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姻緣傳 第五回 明府行賄典方州 戲子恃權驅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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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世姻緣傳—— 第五回明府行賄典方州戲子恃權驅吏部 儒門莫信便書香,白晝驕人仗孔方。

    雖是乞夫明入壟,勝如優孟暗登場。

     催科勒耗苛于虎,課贖征锾狠似狼。

    戒石當前全不顧,爰書議後且相忘。

     隻要眼中家富貴,不知身殁子災殁。

    曲直無分胡立案,是非倒置巧商量。

     天理豈能為粟米?良心未得作衣裳。

    呈身景監人争笑,且托優人作壁牆。

     到了初九日侵早,小珍哥頭也不疼,身也不熱,肚也不脹飽,下邊惡路也都通行,吃飯也不口苦,那标病已都去九分了。

    隻是縱欲的人,又兼去了許多血脈,隻身上虛弱的緊。

    晁大舍又封了一兩藥金,擡了一沙壇好酒,五鬥大米,差李成名押着往蕭北川家去取藥。

    蕭北川見了銀子大米,雖是歡喜,卻道也還尋常,隻是見了那一沙壇酒,即如晁大舍見珍哥好起病的一般,不由的向李成名無可不可的作謝,狠命留李成名吃酒飯,高高的封了一錢銀子賞他,撮了兩帖藥,交付回去。

     次早初十,七八個騾夫,趕了二十四頭騾子,來到晁家門首。

    看門人說道:“家中有病人,今日起身不成。

    ”衆腳戶說道:“這頭口閑一日,就空吃草料,誰人包認?”家人傳進去了。

    晁大舍道:“家中奶奶不好,今日起不成身,還得出這二月去,另擇吉日起身哩。

    他若肯等,叫他等着;他若不肯等候,将那定錢交下,叫他另去攬腳。

    咱到臨時另雇。

    ”家人傳到外邊,衆騾夫嚷說:“這春月正是生意興旺時候,許人來雇生口,隻因宅上定了,把人都回話去。

    如今卻耽誤了生意,一日瞎吃許多草料,前日那先支去的三兩銀子,還不夠兩三日吃的,其餘耽閣的日子,還要宅上逐日包認。

    ”一家找出,一家又要倒入,兩邊相持争鬧。

    畢竟虧禹明吾走過來評處,将那三兩定錢就算了這幾日空閑草料,即使日後再雇頭口,這三兩銀也不要算在裡面。

    又叫宅裡再暖出一大瓶酒來與腳戶吃,做剛做柔的将腳戶打發散去。

     卻說晁知縣在華亭縣裡,一身的精神命脈,第一用在幾家鄉宦身上,其次又用在上司身上。

    待那秀才百姓,即如有宿世冤仇的一般。

    當不得根腳牢固,下面也都怨他不動。

    政以賄成,去年六月裡考了滿,十月間領了敕命,各院複命,每次保薦不脫。

     九月間,适然有一班蘇州戲子,持了一個鄉宦趙侍禦的書來托晁知縣看顧。

    晁知縣看了書,差人将這一班人送到寺内安歇,叫衙役們輪流管他的飯食。

    歇了兩日,逐日擺酒請鄉宦、請舉人、請監生,俱來賞新到的戲子。

    又在大寺内搭了高台唱《目蓮救母記》與衆百姓們玩賞。

    連唱了半個月,方才唱完。

    這些請過的鄉紳舉監挨次獨自回席,俱是這班戲子承應。

    唱過,每鄉宦約齊了都是十兩,舉人都是八兩,監生每家三十兩,其餘富家大室共湊了五百兩,六房皂快共合攏二百兩,足二千金不止。

     十月初一日,晁夫人生日。

    這班人挑了箱,喚到衙内,扮戲上壽。

    見了晁知縣,千恩萬謝不盡,立住問了些外邊的光景。

    别的也都漸漸走開去了,隻有一個胡旦、一個梁生還站住白話。

    因說起晁知縣考過滿,将升的時候了,晁知縣道:“如今的世道,沒有路數相通,你就是龔遂、黃霸的循良,那吏部也不肯白白把你升轉。

    皇上的法度愈嚴,吏部要錢愈狠。

    今幸得華亭縣也虧不了人,多做一日即有多做一日的事體,遲升早升憑吏部罷了。

    ”梁生說道:“老爺倒不可這等算計。

    正是這個縣好,所以要早先防備。

    如今老爺考過滿了,又不到部裡幹升,萬一有人将縣缺謀生去,隻好把個遠府不好的同知,或是刁惡的歪州,将老爺推升了去,豈不誤了大事?若老爺要走動,小人們有極好的門路,也費用得不多,包得老爺如意。

    如今小人們受了老爺這等厚恩,也要借此報效。

    ”晁知縣喜道:“你們卻是甚麼門路?”梁生道:“若老爺肯做時,差兩個的當的心腹人,小人兩個裡邊議出一個,同了他去,如探囊取物的容易。

    明年二月包得有好音來報老爺。

    ”晁知縣道:“且過了奶奶生日,我們明日商量。

    你說得甚是有理,萬一冒冒失失推一個歪缺出來,卻便進退兩難了。

    ” 議定,到了次日,将胡旦、梁生叫到側邊一座僻靜書房内。

    梁生道:“京中當道的老爺們,小人們服事的中意也極多,就是吏部裡司官老爺,小人們也多有相識的。

    這都盡可做事。

    若老爺還嫌不穩,再有一個穩如鐵炮的去處,愈更直捷。

    隻是老爺要假小人便宜行事,隻管事成。

    那如何成事,老爺卻不要管他。

    就是跟去的兩個人,也隻叫他在下處管顧攜去物件罷,也不得多管,掣小人們肘。

    ”晁知縣笑問道:“你且說這個門路卻是何人?”梁生道:“是司禮監王公那裡來,極是穩當。

    ”晁知縣驚問道:“我有多大湯水,且多大官兒,到得那王公跟前?煩得動他照管?”梁生道:“正是如此,所以要老爺假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