埋怨自己,另一方面可把朱純飛恨得牙癢癢的,使自己心上人丢醜,很覺得不是味道,愈恨愈氣,嘟起香腮,暗罵狂道可惡,當即一豎柳眉,喝道:“雜毛,你兇什麼?你有沒有膽子跟小爺打一架!憑你這點三腳貓功夫,出手這麼霸道,小爺今天不教訓你一頓,你也太目中無人啦!” 叫陣才落,狂道還未發作,柳劍雄急得直跳腳,暗叫了聲“要糟”。

    心中埋怨易峰不識輕重,又來替自己找麻煩。

    剛才推自己出去,已險險傷在對方掌下,這刻又激怒道人,自己又鬥不過人家。

     他為他出言不遜而再惹事發急。

     這可是替古人擔憂,沒有想到易峰剛才推他一掌,憑他這種沉穩的馬步,竟然為一掌勁道推出去幾步。

    若非人家身負絕學,哪能臻此。

    狂道剛想出聲說破,豈知事情突有了變化,易峰口角輕薄的一叫陣,恨她可惡,誠心要懲誡她一番。

     他生就了一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今天敢情好,狂人碰到了一堆,他一生闖蕩武林,誰不尊崇,有誰敢當面指着鼻子叫陣,這一氣,氣得他五腑翻騰,胸部有點氣喘喘,一睜環眼,唇下亂須根根直豎,狂吼一聲道:“好狂的小子,你師父誰?” 柳劍雄一看苗頭不對,兩人已勢成水火,生怕動上手易峰吃虧,忙一閃身攔在易峰前面,躬身一揖到地,說道:“老前輩請息怒,我這易兄開罪之處,晚生替他陪禮了!望祈老前輩高擡貴手……” 易峰心中一甜,暗喜道:“看他多護着我。

    ” 陡然想到剛才罵的話,哪能就此認錯,先白了柳劍雄一眼,蓦地裡一伸手,扯着柳劍雄的衣袖,向後一帶,微怒叱道:“誰要你多管閑事,是我自己與這惡道說理。

    ” 這一帶,竟将柳劍雄扯得向後一跄踉,直退了三步,翻着一雙大眼打量易峰,心中嘀咕,奇怪易峰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呸!雜毛!憑你這副德行也配問小爺的師承?我要将他老人家說出來,準得把你吓得鑽狗洞,你先說說看,你是什麼人?” “好,你就站穩了,道爺是青城狂道朱純飛。

    ”狂道語氣也略見緩和了些。

     從沒有人敢像易峰這樣頂撞過他,這一頂,朱純飛倒喜歡上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對了胃口。

     人的名,樹的影,狂道這一亮出招牌,可把一旁的柳劍雄駭住啦!暗中慶幸今晚未傷在人家掌下。

    易峰乍然一聽狂道叫出字号,這才着實吃驚,但她是狂妄慣的人,人又機靈得緊,眼珠一轉,登時有了主意,不動聲色,先眨了眨那雙大眼睛,擡眼從頭到腳将狂道細看了一遍,才不屑一顧的冷笑道:“喲!原來你就是青城雜毛。

    ” 話至此,陡的頓住,一揚細眉,圓睜杏眼,沉聲嬌叱道:“好雜毛,小爺我正在找你,牛鼻子,看掌。

    ” 說打就打,易峰的刁,就刁蠻在這些地方,她進步錯掌,雙掌狂推,向外疾吐猛登,排山掌勢,風聲飒然,立刻卷起一陣狂濤,直向朱純飛撞去。

     她不是誠心要傷得老道,實在是朱純飛的名頭太已駭人,她雖身負絕學,初生之犢不畏虎,但狂道是何許人,她怎敢輕視,隻好驟出不意的以八成力推出一掌,先探探狂道的底再說。

     蓦然,“嘭”的一聲大震,遮蓋了怒滾的江濤聲,柳劍雄心方叫糟,登時場中已起了變化。

     易峰晃了兩晃,站穩了身形,俏臉泛驚,忖道:“這雜毛功力不弱,确是自己下山來碰到的第一個。

    ” 再看朱純飛,鐵青着臉,原來這才與易峰一對掌,被人家震得噔、噔、噔的退了三步,方才拿樁站穩。

     照理狂道是武林成名的好手,身懷絕學,數十年功力,那能方一接掌就為易峰震退?易峰功力再高,也不能說一出掌就擊退這位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一代好手。

    這件事,頗耐人尋味。

     哪知其中奧秘是狂道先已輕敵,後又不淬防的接掌,隻輕描談寫的以三成力去擋易峰,這種狂猛勁道,及至兩股掌功快已相接,才發覺這是天山絕活,登時大驚,猛又加上兩成力。

    兩人功力原本相差有限,這當兒,易峰多用了三成力,怎能不将狂道震退。

     這一托大,朱純飛竟然吃了一次暗虧,若非應變神速,幾乎傷在易峰掌下。

    要是狂道不托大,也用八成勁力推出,那局勢又自難說,易峰當然要稍遜半籌。

     青城狂道茫茫然的怔了一會子神,倏又哈哈的一陣仰天狂笑,贊道:“小子,不錯!好掌力,好身手,天山雙怪是你什麼人?”他倒居然替對方捧起場來。

     易峰故作淡漠的一笑,答道:“牛鼻子!你說天山雙義麼?那是在下的師兄。

    ” 朱純飛聽得為之愕然,睜着一雙環眼,将易峰從頭到腳的仔細端詳一陣,沉忖良久,陡然失聲驚問道:“怎麼!天山神君戚老前輩還健在嗎?” 青城狂道朱純飛,一端臉容,斂去狂态,備極恭敬的說道:“小兄弟,你不要誤會,我是想到戚老前輩自二十年前歸隐後,江湖中再未見到他老人家一現俠蹤,江湖中傳說老前輩早已證道啦!故此動問,幸而老人家還健在……想三十年前,朱某初出道之時,在一次被幾個黑道中的兇煞仇人圍攻時,若非老前輩仗義相救,朱某怕不早已暴骨寒屍啦!” 這二人也不再狂啦!這一發覺彼此間甚有淵源,感到适才的一場拼搏不是意思。

    狂道立刻一改狂傲神态,倒不失為一位豪氣幹雲的大俠。

     這一來暗中喜壞了柳劍雄,深慶自己得識這樣一位身懷絕技的俏書生,又替兩人高興,将這一場不了之局的生死拼鬥化解得煙消雲散,反而化敵為友,世事真變化莫測。

     易峰亦不失為聰明人,見好就收,她有心想結識這位功力奇高的狂道,忙微笑說道:“道長俠名四海,兄弟仰慕已久,今日有幸得識,足慰小弟生平,當年之事,家師一再提及,曾囑兄弟在中原道中順道尋訪道長,也好早晚拜領教益。

    ” 易峰别有用心,一上來就用神君的帽子扣緊狂道。

     其實,他什麼時候聽神君提過青城狂道來?他是想誠心結識人家,怕狂道為剛才的事難過,故意用這些話替狂道遮掩。

     狂道猛搖了個頭,歎道:“老弟别向我臉上貼金啦!貧道這就托聲大,叫你一聲兄弟,你這一身絕活,真是羨煞朱某,這拜領教益一事,兄弟,你是誠心給我出醜,咱别的沒說,幹脆,你這以後在武林中闖蕩,如有用着貧道之處,你隻要說上一聲,火裡水裡,朱某的命是戚老前輩恩賜,兄弟,為了你,我這條老命全賣啦!” 易峰挑了挑星眉,甜甜的一笑,說道:“道長言重了……也好,小弟也不會客氣,往後需道長提攜之處正多,那我就先謝謝道長啦!”接着拱手行了一禮。

     倏又“哦”的一聲,側轉頭伸出春筍似的嫩手,一牽柳少俠,向狂道說道:“我來替你引見我柳兄弟,你可是新近轟動江湖中的飛天玉龍。

    ” 這半天,兩人糾纏不休的扯了一陣,将柳少俠冷落在一旁,易峰這一替他引見,忙一端臉容,搶前兩步,一揖到地的恭聲說道: “參見道長,晚生柳劍雄有禮了。

    ” 易峰斜乜了柳劍雄一眼,笑道:“我的好兄弟,你怎麼酸溜溜的給道長行這麼個酸禮。

    ” 他這不是誠心在點狂道,要把柳劍雄拉成平輩。

    朱純飛幾十年的老江湖,易峰話中的含義,那還不了然,登時接道:“柳兄弟,使不得,這前輩兩字,要折煞貧道。

    ”狂道不單是喜歡柳劍雄,為了對天山神君感恩報德,連易峰也一并喜歡上了。

    他是不忍拂易峰的心意,誠惶誠恐的答道:“前輩與家師伯交稱莫逆,晚輩怎敢放肆。

    ” 狂道一拂亂髯,仰天又是一陣哈哈狂笑,語意豪放的說道: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老弟又何必計較名份,我們各交各的,否則,天下的事,哪能扯的清。

    ” 易峰一轉頭,對狂道一笑:“算了,恭敬不如從命,道長,這一個兄弟,算是我替你收下,倒是……我這柳兄弟,今後在江湖中你要多多關照顧。

    ”她對柳少俠透着無比的親切。

     朱純飛一挑核桃眼,沉聲答道:“易兄弟,你這話可不應該說,你是誠心看不起我朱某,别說兄弟你的情面,就是憑愚兄與妙清的一番交情,這柳兄弟,誰要是碰了他一根寒毛,看我不揭他的皮。

    ” 狂道雖說脾氣古怪,但這份豪爽,确實令人敬佩之至。

     柳劍雄打蛇随棍上,立刻又是躬身一揖,說道:“全仗道長栽培,晚生謹此謝過。

    ” 易峰露齒一笑,心中喜忖道:“我這冤家看他傻頭傻腦,這些地方倒真行,靈慧透頂。

    ” 這兩個小東西,一吹一擂,把這狂道逗得樂開了,直打哈哈,說道:“柳兄弟,你不用再多禮啦!” 易峰突然一蹩雙眉,“唉”的一聲重重的歎了口氣。

     狂道與柳劍雄登時竦然一驚。

    齊瞪定雙驚詫的眼睛向她看去,心中暗在稱怪,怎的這樣一位開朗的人物,為什麼要歎氣。

     易峰一看兩人驚疑的望着她,慢悠悠的說道:“江湖之中鬼蜮魑魅橫行,一年來,小弟不知受了多少氣,我要是有像你這樣一位大哥,誰還敢來欺侮我呢?”說來一副戚容,楚楚堪憐。

     狂道接着又是一聲哈哈狂笑,他這是喜極如狂,倏的一斂笑聲,笑答道:“兄弟,你如不嫌為兄這份德行,為兄妄想高攀,不知兄弟可願意下交?” 易峰喜得直跳腳,正中下懷,拊掌稱妙,玉手硬挽定柳劍雄,雙雙向下一跪,向朱純飛拜了下去。

     易峰口中連忙吆喝道:“拜見大哥,二弟、三弟磕頭啦!” 這對豐神如玉的俊美少年,雙雙跪在青城狂道朱純飛頭前,喜得他樂極忘形的縱情狂笑,忘記了攙扶兩人,硬是受了兩人磕的八個響頭。

     兩人拜罷起來,狂道仍豪笑盈耳,喜态沖霄。

     易峰與柳劍雄又互相叙了年庚,易峰大柳少俠半歲,做了二哥,柳劍雄忙撩袍一步拜了下去。

     這一着,可把個聰慧機靈絕世的易峰急慌了,心想:“男兒膝下有黃金,自己是女兒身,怎能受他一拜,如果将來……嘩……”想到未來,她臉如塗丹,倏地飛上來兩片紅暈,不好意思再想下去,連忙跟着跪了下去,對拜了八拜。

     在這般冷月寒星下,用不着三牲,唯有以星月為證,兩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