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十四回 囹圄中起蓋福堂 死囚牢大開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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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安慰他;又分付别的囚婦,教他們“好生伏事,不許放肆。

    我因看施氏的分上,所以把你們都也松放;若有不小心的,我仍舊要上匣了。

    ”這些囚婦見珍哥如此勢焰,自從他進監以來,那殘茶剩飯,衆婆娘吃個不了,把那幾個黃病老婆吃得一個個肥肥胖胖的。

    連那四奶奶也常常教人送吃食進去與他。

    那個提牢的刑房書辦張瑞風見珍哥标緻,每日假獻殷勤,着實有個算計之意;隻是耳目衆多,不便下得手。

     過了年,天氣漸漸熱了,珍哥住的那一間房雖然收拾幹淨,終是與衆人合在一座房内,又兼臭蟲虼蚤一日多如一日,要在那空地上另蓋一間居住。

    晁源與典史商量,典史道:“這事不難。

    ”分付:“把禁子叫來。

    ”教他如何如何,怎的怎的。

    那禁子領會去了。

    待縣官升了堂,遞了一張呈子,說女監房子将倒,乞批捕衙下監估計修理。

    典史帶了工房逐一估計,要從新壘牆翻蓋,乘機先與珍哥蓋了間半大大的向陽房子:一整間拆斷了做住屋,半間開了前後門,做過道乘涼。

    又在那屋後邊蓋了小小的一間廚房,糊了頂格,前後安了精緻明窗;北牆下磨磚合縫,打了個隔牆叨火的暖炕。

    另換了帳幔鋪陳桌椅器皿之類。

    恐怕帶了臭蟲過來,那些褪舊的東西都分與衆人。

    可着屋周圍又壘了一圈牆,獨自成了院落,那伏事丫頭常常的替換,走進走出,通成走自己的場園一般,也絕沒個防閑。

     卻說晁大舍自從與典史相知了,三日兩頭,自己到監裡去看望珍哥,或清早進去,晌午出來,或晌午進去,傍晚出來。

    那些禁子先已受了他的重賄,四時八節又都有賞私,年節間共是一口肥豬,一大壇酒,每人三鬥麥,五百錢,刑房書手也有節禮,凡遇晁大舍出入,就是驿丞接老爺也沒有這樣奉承。

    自從有了這新房,又甚是幹淨,又有了獨自院落,那些囚婦又沒處東張西看的來打攪,晁大舍也便成幾日不出來,家中凡百丢的不成人家了。

     四月初七日是珍哥的生日,晁大舍外面擡了兩壇酒,蒸了兩石麥的馍馍,做了許多的嗄飯,運到監中,要大犒那合監的囚犯,兼請那些禁子吃酒。

    将日下山時候,典史接了漕院回來,隻聽得監中一片聲唱曲猜枚,嚷做一團,急急讨了鑰匙,開門進去,隻見禁子囚犯大家吃得爛醉,連那典史進去,也都不大認得是四爺了。

    晁大舍躲在房中,不好出來相見。

    将珍哥喚到院子門前,将好話說了幾句,說:“有酒時,甯可零碎與他們吃。

    若吃醉了,或是火燭,或是反了獄,事就大不好了。

    ”叫皂隸們将那未吃完的酒替他收過了,把那些囚犯都着人守住,等那禁子醒來。

     可見那做縣官的,這監獄裡面極該出其不意,或是拜客回來,或是送客出去,或是才上堂不曾坐定,或是完了事将近退堂,常常下到監裡查看一遍。

    那些禁子牢頭,不是受了賄就把囚犯恣意的放松,就是要索賄把囚犯百般淩虐。

    若武城縣裡有那正印官常到監裡走過兩遭,凡事看在眼裡,誰敢把那不必修理的女監從新翻蓋?誰敢把平白空地蓋屋築牆?誰敢把外面無罪的人任意出入?隻因那個長發背的老胡隻曉得罰銀罰紙,罰谷罰磚,此外還曉的管些甚麼!後來又是個孟通判署印,連夜裡也做了白日,還不夠放告問刑的工夫,那裡理論到監裡的田地?這一日不惹出事來,真也是那獄神救護!又幸得那署印的孟通判回去府中,縣中寂靜無人,所以抹煞過了。

    晁大舍仍在監内住過了夜。

     到了次日飯後,隻見曲九州領了晁鳳從外邊進來,與晁大舍磕了頭,說:“老爺老奶奶見這一向通沒信去,不知家中事體怎麼樣了,叫小人回家看望。

    說官司結了,請大爺即日起身往任上去,有要緊的事待商量哩。

    ”晁大舍問道:“有家書把與我看。

    ”晁鳳道:“書在宅裡放着哩,沒敢帶進來。

    ”晁大舍道:“老爺老奶奶這向好麼?”晁鳳道:“老爺這會子極心焦,為家裡官司的事愁的整夜睡不着。

    如今頭發胡子通然瑩白了,待不得三四日就烏一遍,如今把胡子烏的綠綠的,怪不好看。

    老奶奶也瘦的不象了,白日黑夜的哭。

    如今梁相公、胡相公外邊又搜尋得緊,恐藏不住他,也急待合大爺商量。

    ”晁大舍說:“你老爺一點事兒也鋪派不開,怎麼做官!有咱這們個漢子,怕甚麼官司抗不住?愁他怎麼?沒要緊愁的愁,哭的哭,是待怎麼?就是他兩人,咱忖量着去,可以為他,咱就為他;若為不得他,咱顧鋪拉自己,咱沒的還用着他哩!”晁鳳道:“老爺作難,全是為他也有處好在咱身上,怎麼下攀的這個心?”晁大舍道:“這沒的都是瞎扶話!你不成千家己他銀子,他就有好處到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