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真逸史 第12回 都督巧計解僧頭 守淨狼心驗枕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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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大喜,賞了刁應樣,發付回家,明日五更伺候。

     次日四鼓,刁應樣領着杜府差官,捧了妻章,差兩個做公的擡了頭桶,同列縣門,随着祝(昆鳥)進朝。

    衆官朝見罷,祝(昆鳥)俯伏金階奏道:“臣江甯縣知縣祝(昆鳥)啟奏陛下:為緝獲逃僧林太空一事,前蒙玉旨頒降,臣兢兢業業,晝夜用心,差人捕捉。

    不期林太空走離京都,逃至武平地面,被臣縣中緝捕使臣刁應祥所獲,即往都督衙門讨軍護送。

    都督臣杜成治,慮路途有失,就彼處取斬送首京師。

    資有實封表章申奏,乞陛下聖鑒。

    ”武帝叫接本,到禦案前拆封,宣學士高聲讀表。

    表曰: 武平總制都督臣杜成治,奏為預誅僧犯以杜變逆事:某月日江甯縣 緝捕人員習應祥,見獲逃僧一名林太空,赴臣所請軍護解。

    臣思林僧素 稱勇悍,力敵萬夫,矧内東稅相通,機詐叵測,設若中途有變,邊釁複 生。

    臣謹于次日便宜行事,斬首付與刁應祥,并包裹、禅杖解京奏上,庶 不為奸宄之所算,而國家永永無患矣。

    乞皇上原臣擅殺之罪。

    臣不勝 戰栗惶驚之至。

     武帝看罷笑道:“這秃厮藐視朕躬,今日英雄何在?倚着能言舌辯,難逃命喪刀頭。

    ”當殿傳旨,升祝(昆鳥)為吏部郎,刁應祥為都捕使臣,仍給賞銀三百兩。

    又将林澹然首級、包裹、排杖付與習應祥,傳入妙相寺中,令鐘住持相驗的實,然後懸挂寺門示衆。

    祝(昆鳥)等謝恩出朝。

     不說祝(昆鳥)莅任,且說刁應樣領旨徑往妙相寺來見鐘住持。

    這鐘守淨自從逼林澹然出寺之後,一向心事不甯,寝食俱廢。

    後聞得捉了窩主李秀,稍覺心安。

    還隻慮林澹然走脫,緻生後患,日夜懸懸,亦無心與黎賽玉取樂。

    當日正在方丈中間坐,管門道人傳報,朝廷差官到來,鐘守淨慌忙出迎,殿上相見。

    禮畢,刁應樣道:“小可是本縣都捕使臣刁某,奉聖旨追捕逃僧林太空,至武平地界,已經擒獲,當送求杜府護解。

    杜都督慮有走失,枭首解京。

    今奉旨将首級、包裹、禅杖,傳與住持檢驗,敕挂寺門示衆。

    ”說罷,令從人擡過,交與住持。

    鐘守淨掀開桶蓋看時,驚得毛骨竦然。

    呆了半晌,方才神定。

    将手指着首級,點頭道:“林長老,林師兄,咦,偏你能文會武,說短論長,為何也有今日!正謂舌劍自誅,老兄還能講話否?”一面說,一面翻轉頭來細看。

    不看時萬事皆休,隻因這一看,卻又重興一段風波,費了多般周折。

    有詩為證: 得好休時且罷休,老鐘何苦結冤仇? 直交滿寺葫蘆骨,個個他年似此頭。

     看官,你道為何?那林澹然腦後另生出一塊三台骨,圓溜溜就如肉瘤一般,自有記認。

    林澹然和鐘守淨日常閑話時,嘗說自己日前頗得際遇,全虧腦後這一塊三台骨,故此鐘守淨記在心中。

    當下翻過頭來,看這頭顱一似刀削平的,沒有這三台骨凸出,心下大疑。

    連聲道:“怪哉,怪哉!”又仔細看了一會道:“不是,不是,真不是也。

    ”刁應祥道:“住持此話卻是何故?”鐘守淨笑道:“這頭卻是假的。

    ”刁應樣失驚道:“鐘住持不要看錯了,何以見得不真?”鐘守淨道:“小僧和林澹然相處非止一日,他的頭顱,豈不相認?他腦後有一塊三台骨,就如三個雞子也似凸出來,常時戴僧帽,剛剛頂着帽口。

    如今這頭腦後,卻是平平的無一毫腦骨,豈不是個假的?”刁應樣道:“那日擒拿林和尚時,衆多做公的同我送入杜爺府中,次日枭首,誰不見來?隻看這包裹、禅杖,豈是假的?住持不要錯認了,此事非同小可。

    ”鐘守淨道:“小僧為何得錯?這包裹内物件與禅杖,俱是真的,林澹然拿獲焉得是假?多分杜都督處有甚緣故,未可知也。

    今日不須争辯,明日早朝面聖,自有道理。

    ”刁應祥初入寺來,何等歡喜,聽了這話,就如分開八片頂陽骨,傾下一桶冰雪水。

    若果然是個假頭,诳君之罪安達?垂首歎氣,半晌無言。

    心下暗想:“這事卻也作怪。

    分明是林澹然的頭,怎講不是?終不然杜府有甚機謀?穩穩一個都緝捕,白雪雪三百兩官銀無福承受,這事尚小,若說诳君,便要斬首,如何是好!”對鐘守淨小心道:“既是如此,住持爺明日面聖時,懇乞方便,足感大德。

    暫且告辭。

    ”鐘守淨也不款留,止将頭桶物件留下,相送而别。

     鐘守淨回方丈中,聚集徒弟們商議道:“這厮得了林澹然賄賂,賣放去了,卻将假頭獻與皇上請賞。

    自古道:‘斬草不除根,萌芽依舊發。

    ’後來林澹然倘做出事業來,豈不反受其害?明日早朝,必要講明,再差人緝訪,驅除這厮,方免日後之患。

    ”内中一個徒弟,姓雷,法名履陽,向前道:“師父,等不得明早。

    那緝捕已受恩賞,倘和本官老祝計較,今日預向駕前遮飾,或另生枝葉,我和你又成空說。

    不如趁早寫下表章,連晚陳奏,庶不有誤大事。

    ”鐘守淨道:“賢徒之論最是。

    ”忙取筆硯,寫成章疏,換了冠服,徑投朝房裡來。

    當日卻是謝仆射輪該接本,和鐘守淨施禮罷,問:“住持何事,乘晚來此?”鐘守淨卻将林澹然事告訴一遍,道:“今日這一封奏章,乞仆射速速進呈聖上,至緊,至緊!”謝仆射收下表章,送鐘守淨出朝而去。

    當晚謝舉将鐘守淨奏本送入宮中。

    武帝正在禅床上打坐,入定醒來,中貴官捧上表章,武帝拆封看時,寫道: 妙相寺住持臣鐘守淨,奏為奸臣狡役,受賄縱兇,假首诳聖,誤國放君事:臣奉聖旨檢驗逃僧林太空首級,視其面貌似真,細驗枕骨實假。

    太空原有腦骨三塊,凸然而起,名為三台骨,合寺僧衆,皆所目睹。

    今腦後平削無骨,非林僧之首可知矣。

    再驗禅杖、包裹,又系太空之物。

    臣細諒度,必是祝(昆鳥)、刁應祥等,通同作弊,受賂賣放,複将假首诳上,冒功請貸,情迹顯然。

    乞皇上差官勘問,再即遣軍兵搜捕真犯,庶免後患。

    臣不勝優怖惶懼之至。

     武帝看罷,龍顔大怒,罵道:“這屍位素餐的犬彘,敢來诳朕!明日鞫問明白,焉可輕恕。

    ”即禦筆親批旨意,連夜發出樞密院來,敕左個射謝舉同三法司,提拿吏部郎祝(昆鳥)、緝捕使臣刁應樣二人,勘問诳君之罪。

    謝舉接了聖旨,忙差錦衣衛武士,帶了鐵索手(木醜),立刻拘祝(昆鳥)、刁應樣至樞密院審問。

     卻說習應樣自别鐘守淨回家,悶悶無言。

    渾家問道:“丈夫目今捉了林住持;朝廷賞賜不小,為何反生不樂?”刁應祥将鐘守淨認首級不真的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