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卷 高秀才仗義得二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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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中。

     成祖大惱,吩咐将士負土填了城河,架雲梯攻城。

    誰知鐵參政知道,預備撐竿,雲梯将近城時,撐竿在城垛内撐出,使他不得近城。

    一邊火器亂發,把雲梯燒毀。

    兵士跌下,都至死傷。

    成祖怒極,道:“不破此城,不擒此賊,誓不回軍!” 北将又置攻車自遠推來,城上所到,磚石坍落。

    鐵參政預張布幔擋他,車遇布就住,不得破城。

    北将又差軍士頂牛皮抵上矢石,在下挖城。

    鐵參政又将鐵索懸鐵炮在上碎之。

    相持數月,北軍乃做大炮,把大石炮藏在内,向着城打來,城多崩陷。

    鐵參政計竭,卻寫“太祖高皇帝神牌”挂在崩處,北兵見了,無可奈何,隻得射書進城招降。

     其時,高賢甯聞濟南被圍,來城中赴義,也寫一篇《周公輔成王論》射出城去。

    大意道:“不敢以功高而有藐孺子之心,不敢以尊屬有輕天子之意。

    爵祿可捐,寄以居東之身,待感于風雷;兄弟可誅,不懷無将之心,擅興夫戕斧,誠不貪一時之富貴,滅千古之君臣。

    成祖見了,卻也鑒賞他文詞。

     此時師已老,人心懈弛。

    鐵參政又募死士,乘風雨之夕,多帶大炮,來北營左側施放,擾亂他營中。

    後來北兵習作常事,不來防備,他又縱兵砍入營,殺傷将士。

    北兵軍師姚廣孝在軍中道:“且回軍。

    ”鐵參政在城上遙見北軍無意攻城,料他必回,忙揀選軍士,準備器械糧食,乘他回軍,便開門同盛總兵一齊殺出,大敗北兵。

    直追到德州,取了德州城池。

    朝廷議功,封盛總兵為曆城侯充平燕将軍,鐵參政升山東左布政使,再轉兵部尚書,參贊軍務。

    召還李景隆,盛總兵與鐵尚書自督兵北伐。

     十二月,與北兵會在東昌府地方,盛總兵與鐵尚書先殺牛釀酒,大開筵席犒将士,到酒酣,痛哭,勸将士戮力報國,無不感動。

     戰時,盛總兵與鐵尚書分做兩翼屯在城下,以逸待勞。

    隻見燕兵來沖左翼,盛總兵抵死相殺,燕兵不能攻入;複沖中軍,被鐵尚書指揮兩翼,環繞過來,成祖被圍數重。

    鐵尚書傳令:“拿得燕王有重賞!”衆軍盡皆奮勇砍殺。

    北将指揮張玉力護成祖左右突圍,身帶數十箭,刀槍砍傷數指,身死陣中,真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燕兵退回北平。

     三月,又在夾河大戰。

    盛總兵督領衆将莊得等戮力殺死了燕将譚淵,軍聲大振。

    不料角戰之時,自辰至未,勝負未定,忽然風起東北,飛沙走石,塵埃漲天。

    南兵逆風,咫尺不辨,立身不住。

    北兵卻乘風大呼縱擊,盛總兵與鐵尚書俱不能抵敵,退保德州。

    後來北兵深入,盛總兵又回兵徐州戰守。

    鐵尚書雖在濟南飛書各将士,要攻北平,要截他糧草,并沒一人來應他。

    徑至金川失守,天下都歸了成祖。

    當時文武都各歸附,鐵尚書還要固守濟南,以圖興複,争奈人心漸已渙散,鐵尚書全家反被這些貪功的拿解進京。

     高秀才此時知道,道:“鐵公為國戮力最深,觸怒已極,畢竟全家不免,須得委曲救全得一個子嗣,也不負他平日常識我一場。

    ”棄了家,扮做逃難窮民,先到淮安地方,在驿中得他幾個錢,與他做失。

    等了十來日,隻見鐵尚書全家已來,他也不敢露面,隻暗中将他小公子認定。

    夜間巡邏時,在後邊放上一把火,趁人嚷亂時,領了他十二歲小公子去了。

    這邊救滅火,查點人時,卻不見了這個小孩子。

    大家道:“想是燒死了。

    ”去尋時,又不見骨殖。

    有的又解說道:“骨頭嫩,想是燒化了。

    ”鐵尚書道:“左右也是死數,不必尋他。

    ”這兩位小姐也便哭泣一場。

    管解的就朦胧說:“中途燒死”,隻将鐵尚書父母并長子、二女一行解京。

     卻說高秀才把這公子抱了便跑走了,這公子不知甚事,隻見走了六七裡,到一個曠野之地,放下道:“鐵公子,我便是高賢甯,是你令尊門生。

    你父親被拿至京,必然不免,還恐延及公子。

    我所以私自領你逃走,延你鐵家一脈。

    ”鐵公子道: “這雖是你好情,但我如今雖生,向何處投奔?不若與父親、姐姐死做一處倒好。

    ”高秀才道:“不是這樣說。

    如今你去同死,也不見你的孝處,何如苟全性命,不絕你家宗嗣,也時常把一碗羹飯祭祖宗、父母,使鐵家有後,豈不是好?”鐵公子哭了一場,兩個同行,認做兄弟。

    公子道:“哥哥,我雖虧你苟全,但不知我父親,祖父母、兄姐此去何如,怎得一消息?”高秀才道:“我意原盜了你出來,次後便到京看你父親。

     因一時要得一個安頓你身子人家,急切沒有,故未得去。

    ”公子道:“這卻何難!就這邊有人家,我便在他家傭工,你自可脫身去了。

    ”高秀才道:“隻是你怎吃得這苦?”兩個計議,就在山陽地方尋一個人家。

    行來行去,天晚來到一所村莊。

     朗朗數株榆柳,疏疏幾棵桑麻。

    低低小屋兩三間,半瓦半茅;矮矮土牆四五尺,不泥不粉。

    兩扇柴門扃落日,一聲村犬吠黃昏。

     兩個正待望門借宿,隻見“呀”一聲門響,裡面走出一個老人家,手裡拿着一把瓦壺兒,待要村中沽酒的。

    高秀才不免上前相喚一聲道:“老人家拜揖!小人兄弟是山東人,因北兵來,有幾間破屋兒都被燒毀,家都被擄掠去了,隻剩得個兄弟,要往南京去投親。

    天晚,求在這廂胡亂借宿一宵。

    ” 隻見那個老人道:“可憐,是個異鄉逃難的人。

    隻是南京又打破了,怕沒我你親戚處哩!”高秀才道:“正是。

    隻是家已破了,回不得了,且方便尋個所在,寄下這兄弟,自己單身去看一看再處。

    ”老人道:“家下無人,隻有一個兒子佥去從軍,在峨眉山大戰死了。

    如今隻一個老妻,一個小女兒,做不出好飯來吃。

    若要借宿,誰頂着房兒走?便在裡面宿一宵。

    ” 兩個到了裡面,坐了半晌,隻見那老兒回來,就暖了那瓶酒,拿了兩碟腌蔥、腌蘿蔔放在桌上,也就來同坐了。

    兩邊閑說,各道了姓名。

    這老子姓金,名賢。

    高秀才道:“且喜小人也姓金,叫做金甯,這兄弟叫做金安。

    你老人家年紀高大,既沒了令郎,也過房一個伏侍你老才是。

    ”老人道:“誰似得親生的來!”高秀才道:“便雇也雇一個兒。

    ”老人道: “那得閑錢!”說罷,看鐵公子道:“好一個小官兒,甚是嬌嫩,怎吃得這風霜?”高秀才道:“正是,也無可奈何,還不曾丢書本哩!”老人道:“也讀書?适才聽得客官說要寄下他,往南京看個消息,真麼?”高秀才道:“是真的。

    ”老人道:“寒家雖有兩畝田,都雇客作耕種,隻要時常送送飯兒,家中關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