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須夢 第十八回 能知足衣錦還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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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詞《滿庭芳》,單道鶴的樂處。

    詞曰: 斷腸賦,斷腸篇,幸得相同惕病幹。

    葉落時,花開年,喜得月缺又團圓。

    連理枝栖兩鳳凰,同心結绾二鴛鴦。

    志遂旋踵,比指心戀,梁案同堅。

    天長地久應無變,海誓山盟永不颠。

    深恨光陰無再,日光易遷。

    堪慰廣寒折桂,池塘采蓮。

    碩者仰宴賜酒,恍然颠倒鸾鳳天。

    今茲洞房花燭,猶然抱占有鳌頭邊。

    朝綢缪,暮綢缪,閨中侶和情意綿。

    郎愛女,女憐郎,探骊得意形神翩。

     夢鶴、玉真到次早齊齊起來,正在閑話,忽然一陣秋風吹來一張紙,内寫天妃娘娘四名簽詩。

    夢鶴、玉真拾來一看,狂然驚歎,猶疑在夢中。

    兩人相顧彷徨,因出來問母親陳氏道:“兒生平隻因天妃娘娘四名簽詩,合則離,離則合,悲了歡,歡了悲,離合悲歡,颠連反覆。

    往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兒今日之事莫不是夢乎?”陳氏道:“吾兒今日之事雖非夢,然亦何可認為真非夢也!蓋人生世了,盡是夢中人也。

    吾兒若疑為夢,就是夢也。

    即可因現在所居之夢去行可矣,何必問其真哉?且今日既成就了事,宜焚香當天拜謝天妃娘娘之恩。

    ”夢鶴覺悟,盥沐焚香,八拜而謝。

     拜畢,退而對玉真道:“萬事不由人計較,算來都是命安排。

    賢卿你前年九月初七日别離,至今猶是九月初七日會合,想起來,豈非簽詩之意、夢中之語一毫不差乎?”玉真道:“妾觀人生世上,猶是春夢。

    ”夢鶴道:“此真可謂智者道。

    陽生于子而沉于午,陰生于午而降于子。

    蓋天下事物,視以為有,則有者自無;視以為無,則無者又有。

    盈天地間皆物,即盈天地間皆屬有無之數也。

    夫有者,春夢也;無者,春夢之覺也。

    此浮屠所以一空盡之,而吾儒以一理盡之。

    空無所附,以理字屬之;理無所見,以空字目之。

    況吾與你觸犯天威,死别三載,世之人多以為虛;業債未完,回生再結,世之人多以為妄,殊不知正屬有無之數也。

    安知昔日之死非即今日之生,今日之生能定後日之死乎?”玉真道:“此論誠然。

    妾嘗讀書至‘仁者壽’句,試問古來仁者甚多,而今安在哉?妾想亦是春夢也。

    ”夢鶴道:“卿知其一,未知其二。

    蓋仁者之身是空也,仁者之壽是理也。

    何則?仁者之身,至今安在?可見空矣;但仁者之功業德澤,自一世以至萬萬世,無一人不見仁者,此是理也。

    況我與你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昔日之春夢,貧賤勞苦,今日覺來,于我何有?今日之富貴逸樂,安必非昔日之春夢也?不如著有事績,垂之簡編,令後世傳而頌之,身雖空而名不空,以表春夢可矣。

    ”玉真道:“即如俺之事績,可著之簡編乎否也?”夢鶴道:“可矣。

    吾著之,使天下後世知托質寰區之數無幾,凡富貴貧賤壽夭皆命所定,不必藏機關,結冤仇,而鰓鰓淚及,以圖僥悻也。

    但吾父臨終之日,曾交下書一封,說待我得志之後方可展觀,今功成然遂,可以開矣。

    ”乃虔敬展開一看,别無所言,隻說: 你父将生吾兒之時,夢見一鶴:生得毛羽豐厚,衣翼鮮妍,無奈被泥壓濕,不能奮飛。

    中有一二燕雀,都飛來欺侮他。

    忽然又一雌的來與之同栖,就生下一小鶴,須臾,一的與一小鶴子杳然不知其所之。

    那一雄的四顧一望,見有一個别雌鶴在土堆上,欲飛與之颉颃,奈颠連不得前。

    兩鶴徒哀鳴而已。

    既而,一雌的視禽鳥多非其輪,飛來與一雄的翺翔于九霄之遙。

    及你父夢見這等事醒來,而吾兒降生矣。

    是以知吾兒前途雖偃蹇,後來必發達,要待得志之後開看,乃知吾夢之有應,吾言之不誣矣。

     康夢鶴看畢,回思前日本身所為的事業,喟然歎日:“我之一生,吾父已早夢及此矣,究竟皆是一夢。

    ”當時有一絕為證: 寓形宇内其如夢,自古英雄一旦休。

     富貴貧窮天注定,人生何事多心憂。

     自是夢鶴覺悟,知足辭官歸家。

    在路遇着數位商人,衣衫破碎,延路求丐。

    夢鶴聽其聲音系是自己鄉親,差人去喚他近前來問。

    數商人說是漳州人,因船被風掃沉,本錢罄空,幸俺數人扶了船篷上岸,今不得已,延途求化。

    康夢鶴道:“本院認得你是某人,經救康夢鶴,有之乎?”商人道:“有之。

    ”康夢鶴道:“你如今認得我否?”商人道:“不敢。

    ”康夢鶴道:“快請起來,你等皆是我恩人,各送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