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黎明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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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拈起在手指上,另外半根還是好好地插在燭台上。

     這根白燭早就斷了,看起來雖然沒有斷,其實早已斷了。

    斷在被劍氣摧滅的燭蕊下三寸間,斷處平整光滑如削。

     這根白燭本來就是被削斷的,被狄青麟的劍鋒削斷的。

     白燭雖斷卻不倒,因為他的劍鋒太快。

     每一根白燭都沒有倒,可是每一根都斷了,都斷在燭蕊下三寸間,斷處都平整光滑如削,都是被他劍鋒削斷,就好像他是用尺量着去削的。

     那時候屋子裡已完全沒有光,就算用尺量,也不能量得這麼準。

     應無物的臉色忽然也變得和他的眼角同樣灰暗。

     狄青麟是他的弟子,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現在狄青麟的劍法已成,他本來應該高興才對。

     但是他心裡卻偏偏又有種說不出的空虛惆怅,就好像一個不願承認自己年華已去的女人,忽然發現自己的女兒已經做了别人的新娘一樣。

     過了很久很久,應無物才慢慢地說:“現在你已經用不着再怕楊铮了。

    就算他真是楊恨之子,就算楊恨複生,你也可将他斬于劍下。

    ” “可惜楊铮用不着我出手就已死定了。

    ”狄青麟道,“現在他恐怕已經死在藍大先生手裡。

    ” 應無物臉上忽然露出種無法形容的表情,盲眼中忽然又射出了光,忽然問狄青麟: “你知不知道上次我為什麼不殺楊铮?” “因為你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

    ”狄青麟說,“你知道藍一塵一定不會放過他。

    ” 你錯了。

     應無物說:“我不殺他,隻因為我知道藍一塵絕不會讓我動他的。

    ” 狄青麟的瞳孔又驟然收縮。

     “為什麼?” “因為藍一塵是楊恨唯一的一個朋友。

    ”應無物道,“楊恨平生殺人無數,仇家遍布天下,就隻有藍一塵這一個朋友。

    ” 狄青麟什麼話都沒有再說,忽然大步走了出去,走過應無物身旁時,忽然反手一劍,由應無物的後背刺入了他的心髒。

     三 密林中雖然看不見太陽,樹梢間還是有陽光照射而下。

     楊铮慢慢地将包紮在離别鈎外的破布一條條解開,解得非常慢,非常小心,就好像一個溫柔多情的新郎在解他害羞的新娘的嫁衣一樣。

     因為他要利用這段肘間使自己的心情平靜。

     他已看見過藍大先生出手,那一劍确實已無愧于“神劍”二字。

     他從來也沒有想到過自己能擊敗這柄神劍,可是現在他一定要勝。

     因為他不能死,絕不能死。

     最後一條破布被解開時,楊铮已出手,用一種非常怪異的手法,從一個讓人料想不到的地方反鈎出去,忽然間又改變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

     江湖中很少有人看見過這種手法,看見過這種手法的人大多數都已和人間離别了。

     藍大先生的古劍卻定如藍山。

     他好像早已知道楊铮這種手法的變化,也知道這種變化之詭異複雜決不是任何人能想像得到的,也絕非任何人所能招架抵擋。

     所以他以靜制動,以定制變,以不變應萬變。

     但是他忘記了一點。

     楊恨縱橫江湖,目空天下,從未想到要用自己的命去拼别人的命。

     他根本沒有必要去拼命。

     楊铮卻不同。

     楊铮會拼命,随時都準備拼命。

     他已經發現自己随便怎麼“變”都無法勝過藍大先生的“不變”。

     ──有時“不變”就是“變”,比“變”更變得玄妙。

     楊铮忽然也不變了。

     他的鈎忽然用一種絲毫不怪異的手法,從一個任何人都能想得到的部分刺了出去。

     他的鈎刺出去時,他的身子也撲了過去。

     他在拼命。

     就算他的鈎一擊不中,可是他還有一條命,還可以拼一拼。

     他不想死。

     可是到了不拼命也一樣要死的時候,他也隻有去拼了。

     這種手法絕不能算是什麼高明的手法,在離别鈎繁複奧妙奇詭的變化中,絕沒有這種變化。

     就因為沒有這種變化,所以才讓人想不到,尤其是藍一塵更想不到。

     他對離别鈎的變化太熟悉了,對每一種變化他都太熟悉了。

     在某種情況下,對某一件事太熟悉也許還不如完全不熟悉的好。

     ──對人也是一樣,所以出賣你的往往是你最熟悉的朋友,因為你想不到他會出賣你,想不到他會忽然有那種變化。

     現在正是這種情況。

     楊铮這一招雖勇猛,其中卻有破綻,藍一塵如果即時出手,他的劍無疑比楊铮快得多,很可能先一步就将楊铮刺殺。

     但是身經百戰的藍大先生這一次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