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兒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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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門首小齋内,忽倚門消遣。

    迤逦至二十,偶在門側臨街軒内,拿壁間紫玉鸾蕭,手中按着宮商徵羽,将時樣新同曲調,清清地吹起。

    吹不了半隻曲兒,舉目見個侍女自外而至,深深地向前道個萬福。

    阮三停箫問道:“你是誰家的姐姐?”那丫環道:“我是對鄰,陳衙小姐特地着奴請官人一見。

    ”那阮三心下思量道:“他是個宰相人家,守阍耳目不少,進去路容易,出來的路難。

    被人瞧見,如問無由,不無自身受辱。

    ”那阮三回覆道:“我嫌外人耳目多,不好進來,上覆小姐。

    ” 畢竟未知進來與小姐相見也不相見?正是: 雪隐鹭鸶飛始見,柳藏鹦鹉語方知。

     那梅香慌忙走入來,低聲報與小姐說:“阮三官防畏内外人耳目,不敢過來。

    恐來時有人撞着,小姐不認,拿着不好,出此交我上覆你。

    ”那小姐想起夜來音韻标格,一時間春心有動,便将手中戒指,勒一個金鑲寶石戒指兒,付與那梅香:“你替我将這件物事寄與阮三郎,将帶他進來見我一見。

    ” 那梅香接得在手,一心忙似箭,兩腳走如飛,慌忙來到小軒。

    阮三官還在那裡,那丫環手兒内托出這個物來,觀看半晌,口中不迫,心下思量:“我有此物為證,何怕他人?”随即與梅香前後而行。

    行上二門外,那小姐觑首阮三,目不轉睛。

    那阮郎看女子甚是仔細。

    正欲交言,門外吆喝道:“丞相回衙!”那小姐慌忙回避歸房。

    阮三郎火速歸家内。

    自此,想那小姐的像貌,如今難舍。

    況無心腹通知,又兼閨閣深沉,在家内,出外,但是看那戒指兒,心中十分慘切,無由再見,追憶不已,那阮三雖不比宦家子弟,亦是富室伶俐的才郎,因是相思日久,漸覺四肢羸瘦,以緻廢寝忘餐。

    忽經兩月有餘,做恹成病。

    父母再四嚴問,并不肯說。

     一日,有一個豪家子弟,姓張名遠,素與阮三交厚,因見阮三有病月餘,心意懸挂,想着那阮三常往來的交情,嗟歎不已。

    次日早,到阮三家内,詢問起居。

    阮三在卧榻上,聽得堂中有似張遠的聲音,喚仆邀入房内。

    張遠看着阮三面黃肌瘦,咳嗽吐痰,那身就榻床上坐定道:“阿哥,數日不見,如隔三秋。

    不知阿哥心下怎麼染着這般悔氣?借你手,我看了脈息。

    ” 那阮三一時失于計較,使将左手擡起,與張遠察脈。

    那張遠左手按着寸關尺部,眼中笑談自若,悄見那阮三手戴着個金嵌寶石的戒指。

    張遠把了脈息,口中不道,心下思量:“他這等害病,還戴着這個東兩,況又不是男子戴的戒指,必定是婦女的表記。

    ”低低用幾句真言挑出,挑出他真情肺腑。

     畢竟那阮三說也不說?正是: 人前隻說三分話,未可全抛一片心。

     那張遠道:“阮哥,你手中戒指,是婦女戴的。

    你這般病症,我與你相交數年,重承不奔,日常心腹,我知你心,你知我意,你可實對我說。

    ”那阮三見張遠參到八九分的地步,況兼是心腹朋友,隻得将來曆因依,盡行說了。

    張遠道:“哥哥,他雖是個相府的小姐,若無這個表記,便定下牢籠的巧計,誘他相見你,心下未知肯與不肯。

    今有這物,怎與你成就此事,容易。

    阮哥,你可寬心保重。

    小弟不才,有個圖他良策。

    ” 隻因這人舉出,直交那阮三命歸陰府。

     張遠看訪回家,轉身便到一個去處。

    那個所在,是: 清幽舍宇,寥寞山房。

    小小的一座橫牆,牆内有半檐疏玉。

    高高殿宇,兩邊廂,排列金繪天王;隐隐層台,三級内,金妝佛像。

    香爐内,篆煙不斷,燭架上,燈火交輝。

    方丈裡,常有施主點新茶;法堂上,别無塵事勞心意。

    有幾間小巧軒窗,真個是神仙洞府。

     昔日人有一首,單道着小庵兒的幽雅。

    詩曰: 短短橫牆小小亭,半檐疏玉響伶伶。

     塵飛不到人長靜,一篆爐煙兩卷經。

     小庵内有個尼姑,姓王名守長,他原是個收心的弟子,因師棄世日近,不曾接得徒弟,止有兩個燒香、上竈燒火的丫頭。

    專一向富貴人家布施,佛殿後化鑄三尊觀音法像。

    中間一尊完了,缺這兩尊,未有施主。

    這日正出庵門相遇着那張遠。

     尼姑道:“張大官何往?”張遠答言:“特來。

    ”那厄姑回身請進,邀入幽軒,坐分賓主,茶延請話。

    尼姑謝道:“向日蒙承舍佛金聖像一尊已完,這二尊還未有施主,望檀越作成,作成!”那張遠開言道:“師父,我有個心腹朋友,昨日對我說起師父之事,願舍這二尊聖像,浼煩幹這事,就封這二錠銀子在此。

    ”袖兒裡将出來,放在香桌上,“如成就得,蓋庵蓋殿,随師父的意。

    ” 那尼姑貪财惹事,見了這兩錠細絲白銀,眉花笑眼道:“大官人,你相識浼我幹甚事?”那張遠道:“師父,這件事其實是心腹事,一來除是你師父幹得,二來況是順便。

    可與你到密室說知。

    ”二人進一小軒内,竹榻前,說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