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卷 文世高斷橋生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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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揀取幾枝奇巧時新花兒,将一個好花籃來盛着,慢慢恰走劉家來。

    正是: 本為賣花老妪,權作探花冰人。

     “三姑六婆不久”,斯言永遠當遵。

     卻說這劉小姐自見文世高之後,好生放他不下,暗想道: “我看他一表非俗,斷不是尋常之輩;若得與他夫妻偕老,不枉我這一雙識英雄的俊眼兒。

    我今年已十八歲,若不嫁與此等之人,更揀何人?但我爹爹執意定要嫁勢要之人,不知勢要之人,就是貧賤之人做起的。

    揀到如今,徒把青春耽誤過了,豈不可歎,日後難逢?”這是小姐的私念。

    大凡女人再起不得這一點貪愛之念,若起了時,便就心猿意馬,把捉不定。

     恰值那施十娘提了花藍兒來劉家,見了老夫人,道個萬福。

    夫人還禮道:“施媽媽,久不見你了。

    ”十娘道:“因家間窮忙,失看老奶奶和小姐。

    今日新做得幾枝好花兒,送與小姐戴。

    ”老夫人道:“我家小姐正思量你的花兒戴。

    你來的好!” 吃了茶,就走到小姐繡房門口,扯開簾兒,走将人去。

    隻見小姐倚着闌杆,似一絲雨氣模樣,上前忙道個萬福。

    恰值小姐思念少年,一時不知,見施十娘道了萬福,方才曉得有人到來,急轉身回禮道:“媽媽,為何這幾時不來看我?可有什麼時新巧色花朵兒麼?”施十娘道:“有,有!”連忙開了花藍兒,都是嶄新花樣,一枝枝取出來,放在桌上;卻取起一朵喜踏連科的金枝金梗異樣好花兒,插在小姐頭上,道:“但願小姐明日嫁個連中三元的美少年,帶挈老身吃杯喜酒,可好麼?”小姐笑笑,随便他帶了。

     恰好丫鬟春嬌送進茶水。

    施十娘接杯在手,順口兒道: “老婆子今日吃了小姐的茶,不知幾時吃小姐的喜酒哩!常時受小姐的好處,一些也不曾補報得,日夜在心。

    明日若替小姐做得一頭好媒,老婆子方才放心得下。

    ”小姐口中雖不做聲,卻也不怪他說。

     施十娘看房中無人,便走進小姐身邊一步,道:“小姐,老身有一句不知進退的話,敢在小姐面前說麼?若不嫌老身多嘴,方敢說;若怪老身,老身也就不說了。

    ”小姐道:“媽媽,你是老人家,如何怪你?有話但說,不妨。

    ”施十娘便輕聲說道:“小姐,你前日樓上可曾見一個少年的郎君麼?”小姐臉上微紅,慢慢地道:“沒有。

    ”口中雖然答應,那意思甚解。

    施十娘見他像個不嗔怪的意思,料道是曾見過的,因又說道:“你休瞞我。

    那少年郎君,今日特來了見我,說前日見了小姐,小姐稱贊他美少年,可曾有的麼?”小姐不覺滿面通紅,便不做聲。

    施十娘知竅,便說道:“那少年郎君,是蘇州人,姓文,真個好一風流人品。

    小姐若得嫁他,日後夫榮妻貴,也不枉了小姐芳容。

    你心下如何?”那小姐把頭低了,微微一笑。

    施十娘見小姐這般光景,料道十有九肯,又說道: “文相公思想小姐,自從昨日至今,一連來數次,要老身訪問小姐消息。

    不知小姐有何話說?”那小姐道:“沒有什麼話說,便不知這人可曾娶……”便不言了。

    施十娘接口道:“他說不曾娶妻,所以求老身做媒。

    據我看起來,這人不是個薄幸之人;論相貌,與小姐恰好是一對兒,不可錯過了這好親事。

    小姐若肯應允,老身出去就與他說知。

    ”小姐将頭點了一點。

    施十娘會意,忙收拾花籃起身。

    小姐又扯住他衣袂道:“老媽媽謹言!”施十娘道:“不必吩咐。

    ”出來見了老夫人,道:“小姐幾枝好花兒,明日再送來。

    ”說罷自去,正是: 背地商量無好語,私房計較有奸情。

     施十娘出得門來,那文世高早已在店中候久了,見了施十娘欣然有些喜色,便深深唱一個喏,道:“那事如何?”施十娘細細說了一遍。

    喜得那文世高渾身如鑽骨癢一般,非常快樂,道:“小姐這般光景,婚姻事大半可成。

    我明白做一首詩,勞老娘寄與小姐一看,或求他和我一詩,或求他信物一件,以為終身之計,全仗維持。

    ”施十娘依允了。

     文世高回寓,當晚一夜不眠,明日早起,取出白绫汗巾一方,磨濃了墨,寫七言絕句一首于上: 天仙尚惜人年少,人少安能不慕仙? 一語三生緣已定,莫教錦片失當前。

     寫完,封好了,急急走到店中,付與施十娘,道:“煩老娘與我寄去,千萬讨小姐一個回信。

    事成,重重相謝。

    ” 施十娘袖了詩,又揀幾枝好花兒,假意踱到劉家去,見了老夫人,道:“今選上好花兒,比昨日的又好,特送與小姐。

    ” 說完了,便望小姐卧樓上走。

    小姐見了,比昨日更自不同,即忙見禮,施十娘四顧無人,便去袖中摸出那條汗巾兒,遞與小姐。

    小姐打開一看,卻是一首詩。

    仔細看來,大是鐘情的意思。

    又見他寫作俱妙,一發動了個愛才的念,看了不忍放手。

    施十娘見他這般不舍,就道:“小姐高才,何不就和一首?” 小姐笑道:“如何便好和得?”施十娘道:“文相公還要問你求件信物兒,以為終身之計。

    ”小姐聽罷,便親到箱子内取出親手繡的一件花汗巾,拿起一枝紫毫筆,就題一詩于上雲: 英雄自是風雲客,兒女蛾眉敢認仙? 若問武陵何處是?桃花流水到門前。

     題完詩,就遞與施十娘。

    十娘道:“你兩個既是這般相愛,定是前生結下的夫妻,但不知這詩中可曾約他幾時相會?”小姐道:“我詩中之意,雖未有期,卻教他早晚來會便了。

    ”施十娘道:“如此固好,但府上銅牆鐵壁,門戶深沉,卻教他從何處進來?”小姐聽了,沒做理會。

    施十娘是偷香竊玉的老作家,推開窗,四圍一看,道:“有了!老身的後門緊靠着這花園牆内樓台石邊。

    小姐,你晚間可到石上,垂過一條索子來,教文世高執着索子,攀着樹枝,便可進來。

    ”小姐道:“恰好有條秋千索在此。

    且喜這石旁有一枝老樹,盡可攀緣,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