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真逸史 第05回 大俠夜闌降盜賊 淫僧夢裡害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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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同走,鐘守淨心裡想道:“這小厮好生面熟。

    ”想了一會,猛然省道:“是了,這小厮時常到我寺中井裡汲水,得便時間他端的,便知分曉。

    ”當下寺裡鬧叢叢地早過了兩日。

    至第三日,卻是正月十五元宵佳節。

    鐘守淨、林澹然早上齋供了神佛,令管廚房的和尚備齋,慶賞元宵。

    至晚擊動雲闆,聚集合寺僧衆,禅堂裡點上燈燭,擺下齋席。

    鐘守淨、林澹然二人為首,餘者依着年歲序坐兩傍。

    内中也有吃酒的,也有不吃的,或談玄理,或講閑話,直至更闌才散。

    鐘守淨對林澹然道:“貧僧數年不曾看燈,今宵幸得風和月朗,天色晴明,況令歲之燈,比每年更盛。

    雖然夜色深沉,諒此良宵,殘燈未徹,欲與師兄同步一回何如?”林澹然道:“承師兄帶挈,本當随行;但有一件,目今寺裡看船燈鳌山的士女甚多,黑夜之中,或有不良輩乘隙偷盜,如前番故事,或是非火燭,于系不小。

    師兄若要看燈,帶一小童随去,貧僧在此前後管理,以防不虞。

    ”鐘守淨道:“師兄見教極是。

    小僧略略遣興即回,乞照管則個。

    ” 鐘守淨戴了一方幅巾,穿了一領黑線緞子道袍,着一個行童,小名來真,提了燈籠,出山門,取路到禦街大道看了,又轉過于家市口,遍處觀看。

    隻見香塵滾滾,士女紛紛,燈月交輝,果是人間良夜。

    有賦為證: 绛蠟光瑤,千百種花燈競放;皇州景麗,億萬家弦管争鳴。

    飛複道 以連雲,淩星橋而渡漢。

    鳌山炫彩,聚四方五嶽之精;瑤島增輝,竭人力 天工之巧。

    龍盤玉樹,收羅水族之奇珍;鳳舞梧桐,畢獻羽翎之幻像。

     毛蟲燈麒麟作長,走獸燈獅子居先。

    張異域之屏圍,挂名人之手筆。

    珍 珠燦爛,縱然鲛客亦神驚;錦繡輝煌,便是離婁須目眩。

    萬卉中牡丹領 袖,百果内文杏樞衡。

    行行技藝盡标能,物物雕摟俱極巧。

    又見衆仙試 法,更有百怪呈靈。

    玲珑燈架飾珠鞏皎潔燈球妝翡翠。

    說不盡繁華世 俗,接不暇富貴民風。

    金鞍玉勒有王孫,翠囗朱帷鹹貴戚。

    绮羅隊裡, 多少花容月貌足驚郎;冠蓋叢中,無數墨客蚤人堪動女。

    正是濃情樂處 香盈路,遊倦歸來月滿庭。

     鐘守淨和行童趁着燈月之光,也不點燈籠,兩個穿東過西,走遍了六街三市,看之不足。

    又早樵樓鼓響,卻是二更天氣,家家燭燼,戶戶收燈,看燈的漸漸散了。

    但見: 條條街靜,處處燈收。

    蟾光斜向禁城傾,銀漢低從更漏斷。

    笙箫絕 響,踏歌人在何方?鑼鼓聲稀,逞技郎歸那院?王孫公子收筵席,美女 佳人下繡帏。

    鐘守淨喚行童點了燈籠前導,自卻徐步而行,取路回寺。

    與行童一頭走,一頭講道:“夜已深沉,若往大路回去,一發遠了,不如抄路往後牆小巷去,到也省走幾步。

    ”即取路往小巷裡來。

    卻好轉得彎時,一遠遠的聽得一個小厮在月下唱吳歌。

    唱道: 好元宵,齊把花燈放。

    捱肩擦臂呀,許多人遊玩的忙。

    猛然間走出 一個臘梨王,搖搖擺擺,妝出喬模樣。

    頭兒秃又光,鼻涕尺二長,虱花兒 攢聚在眉尖上。

    乾頭糯米,動子個籴粜行,把銅錢捉住了就纏帳。

    何期 又遇着家主郎,揪耳朵,剝衣裳,一打打了三千棒。

    苦呵,活冤家,跌腳 淚汪汪。

    明年燈夜呵,再不去街頭蕩。

     鐘守淨擡頭一看,見個年少婦人,一隻手扶着斑竹簾兒,露着半邊身子兒,探頭望月,似有所思。

    守淨促步上前,細看那婦人,就像十三日來寺裡聽講經的冤家。

    那唱歌的原來就是随行小厮。

    這黎賽玉因當日元宵佳節,見别人家熱熱烘烘開筵設宴,張燈酌酒,慶賞燈夜,自己夫妻二人,手中沒了錢鈔,寂寂寞寞的吃了些晚飯。

    沈全原是懶惰之人,早早先去睡了。

    黎賽玉無可消遣,因想昔日榮華,目前凄楚,心下不樂,不欲去睡。

    冷清清立在門首,闆着臉兒看燈望月,聊遣悶懷,不期鐘守淨卻好走來撞着。

    黎賽玉眼乖,月下便認得是鐘和尚,即怞身閃入簾裡。

    鐘守淨走了幾步,心裡不舍,故意将燈籠一腳踢滅了,轉喝行童不小心,“為何把燈籠滅了?快到那家點一點燭,好走路。

    ”行童即忙轉去到黎賽玉家裡,借燈點燭。

    鐘守淨随即跟着行童,走到簾兒外站立窺觑。

    黎賽玉叫長兒忙替行重點燭,鐘守淨在簾外假意罵道:“叵耐這畜生,将燈籠打滅,半夜三更,攪大娘子府上。

    ”賽玉笑道:“住持爺怎講這話。

    鄰比之間,點一點燈何妨。

    ”鐘守淨忙進簾裡,深深稽首謝道:“混擾不當。

    ”賽玉慌忙答禮道:“不敢,請便。

    ”行童提了燈籠,鐘守淨又作謝了而行,不住的回頭顧盼,迤逦回寺。

    林澹然與衆和尚都在排堂等候,見鐘守淨回來,各歸卧室去了。

     鐘守淨進房裡禅床上坐下,吃了一杯苦茶。

    行童鋪疊了床,烘熱了被,伏侍鐘守淨睡了,方才自去熄燈安歇。

    鐘守淨雖然睡在床上,心裡隻是想着:這婦人如花似玉,怎地能勾與他說一句知心話兒,便死也甘心。

    翻來覆去,再三睡不着。

    直捱到五更,神思困倦,朦胧在太湖石