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梨魂 第十七章 魔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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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鼓棹來此,但言明日能早載得先生歸者,當倍償汝之舟金,未嘗言及何事也。

    ”夢霞大疑,然終莫測其所自。

    正籌思間,舟子已疊作無情之催促,勢難免此一行矣。

    乃将案頭亂稿草草收拾,書二紙付僮。

    一以留别其主人,一則校中告假書也。

    時尚早,崔家人猶未起,館僮送之出門,匆匆登舟去。

     江神助風,舟行如矢,午雞唱罷,便抵家門。

    夢霞急趨入見其母,母見之亦訝曰:“兒病已愈耶?胡昨晚接得汝函謂病重欲歸也。

    ”夢霞茫然曰:“奇哉,兒并無此書,必赝鼎也。

    是何奸人,作此狡狯,使老母飽受虛驚耶!”索書閱之,字體殊艱澀,強摹夢霞筆迹,而時露其本态,則李生所為也。

    夢霞默念吾中奸賊之計矣,顧彼之作此,又欲何為?噫,吾知之矣,方餘病時,彼日來視餘,後忽絕迹。

    餘初甚疑之,今發現此僞函,其心誠不可測也。

    或餘之秘密已為彼所偵悉,故設計遣餘歸,欲不利于梨娘耶?果爾,則彼必更施詭計以賺梨娘,吾可憐之梨娘将為奸人所蹂躏矣。

    夢霞至此幾欲失聲呼奈何,然終不能以心中所懸揣者,舉以告母,則為谖以語之曰:“是書乃同事李君僞托,兒能識其字迹。

    渠與兒甚相得,曩見兒病驅未複,勸兒歸,校課為兒代。

    兒未允,彼故為兒作書,俾以母命召兒,則不得兒不歸耳。

    ”母曰:“此亦良友之好意,不得謂之惡作劇。

    兒既歸,姑暫事休息,吾視兒之容顔,固猶帶數分病态也。

    ”夢霞唯唯。

     夢霞自此複家食矣,獨居深念,頗難為懷。

    時取僞函反覆審視之,探其用意所在,覺李之為人,實為小人之尤。

    與之相處半載,雖意見相左,尚未知其設心竟若是其險惡也。

    脫餘之秘密而果為彼知者,彼能偵餘,餘不能偵彼;彼能陷餘,餘不能陷彼。

    養虎贻患,餘斷不容此惡魔常擾餘左右,而破餘之好事也。

    石癡行時,曾以全校主持責餘一人,餘對于此校,實負完全責任。

    餘固有進退教員之權。

    李之人格,即此一書可以斷定。

    小學中有此無道德之教師,亦非鄉闾之福。

    去之,去之!餘決去之。

    為公乎?為私乎?固兩得其所也。

    彼在餘之掌握中,顧乃欲設計陷餘,以自絕于餘,恐餘去之不速耶。

    但彼既賺餘歸,數日中難保無意外之變。

    以李谲詐多端,欲欺一荏弱之女子,固甚易易,梨娘危矣。

    彼非有心欲加毒于梨娘,何用此狡狯之伎倆?餘不免為彼所愚,梨娘之堕其詭計,亦事之所必至。

     念至此,而夢霞之心,遂不能片刻甯,而怒、而懼、而切齒、而驚心,意李果出此忍心害理之舉者,餘誓不與之兩立。

    思潮泛濫之際,恨不脅生雙翼飛飛,直到窗前,一觇玉人之安否。

    而一念回旋,猶望事實或不如餘之所料,李或尚未知餘秘密,或知之而實未嘗設心破壞,或梨娘靈心慧眼,能識破其奸謀而不為所窘。

    然此萬一之希望,實與事理不合。

    作如是想,聊以自慰則可,以為必中恐未也。

    方寸靈台,頃刻間翻雲覆雨,極變幻之态。

    思緒愈紊,愈覺低徊欲絕,如坐針氈,如被芒刺。

    靜處一室中,若有鬼魅現于前,虎狼蹑其後。

    覺一起、一坐、一舉、一動,皆有非常之危險。

    忘餐廢寝,終夜以思,長此以往者,不将成癫痫之疾耶! 次晨,夢霞方晨餐,郵使遞一函至,接而視之,顔色倏變,手持書而顫。

    此奇異之函何自而來?蓋梨娘之通辭也。

    雖未開緘,已知其中消息,必惡無疑。

    乃急拆閱之,書辭錄下: 君此行殊出意外,臨行并無一言相示,雖有慈命,何其速也?君非神龍,而行蹤之飄忽,至于如此,豈恐妾将為臧倉之沮耶?顧去則去耳,吾家君非從此絕迹者,暫時歸去,不久即當複來,何必以一紙空言,多作無聊之慰藉?抑君即欲通函,何不直接交于妾,而間接交之李某,倩彼作寄書郵。

    此何事而可假手于他人耶!君若此,直不啻以秘密宣示于人。

    彼李某為何人?君果信其必不竊窺君書之内容耶?妾實不解君命意所在。

    君縱不為己之名譽計,獨不為妾之名節計乎?妾素谂君才大而心細,事必出以慎重,今竟輕率荒謬至此,豈驟患神經病耶?漆室遺嫠,心如古井,與君為文字之交,并無絲毫涉于非分。

    君亦束身自好,此心可質神明。

    然縱不自愧,其如悠悠之口何?今君不惜以密劄授人,人即以密劄要我,一生名節,為君一封書掃地盡矣。

    不知君将何以處妾?且何以自處也?事已決裂,妾何能再腆顔人世!然竊有所疑者,以此書證之君平昔與妾之交際,如出兩人,此中有無别情,或為郵差誤投,或為奸人所弄,妾殊不能自決。

    今無他言,惟盼君速來,以證明此事,而後再及其他。

    方寸已亂,書不成文,謹忍死以待行旌。

     夢霞讀既,竟不禁大訝,歸來三四日,未嘗一握管,何得有書交郵?是又必李所假托矣。

    彼竟出此毒計以陷梨娘,是烏可恕!梨娘為彼所欺,憤無可洩。

    憔悴孤花,又經此一番狂風暴雨,此時正不知作若何情狀矣。

    彼書趣餘行,則家中尚可片刻留耶?急袖書往見其母,謂兒病軀已大好,欲回校供職矣。

    母許之,遂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