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雲龍入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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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非道:“千蛇劍客這次的大會,想不到竟被這幾個和尚鬧得一塌糊塗,再也開不了啦。

    ” 石慧道:“那些從那麼遠趕來的人什麼事都沒幹,就先受了傷,真是冤枉。

    ” 白非笑道:“你呢?冤不冤?” 石慧嘤咛一聲,撒嬌道:“你壞死了。

    ” 門外有人噗哧一笑,道:“他壞死了,你還要理他幹什麼?”随着笑聲,走進一個人來,卻是羅刹仙女樂詠沙。

     石慧粉臉又紅生雙頰,樂詠沙還在打趣着道:“他壞是真壞得可以,可是你呀,他一走,你也像是瘋了似的去找他。

    ”回過頭,她向白非道:“說真的,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一聲不吭的學了一身本事回來,卻害得我們好找。

    ” 白非嗫嚅着,九爪龍覃星曾再三叮咛,叫他不能将這事說出來,白非又不會說謊,此時急得漲紅了臉,不知該怎生是好。

     樂詠沙氣道:“你不說是不是?”門外有一人道:“他才不會說給你聽哩。

    ”走進來一人,卻是司馬小霞。

     白非更着急,結結巴巴的說道:“不是小弟不願說,而是,而是──” 樂詠沙一搖頭,嬌聲道:“别而是而是的了,不說就不說,我還不要聽哩。

    ”徑自跑到床旁,去和石慧說笑去了。

     司馬小霞朝他做了個鬼臉,也跟了過去,把白非丢在一旁,白非卻求之不得,正中下懷,蹑手蹑腳的走出了房去,長長噓了口氣,對這兩個刁蠻嬌縱的大姑娘,他實在有些吃不消。

    雖然滿屋俱是呻吟之聲,然而這幾天,在石慧和白非心中卻是最安逸的日子,石慧雖然有時不免想着父母,但她知道她的父母都是身懷絕技的武林高手,走到哪裡去都不會有什麼意外的。

     呻吟的聲音越來越少,群豪多半傷愈了,這靈蛇堡此刻真是熱鬧已極。

    白非和石慧在這萬分熱鬧中,過的卻是甯靜的生活,當兩個人在相愛着時,他們永不希望有任何人來打擾他們的甯靜。

     秋愈深,寒意更濃,白非每天除了抽出幾個時辰來修習他在地穴中雖然參透,但卻仍未精熟的武功之外,幾乎都是和石慧在一起。

     靈蛇堡外,那片樹林裡,是白非和石慧足迹常至的地方,靈蛇堡裡,每一個陰暗、僻靜的角落,也常可發現這一對俪人的倩影。

     平靜的日子裡,也有偶然爆發的火花,那些江湖豪客,傷已痊愈的,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精力不免過剩,也就不免滋事,隻是他們究竟還想得到自己是在靈蛇堡裡,也不敢太過張狂了。

     已經十多天了,除了幾個真正傷重的,群豪大多已痊愈,嚷着要将禍首──天赤尊者的弟子們提出來重重懲罰。

     除了已被司馬之一掌劈死的一個和尚以及逃脫的一個和尚一個僧人之外,剩下的九人被押了出來,他們神色已因被關了這許多天變得麻木而頹廢了,不消說,受傷方愈的群豪見了這九人,自然是恨入切骨,六個和尚還好,那兩個被人家發現果然是尼姑的僧人,所受的折磨可就更慘了。

     須知人們大多潛伏着有一份虐待别人的心理,這種心理,在經過一段長時間無聊的時日之後,發作得也就更厲害了,何況這般江湖豪客── 于是,那種情形根本不需要描寫,大家也該知道其中的真相了。

     離着很遠的地方,都可以聽見靈蛇堡裡傳出的慘呼聲和人們的哄笑聲,樹林裡一棵樹葉已将近落盡的大樹下,有兩個穿着粗布衣裳的漢子,聽了這聲音,面上露出切齒憤恨的神情,低聲說着一些話,恨恨的轉過頭走了去。

     千蛇劍客邱獨行額上的傷也快結疤,他是忙碌着的,為着即将遠行,他似乎有許多事要做,然而有一件奇怪的事,卻被樂詠沙、司馬小霞和石慧這三個心思周密的女孩子發覺了。

     原來隻要天一入黑,邱獨行總要放下手中正在做的事,跑到堡後的園中轉上一個時辰,這情形本來沒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日子久了,她們卻開始有些奇怪,這當然也是因為她們都年輕,好奇心太盛。

     三個女孩子叽叽咕咕一商量,就想看看這邱獨行到底每天去做什麼,“也許是去練功夫去了吧。

    ”她們在心裡暗中猜着,于是也想去偷看一下,千蛇劍客的武功她們還未曾看過哩。

     她們商量的事,白非當然也知道,可是他卻并不太感興趣,石慧一賭氣,自己去了。

     她們當然不敢跟在邱獨行之後進去,千蛇劍客走了半刻之後,她們三人一打眼色,也就去了,天已經很黑,園中林木森森,想來必定也是千蛇劍客費了許多心力造成的,她們提着氣,盡量的不使。

    自己發出一絲聲響來,在這個黝黑的林園裡,探尋着這一代奇人──邱獨行的秘密。

     這是一個占地廣大的林園,園的當中有一個水池,池邊山石斑駁,是一座假山,假山上流泉铮铮,竟有一個小瀑布倒挂而下,建造得非但精巧,也好看得很,想見建此之人頗具匠心。

     圍着這水池,幾乎全是林木,有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在林中交叉着,炎夏時來此,必可一清耳目,隻是此刻已是深秋,樹上的葉子已幾乎落盡,即使還有些,也已枯黃得失去了光澤了。

     滿徑落葉,秋風蕭索,自然難免有飒然之聲,樂詠沙、石慧、司馬小霞等心中竊喜,風聲掩飾了他們身形動時所難免發出的衣袂之聲,無異是幫了她們很大的忙。

     三人一商議,樂詠沙一搭司馬小霞的肩頭,微一用力,飕然上了園旁兩丈多高的圍牆,極目四眺,又飄然落了下來。

     “怎麼?”石慧輕聲問道,羅刹仙女一聳肩膀,無可奈何地一笑,搖了搖頭,這三個藝高膽大、好奇心極強的女孩子,白花了一個時辰搜索,卻半點兒結果也沒有得到。

     但是她們心裡卻又起了疑惑,司馬小霞一拉石慧的手,問道:“喂,他假如沒有到這裡來,又到哪裡去了呢?” 石慧學着樂詠沙的樣子,也一聳臂膀,搖頭道:“我怎麼知道?”她似乎認為這個姿勢很好玩,噗哧笑了起來。

     樂詠沙啪的打了她一下,咯咯笑道:“說正經的,他假如到了園裡,我們怎麼會找不到他,難道他會遁形法嗎?” “這也說不定。

    ”石慧笑道。

     樂詠沙秀眉一皺,道:“我總認為這邱獨行有點鬼鬼祟祟的,說起話來,總帶着笑,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 司馬小霞哼了一聲,道:“你這是什麼推斷,難道說話帶着笑的就不是好人嗎?”她挪移了一下,又接着道:“我說話時也是喜歡笑的。

    ” 樂詠沙嬌笑道:“你本來也不是好東西呀!” 石慧笑得彎下腰。

     女孩子永遠是這樣,永遠無法正正經經的完成一件事,也許她們開頭時是正經的,但到了後來,一笑一鬧,就虎頭蛇尾了。

     三個女孩子嘻嘻哈哈的回到前面,一個個笑得花枝亂顫,若有人問她們為什麼笑,她們自己也未必知道,這就是女孩子。

     她們笑着鬧着,走到堡裡,對那些直着眼睛看着她們的江湖豪客,像是根本不在乎,那些江湖豪客對她們也就是看着而已,因為大家全知道,這三個小妞兒可真惹不起。

     突然有人道:“你們瘋什麼?” 她們擡頭一看,原來是司馬之,含笑站在司馬之身側的卻是她們探查了半天的千蛇劍客。

     她們可全怔住了,心裡想問:“你幾時回來的?”可又不敢問出來,憋着一肚子疑團,望着邱獨行,希望在他臉上能找出一點兒線索。

     可是邱獨行臉上卻隻有那他慣有的笑容,并且向石慧問道:“白非呢?” 石慧一搖頭,道:“不知道。

    ”臉不禁紅了。

     兩個老人哈哈大笑着走了開去,待他們走遠了,樂詠沙做了個鬼臉,道:“他那麼高興幹什麼?”她可沒有想到,她的爹爹也是蠻高興的樣子,又道:“我看着他笑就生氣。

    ” 司馬小霞當下也表示,這邱獨行每天的行動其中一定含着秘密,而這秘密,卻是極有可能對大家不利,于是她們決定,明天非探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第二天,三個女孩子一到黃昏就注意着邱獨行的行動,果然,天入黑沒有多久,他又跑到後面去,三個女孩子等了一會,也跟了去。

     可是,和前一天一樣,她們仍然是毫無結果,怏怏地剛跑回來,邱獨行也回來了,她們望着他,他仍然安詳而自然。

     這三個女孩子的疑惑更大,在堡中轉來轉去,白非匆匆跑來,笑道:“你們都到哪裡去了?害得我好找。

    ”石慧一笑,司馬小霞卻瞪了他一眼,白非又道:“今天是十五,月亮好圓噢。

    ” 樂詠沙望了司馬小霞一眼,司馬小霞一皺鼻子,兩個一笑,溜了,白非心中大為感激,笑道:“她們兩個人倒真不錯。

    ” 石慧瞧了他一眼,噗嗤笑出聲來,在他臂上輕輕擰了一把。

     兩個人卿卿我我,仿佛有永遠談不完的話,石慧心裡忘不了邱獨行在那個林園中的秘密,就對白非說了,白非也是暗暗疑惑。

     對于千蛇劍客以前在江湖上的劣迹,白非隐約知道了一些,這是他父親告訴他的,此刻他聽了石慧的話,自然也在懷疑這千蛇劍客究竟在弄什麼玄虛,于是說道:“明天我也去看看。

    ” 于是白非第二天也跟着這三個女孩子去,可是也一樣的沒有結果。

     白非皺着眉,将這事前後想了好幾遍,越想越奇怪道:“邱獨行每天晚上是到哪早去?去幹什麼?不在園中是在哪裡?假若在園中,怎麼卻又找不到他?難道那園中有着什麼秘密?” 他将自己關在房子裡,想了一個晚上,竟未曾阖眼,須知他人極固執,做任何一件事若不得到結果,總不甘心,這和他的外表不大相同,然面卻是他的天性,這種天性使得他做成了許多别人無法做成的事,也使他獲得了許多别人無法獲得的機緣。

     最後,他替自己想出了一個結論:“堡外一片荒漠,看來邱獨行不會到外面去,定是在那園中有着什麼秘密。

    ” 當然,他也知道這結論未必确實,但卻也是最接近事實的一種結論,于是天一亮,他就披上衣服,推門出去。

     深秋的清晨,寒意料峭,他卻一絲也不覺得冷,迎着清晨寒冷而清新的空氣,他深深吸了一口,趕到後面的林園中去。

     昨夜有風,滿園落葉,朝霧未退,寒意襲人,但卻有種說不出的味道,使白非的血液裡起了一陣微妙的顫抖,他踏在落葉上,施然而行,兩隻眼睛像老鷹似的在園中搜索着。

     看起來,這是一個極為普通的林園,并沒有任何可以隐藏秘密的地方,白非卻不死心,仍然搜索着,有陽光從樹林的空隙中射進來,他仰首而行,旭日已升,今天居然又是晴天。

     他一面搜尋一面深思,漸漸走到池水旁,瀑布倒挂入池,水聲淙淙如琴音,他奇怪:“池中的水怎麼不會溢出來?”轉念卻又不禁失笑:“想來這池下必定還有排水之處。

    ”于是他對千蛇劍客不禁十分欣賞,因為建造此地,并非易事。

     他漫步池旁,池水清澈如鏡,有幾段枯枝漂在水面上,望了一眼,他也并未十分在意,眼光動處,忽然又看到一樣東西。

     他走過去取了過來,那是一張寬約三尺的防雨油布,本來是放在假山的裂隙中,不知怎麼露出一角被白非發現了。

     望着那塊油布,白非又陷入深思,心中猛然一動,看了那比平常大了數倍的假山一眼,掠了上去,想看看瀑布的後面究竟是什麼,但是山雖然是假山,這瀑布卻像真的一樣,飛珠濺玉,水勢頗大,後面是什麼,根本無法看到。

     他掠了下去,又望了望池水上的枯枝,劍眉一皺,像是心中下了決定,走到林中,也折了段枯枝,掠回池邊,将那段枯枝往池中一抛。

     這池方圓約有十丈,他将那段枯枝一抛,力量用得恰到好處,那段枯枝在離池邊四丈之處落了下去,他手裡拿着那塊油布,身形一弓,竟掠了起來,振飛四丈,曼妙的落在那段枯枝上。

     他巧妙地将足尖一點,那段枯枝在水面上滑了兩丈餘,真氣又一提,腳尖在枯枝上一點,身形再離起,竟向那瀑布掠了過去。

     地穴中的十日,使得他此時已成為武林中的頂尖高手,若換了以前,他再也無法借着一段枯枝達到這境界,雖然他以前輕功已自視不弱,但周身淩虛水面的身法,卻是極難能可貴的。

     他人在空中,雙手将那塊油布張起,徑直向瀑布沖了進去── 耳畔水聲如雷鳴,在這一刹那間,他腦海中如電般閃過許多事,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卻是:“假如瀑布後面是一片山石怎麼辦?”這問題他事先也曾想過,但是千思萬慮,認為這瀑布後一定有着秘密,是以後面是山石的可能極少。

     然而此刻,這問題卻又在他腦海中湧生不絕,說來話長,然而以他的身形,卻是快如閃電,他眼睛一直是睜着的,水勢一住,前面赫然果是一片山石,而他身形如箭,眼看就要撞上去,就算他能頓住身形,不撞上去,然而卻要掉到水裡。

     在這種情況下,除了他要有過人的武功之外,還得有清晰的頭腦以及正确的判斷,而後兩者比前者還要更有用些。

     在他發現前面果然是一片山石的那一刹那,他立刻雙掌前揮,一股柔和但卻強勁的力道倏然自他掌中發向那片山石。

     是以,他前沖的力道便也倏然大大的減弱了,他雙掌竟筆直的向前伸着,手中拿着的油布早已掉到水裡。

     他掌緣方一觸及山石,掌心内陷,用了内家掌力的黏字訣,雙掌雖然擊在山石上,卻牢牢點住了,這樣他的身軀便因此而能緩緩黏在山石上,像一隻壁虎似的。

     長籲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