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 金明池吳清逢愛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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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香,早已睹十分豐韻。

     吳小員外看見,不覺遍體蘇麻,急欲捱身上前。

    卻被趙家兩兄弟拖回,道:“良家女子,不可調戲,恐耳目甚多,惹禍招非。

    ”小員外雖然依允,卻似勾走了魂靈一般。

    那小娘子随着衆女娘自去了。

    小員外與二趙相别自回。

    一夜不睡,道: “好個十相具足的小娘子,恨不曾訪問他居止姓名。

    若訪問得明白,央媒說合,或有三分僥幸。

    ”次日,放心不下,換了一身整齊衣服,又約了二趙,在金明池上,尋昨日小娘子蹤迹。

     分明昔日陽台路,不見當時行雨人。

     吳小員外在遊人中,往來尋趁,不見昨日這位小娘子,心中悶悶不悅。

    趙大哥道:“足下情懷少樂,想尋春之興未遂。

     此間酒肆中,多有當垆少婦。

    愚弟兄陪足下一行,倘有看得上眼的,沽飲三杯,也當春風一度,如何?”小員外道:“這些老妓夙娼,殘花敗柳,學生平日都不在意。

    ”趙二哥道: “街北第五家,小小一個酒肆,倒也精雅。

    内中有個量酒的女兒,大有姿色,年紀也隻好二八,隻是不常出來。

    ”小員外欣然道:“煩相引一看。

    ” 三人移步街北,果見一個小酒店,外邊花竹扶疏,裡面杯盤羅列。

    趙二哥指道:“此家就是。

    ”三人入得門來,悄無人聲。

    不免喚一聲:“有人麼?有人麼?”須臾人間,似有如無,覺得嬌嬌媚媚,妖妖娆娆,走一個十五六歲花朵般多情女兒出來。

    那三個子弟,見了女兒,齊齊的三頭對地,六臂向身,唱個喏道:“小娘子拜揖。

    ”那多情的女兒,見了三個子弟,一點春心動了,按捺不下,一雙腳兒出來了,則是麻麻地進去不得。

    緊挨着三個子弟坐地,便教迎兒取酒來。

    那四個可知道喜!四口兒并來,沒一百歲。

    方才舉得一杯,忽聽得驢兒啼響,車兒輪響,卻是女兒的父母上墳回來。

    三人敗興而返。

     迤逶春色凋殘,勝遊難再,隻是思憶之心,形于夢寐。

    轉眼又是一年。

    三個子弟不約而同,再尋舊約。

    頃刻已到。

    但見門戶蕭然,當垆的人不知何在。

    三人少歇一歇問信,則見那舊日老兒和婆子走将出來,三人道:“丈人拜揖。

    有酒打一角來。

    ”便問:“丈人,去年到此,見個小娘子量酒,今日如何不見?”那老兒聽了,簌地兩行淚下:“複官人,老漢姓盧名榮。

    官人見那量酒的,就是老拙女兒,小名愛愛。

    去年今日合家去上墳,不知何處來三個厮兒,和他吃酒,見我回來散了。

    中間别事不知。

    老拙兩個,薄薄罪過他兩句言語,不想女兒性重,頓然悒怏,不吃飲食,數日而死。

    這屋後小丘,便是女兒的墳。

    ”說罷,又簌簌地淚下。

    三人噤口不敢再問,連忙還了酒錢,三個馬兒連着,一路傷感不已,回頭顧盼,淚下沾襟,怎生放心得下!正是: 夜深暄暫息,池台惟月明。

     無因駐清景,日出事還生。

     那三個正行之際,恍惚見一婦人,素羅罩首,紅帕當胸,顫顫搖搖,半前半卻,觑着三個,低聲萬福。

    那三個如醉如癡,罔知所措。

    道他是鬼,又衣裳有縫,地下有影,道是夢裡,自家掐着又疼。

    隻見那婦人道:“官人認得奴家,即去歲金明池上人也。

    官人今日到奴家相望,爹媽詐言我死,虛堆個土墳,待瞞過官人們。

    奴家思想前生有緣,幸得相遇。

    如今搬在城裡一個曲巷小樓,且是潇灑。

    尚不棄嫌,屈尊一顧。

    ” 三人下馬齊行。

    瞬息之間,便到一個去處。

    入得門來,但見: 小樓連苑,鬥帳藏春。

    低檐淺映紅簾,曲閣遙開錦帳。

    半明半暗,人居掩映之中,萬綠萬紅,春滿風光之内。

     上得樓兒,那女兒便叫:“迎兒,安排酒來,與三個姐夫賀喜。

    ”無移時,酒到痛飲。

    那女兒所事熟滑,唱一個嬌滴滴的曲兒,舞一個妖媚媚的破兒,搊一個緊飕飕的筝兒,道一個甜甜嫩嫩的千歲兒。

    那弟兄兩個飲散,相别去了。

    吳小員外回身轉手,搭定女兒香肩,摟定女兒細腰,捏定女兒纖手,醉眼乜斜,隻道樓兒便是床上,火急做了一班半點兒事。

    端的是: 春衫脫下,繡被鋪開。

    酥胸露一朵雪梅,纖足啟兩彎新月。

    未開桃蕊,怎禁他浪蝶深偷;半折花心,忍不住狂蜂恣采。

    潛然粉汗,微喘相偎。

     睡到天明,起來梳洗,吃些早飯,兩口兒絮絮叨叨,不肯放手。

    吳小員外焚香設誓,齧臂為盟。

    那女兒方才掩着臉,笑了進去。

     吳小員外自一路悶悶回家,爹媽見了,道:“我兒,昨夜宿于何處?教我一夜不睡,亂夢颠倒。

    ”小員外道:“告爹媽,兒為兩個朋友是皇親國戚,要我陪宿,不免依他。

    ”爹媽見說是皇親,又曾來望,便不疑他。

    誰想情之所鐘,解釋不得。

    有詩為證: 鏟平荊棘蓋樓台,樓上笙歌鼎沸開。

     歡笑未終離别起,從前荊棘又生來。

     那小員外與女兒兩情厮投,好說得着。

    可知哩,筍芽兒般後生,遇着花朵兒女娘,又是芳春時候,正是: 佳人窈窕當春色,才子風流正少年。

     小員外隻為情牽意惹,不隔兩日,少不得去伴女兒一宵。

     隻一件,但見女兒時,自家覺得精神百倍,容貌勝常;才到家,便顔色憔悴,形容枯槁,漸漸有如鬼質,看看不似人形,飲食不思,藥餌不進。

     父母見兒如此,父子情深,顧不得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