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回 潘金蓮激打孫雪娥 西門慶梳籠李桂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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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姑娘?” 桂姐道:“俺媽從去歲不好了一場,至今腿腳半邊通動不的,隻扶着人走。

    俺姐姐桂卿被淮上一個客人包了半年,常接到店裡住,兩三日不放來家。

    家中好不無人,隻靠着我逐日出來供唱,好不辛苦!時常也想着要往宅裡看看姑娘,白不得個閑。

    爹許久怎的也不在裡邊走走?幾時放姑娘家去看看俺媽也好。

    ” 西門慶見他一團和氣,說話兒乖覺伶變,就有幾分留戀之意,說道:“我今日約兩位好朋友送你家去。

    你意下如何?” 桂姐道:“爹休哄我。

    你肯貴人腳兒踏俺賤地?” 西門慶道:“我不哄你。

    ” 便向袖中取出汗巾連挑牙與香茶盒兒,遞與桂姐收了。

    桂姐道:“多咱去?如今使保兒先家去先說一聲,作個預備。

    ” 西門慶道:“直待人散,一同起身。

    ” 少頃,遞畢酒,約掌燈人散時分,西門慶約下應伯爵、謝希大,也不到家,騾馬同送桂姐,迳進勾欄往李家去。

    正是:陷人坑,土窖般暗開掘;迷魂洞,囚牢般巧砌疊;檢屍場,屠鋪般明排列。

    整一味死溫存活打劫。

    招牌兒大字書者:買俏金,哥哥休扯;纏頭錦,婆婆自接;賣花錢,姐姐不賒。

     西門慶等送桂姐轎子到門首,李桂卿迎門接入堂中。

    見畢禮數,請老媽出來拜見。

    不一時,虔婆扶拐而出,半邊胳膊都動彈不得,見了西門慶,道了萬福。

    說道:“天麼,天麼!姐夫貴人,那陣風兒刮得你到這裡?” 西門慶笑道:“一向窮冗,沒曾來得,老媽休怪。

    ” 虔婆又向應、謝二人說道:“二位怎的也不來走走?” 伯爵道:“便是白不得閑,今日在花家會茶,遇見桂姐,因此同西門爹送回來。

    快看酒來,俺們樂飲三杯。

    ” 虔婆讓三位上首坐了。

    一面點茶,一面打抹春台,收拾酒菜。

    少頃,掌上燈燭,酒肴羅列。

    桂姐從新房中打扮出來,旁邊陪坐,免不得姐妹兩個金樽滿泛,玉阮同調,歌唱遞酒。

    正是:琉璃鐘,琥珀濃,小槽酒滴珍珠紅。

    烹龍炮鳳玉脂泣,羅帏繡幙圍香風。

    吹龍笛,擊鼍鼓。

    皓齒歌,細腰舞。

    況是青春莫虛度,銀缸掩映嬌娥語,不到劉伶墳上去。

     當下姊妹兩個唱了一套,席上觥籌交錯飲酒。

    西門慶向桂卿道:“今日二位在此,久聞桂姐善舞能歌南曲,何不請歌一詞,奉勸二位一杯兒酒!” 應伯爵道:“我又不當起動,借大官人餘光,洗耳願聽佳音。

    ” 那桂姐坐着隻是笑,半晌不動身。

    原來西門慶有心要梳籠桂姐,故先索落他唱。

    那院中婆娘見識精明,早已看破了八九分。

    桂卿在旁,就先開口說道:“我家桂姐從小兒養得嬌,自來生得腼腆,不肯對人胡亂便唱。

    ” 于是西門慶便叫玳安書袋内取出五兩一錠銀子來,放在桌上,說道:“這些不當甚麼,權與桂姐為脂粉之需,改日另送幾套織金衣服。

    ” 桂姐連忙起身謝了。

    先令丫鬟收去,方才下席來唱。

    這桂姐雖年紀不多,卻色藝過人,當下不慌不忙,輕扶羅袖,擺動湘裙,袖口邊搭剌着一方銀紅撮穗的落花流水汗巾兒,歌唱道:駐雲飛舉止從容,壓盡勾欄占上風。

    行動香風送,頻使人欽重。

    嗏!玉杵污泥中,豈凡庸?一曲宮商,滿座皆驚動。

    勝似襄王一夢中,勝似襄王一夢中。

     唱畢,把個西門慶喜歡的沒入腳處。

    吩咐玳安回馬家去,晚夕就在李桂卿房裡歇了一宿。

    緊着西門慶要梳籠這女子,又被應伯爵、謝希大兩個一力撺掇,就上了道兒。

    次日,使小厮往家去拿五十兩銀子,段鋪内讨四件衣裳,要梳籠桂姐。

    那李嬌兒聽見要梳籠他的侄女兒,如何不喜?連忙拿了一錠大元寶付與玳安,拿到院中打頭面,做衣服,定桌席,吹彈歌舞,花攢錦簇,飲三日喜酒。

    應伯爵、謝希大又約會了孫寡嘴、祝實念、常峙節,每人出五分分子,都來賀他。

    鋪的蓋的都是西門慶出。

    每日大酒大肉,在院中玩耍,不在話下。

     舞裙歌闆逐時新,散盡黃金隻此身。

    寄語富兒休暴殄,儉如良藥可醫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